元辰绍身着月白色锦衣长袍,因为安欢颜离他有些距离,并不能看清楚他衣服上的图案,但她知道那衣服定然是极好的。
说话那句话后,元辰绍不再说话,双手背后,饶有兴趣的望着安欢颜,脸上也是笑眯眯的。
先前的那句我是你小叔子,已经让安欢颜联想到了什么,毕竟能做她小叔子的人除了元辰熙的几个兄弟,还能有谁。
后面那句十年前见过面,她便回忆起当年那件她刻意忘记的糗事。是的,对她来说,是一件难过又难堪的糗事。
她犹记得那双冷漠却又充满失望以及恨铁不成钢的眼睛,她不明白当初为何会在那个人眼里看到这种情绪,她只知道她不想再看见他,所以当时她会选择离开,毫不犹豫的离开。
再见故人之时,那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也随之回到她的脑海里,即便她不想面对,她发现她始终都没有忘记过,当初那双让自己恐惧的深邃眼眸。
但,他不是他,所以她不需要回避。
安欢颜展颜一笑,摆出姿态,笑着回道:“谢谢。”
简短的谢谢二字,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可是元辰绍显然不能接受,因为他无法想象当初那个只能躺在地上,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小女孩儿,今天竟然有勇气直视他。
“只谢谢二字吗?”
“谢谢二字足矣。”
“为何?”
“既然王爷当初能够接受谢谢二字,现在为何不可?”安欢颜的娇容始终带着笑脸,语气也是那般平静淡然。
“当初可以接受,现在未必能接受。毕竟你已经不是你,而我也不是我。”
看似完全没有逻辑,没有道理依据的绕口令,元辰绍说得那般理所当然,而安欢颜似乎也接受这一说法。
“王爷说的在理。不过,我还是我,所以王爷能从我这里得到的只有谢谢二字。”
安欢颜始终笑靥如花,态度一如既往的强硬,却能够让人感受不到任何的突兀以及不舒服。
“如果本王想要的更多呢?”
元辰绍那张俊俏的脸上笑容渐渐消失,那双黝黑的双眼也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可是安欢颜和宋晓茹都能感受到从元辰绍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寒意。
敌不动,我不动。既然元辰绍有了动作,安欢颜也应该随之改变,所以她敛起先前的态度,脸上的笑容也随之不见。
不知为何,在敛去笑容的那一刻,自有一股威压从她身上散发开来,连元辰绍都有些不适应。他微微皱眉,有些不安地盯着安欢颜。
“如果本宫身上有哪些是王爷看中的,王爷不妨取去,毕竟救命之恩大于天,王爷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的恩德。可是如此简单的道理,元辰绍却是回答不出来。
院子再次陷入安静的氛围,不,应该说是沉默,而那两股分别从安欢颜和元辰绍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在院子上空盘旋许久之后,便渐渐散去。
突然,元辰绍大笑起来,笑得那般放肆,那般痛快。
“娘娘既然已经成了本王的嫂子,那就是一家人,而且娘娘肚子里怀的还是本王的侄子,本王理当出手,这声谢不要也罢。”
闻言,安欢颜的神情也放松下来,敛起笑容,却没有任何的敌对之意,平静地说道:“接受与不接受全在王爷的心情,而道不道谢却不是王爷能够做主的,本宫还是那句话,谢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既如此,我就收下小嫂子的谢谢,不过。。。。。。”元辰绍的态度突然改变,令安欢颜有些不解,只见元辰绍毫不在意,接着说道:“不过,皇兄当初还真是没有看走眼。”
“这是什么意思?”安欢颜下意识的问道。
“很简单啊,当初要救你的人其实并不是我,而是皇兄,当然了,出手的还是我,所以我才接会受你的感谢。”元辰绍说的那般随意,好似完全看不见安欢颜震惊的神情,仍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实在有些欠扁。
“王爷的意思是,当初在府里救我的人是皇上?”安欢颜持着怀疑的态度,不安的问道。
“对啊,当初最先听到内院动静是皇兄,决定进内院的也是皇兄,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进了内院之后他的态度有所改变,但是,我想他要救人的心思应该没变,况且你家那位小姐的做法,我实在看不下去,就出手了。”
静静地听完元辰绍的话,安欢颜沉默了,不同于先前气势威压的心态,这次她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今日想起的这段回忆,给了她太多的震撼,她有些烦闷,觉得胸口好像又被人压上了一块巨石。
默默看着二人的谈话,感受着这片天地因他二人而发生的种种变化,宋晓茹的心里有些复杂。
那句我是你小叔子的声音响起后,宋晓茹就已经意识到了安欢颜的身份,元辰绍是何等身份,是大元王朝的最尊贵的王爷,是皇上最信任的同胞王爷。
那么,自己所救女子的身份自然是皇妃,也只有皇上的妃子才能当得起元辰绍的那句我是小叔子。
可惜!宋晓茹默默地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如果她不是皇妃,或许她们可以成为朋友,只是没有如果,所以她感到可惜,难得的奇女子,竟然不能结识,着实可惜。
宋晓茹站在一旁,对于他们二人的谈话,宋晓茹始终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因为她没有任何发表看法的立场,所以她选择离开,没有回她自己的房间,而是走进前厅。
院中的两人没有因为宋晓茹的离开,而有任何的改变。直到宋晓茹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这片小天地中。
宋晓茹将一件带血的血衣递到安欢颜手里,说道:“这是你带在身上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
安欢颜双手接过,再次真诚的向她说了声谢谢,同时她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王爷,他日再见,希望您能装作不认识本宫。”
她对他是那般的客气,客气的像陌生人。是的,他们本就是陌生人,除了与元辰熙的这层关系,他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
“心虚了?”元辰绍戏谑的声音传来。
“王爷说笑了,本宫与王爷之间坦坦荡荡,为何要心虚?本宫只是不希望皇上多想,毕竟王爷和皇上是兄弟,兄弟之间有了裂缝不是好事,不是吗?”
