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一切之后,安盛的神情显得很轻松,仿佛是卸下了心中大石,卸掉了身上的千斤重担。犹如轻装出行的旅人,重新踏上令人期待的旅程。
安盛的神情变化没有逃过的安欢颜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她感到很陌生,仿佛只是刹那间,安盛也重生了一般。
然而她的惊讶还没有停止,安盛那些复杂难懂的情绪消失一空,略有些沧桑的脸上有些一抹沉重。
“文王执政的第一天就处死了叶兴洲,那么,想必接下来的日子也不会太平,叶家也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朝堂风云再起,即便如此皇上也坚持要文王执政吗?”安盛皱眉问道。
安盛的情绪变化太快,以致于安欢颜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了这句他们本来应该讨论的话题的相关内容。
安欢颜有些愕然的盯着安盛,她不禁疑惑,安盛这是突然开窍了吗?
“皇上的态度,你当真不知?”安盛再次问道,神情显得极为严肃。
“父亲,女儿回府已有一个时辰,而这期间,皇宫没有传出任何消息,任何旨意,这就是皇上的态度。”安欢颜柳眉微皱,眼睛紧盯着安盛,平静地说出她的回答。
“什么意思?”安盛下意识的问道,可是同时他也察觉到,安欢颜总是能带给他一些意外的回答。
“皇上要带女儿去京郊别苑,离开之前自然要准备周全,即便朝堂上有文王执政,但他才是天下之主。今日文王当殿斩杀叶兴洲一事,皇上必然会知晓,而到现在皇宫里都没有任何动静,只能说明皇上早已默许文王今日行事,当然也有可能是皇上事先并不知情,但他听到消息后,并没有立即降罪于文王,究其原因只有一点,因为他也想叶兴洲死。”
安盛稳坐于桌椅之间,微微点头表示同意安欢颜的说法。
“皇上既有除掉叶家的打算,你的推测确实说得通。但是,就像你先前说的那般,既然可以光明正大的处置叶家,甚至是韩家,苏家,还有那些违法之人,皇上为何不用?难道在金銮殿上,文王当众宣布的那些罪状,真是文王私底下收集的,莫非文王想要代而替之?”安盛的疑问变得更大,那些猜测也越来越没有边际。
闻言,安欢颜的两道柳眉不禁皱得更深,嘴唇也尽抿着,似乎真是在考虑安盛说的那种猜测。
“父亲,您对文王了解多少?”
“深不可测,让人看不透。”安盛略有深意的说道,眉眼间也尽是迷惘。
“那您觉得他有夺位的心思吗?”
“自然是有的。”安盛毫不犹豫地答道。
安盛的回答可以说是下意识的,根本没有经过思考,因为那根本不需要动脑筋去猜。元辰绍是大元王朝最有权势的王爷,如果说他没有半点夺位之心,谁能相信?谁会相信?
“那您觉得在文王心里,到底是皇位重要,还是天下黎民百姓重要?”
“自然是皇位。”安盛还是没有片刻的犹豫,接着说道“在他们那些人的眼里,权势永远都比老百姓重要。”
安盛的语气听起来很刺耳,虽然话里没有带一个脏字,但是谁都能听得出来,他是在嘲讽那些人。
可是,那些人里不也包含了他吗?
“父亲,凡事不要看表面。文王那人看上去狂放不羁,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但是,就像您说的那般,他让人看不透,看不透这三个字里包含了很多意思,比如夺位的心思,比如这个人城府。”
“你觉得为父关于文王的认知是错误的吗?”安盛疑问道,他不是在质疑她,也不是在用反问的口气讽刺她,而是真的想知道。
“不。”安欢颜笑着摇头说道:“父亲,女儿不是这个意思。关于文王,女儿了解的也不多,所以也无法判断父亲的认知正确与否,女儿跟您一样,对文王充满了好奇,甚至还有一点畏惧。但有一点女儿可以很肯定的告诉父亲,文王没有夺位的心思。”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安盛将心里的想法如实说了出来,不再像以前那般藏在心里。既然他们父女已经达成共识,那么他们除了父女这层关系,还是最好的盟友,盟友之间需要秘密共有。
“因为皇上的态度,如果文王真有夺位的想法,您觉得皇上还会重用文王吗?戍守武昌重镇,手下有十多万兵马,放眼大元王朝的王爷们,谁有如此高的待遇。而且朝政大权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地位,皇上既然肯交给他,就断定文王没有夺位的想法,不然这不是白白将江山交给了别人,皇上又不傻。”
安欢颜说的有些轻松,可是安盛却不能很轻松的接受。
当然,他不能接受并不是因为话没有道理,而是因为这只是她的揣测,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能够证明文王并无造反之心,他心始终难安。
安盛沉默不语的态度,就已经是在明示安欢颜,他不能信任这种解释。但是,安欢颜也没有生气,毕竟安盛不是她,没有两世的经历,自然对某些事情也不了解。
“父亲,文王虽无造反之心,却有锋利的爪牙,所以女儿猜测这就是皇上让文王执政的理由之一。”
“之一?你觉得还有其他理由?”安盛问道。
安欢颜闷闷的出了口气,元辰熙让元辰绍回京执政的理由不应该只有这一点,然而到底是因为什么,她也猜不出来。
故而摇头说道:“如果单单是因为这一条理由,就不足以支持女儿的推测,所以必然还有其他理由。”
“你的推测?”安盛疑问更甚。
“嗯,女儿的推测是关于京都城的局势,关于这点,不知父亲有何看法?”
“京都城的局势?你所指为何?”
“徐氏家族没落,徐家在京都的势力一夜之间被清洗,徐家名下经营的店铺都被三大家族瓜分,这些事虽然没有闹到明面上来,却没有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包括那些不知内情的普通老百姓。”
安欢颜略微停顿,眉头再次皱紧。
“徐家被灭的背后必然还有一些隐情,除了我们安家还有事后落井下石的三大家族之外,肯定还有幕后推手。”
此言一出,安盛也不禁紧皱眉头,神情顿时紧绷,问道:“你的意思是除了我们的谋划,还有人早就盯上了徐家?”
“嗯,当初女儿打算先对付徐家完全是临时起意,后来的计划虽然可行,却有漏洞,然而事情不仅顺利进行,结果也非常令人满意。”
安欢颜平静地面容上有一抹忧愁,计划成功,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她,然而每每回想当时的情况,她心里越难安,越感到恐慌。
望着安欢颜越来越不安的表情,安盛也不禁严肃以待,仔细回想着。
当初,安欢颜跟他提起要对付徐家,