“皇兄一向信任我。”元辰绍胸有成竹,非常有自信。
安欢颜微微皱眉,有些不喜欢元辰绍的态度,她并不讨厌元辰绍,只是非常不喜欢他的这种态度。而且她也不喜欢元辰绍的回答,元辰绍信任他这个兄弟,可不信任她,她没有底气说出同样的话,所以她也气恼。
“失踪了这么长时间,皇上一定着急了,本宫该回去了,告辞。”
安欢颜离开,元辰绍并没有多大反应,因为她注定是要走的,而宋晓茹却有些伤感,在安欢颜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视线中时,她高声喊道:“如果真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你可以来找我。”
初冬的早晨格外寒冷,即便没有凛冽的寒风,依旧冻得吓人。步行走出宋氏医馆,安欢颜将身上的披风裹了裹,紧紧抱着怀里的血衣,往丞相府的方向走去。
她依稀记得这是哪条路,依稀记得应该往哪走,她也猜得出来安府的人应该已经是发了疯的在找她,可是此刻,她却不想回去了。
她不确定元辰熙知不知道她失踪的这件事,她不确定元辰熙有没有人来找她,她不确定她现在是否应该回去。
漫步走在清冷的街道上,好似散步一样,享受着难得的清静,难得的安宁。可是,那张皱巴巴的小脸却出卖了她,她在纠结,纠结于元辰绍的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总是有意无意的接收到类似的消息,她心中那片汪洋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为何总起波澜。
第一次选择漠视,第二次选择视而不见,第三次呢?第四次呢?她难道真的只有这个选择吗?可是,要她重复前世的老路,她如何甘心?
正当安欢颜苦恼之时,远方突然传来一声喊叫,喊得还是她的名字,她抬头望去,发现正是安志杰。
“欢颜!”
“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安欢颜面带喜色问道,可是一问出口她就后悔了,他在这里还不是因为她嘛。
安志杰却是笑不出来,冷着一张脸,安欢颜看得出来,安志杰是在压抑着他的愤怒。
“哥哥,别生气,我这不是好端端的没事嘛。”
“你真的没事?不行,我不放心,还是让太医给你看看。”
压抑已久的愤怒,终究化为关心的话语,安欢颜从心底里感到高兴。
可是,看到安志杰那张面露憔悴的脸色,她又忍不住问道:“哥哥,你看起来好像很累。”
“为了找你,我一夜没睡,不止是我,还有御林军的兄弟们也都没睡。”安志杰回答她,虽然他说的是事实,却没有怪罪她的意思。
“皇上也知道了?”
“嗯,皇上。。。。。。”安志杰犹豫了半响,还是说道:“皇上生气了,而且他的身体好像。。。。。。”
“好像什么?”安欢颜急着问道。
“具体怎样我也说不上来,只是给我的感觉很不好。现在太医署的太医都去了皇家别苑,皇上身边倒是还有几位太医,曹太医的弟子刘瑾瑜也在,要不你去护国寺?”安志杰提议道。
今早醒来之后,宋晓茹又盯着她喝了药,又给她把了脉,所以她现在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没有必要再去护国寺折腾一趟。
只是当她听到元辰熙的身体有恙时,她的心里又忍不住想去看看他。
“好,我随哥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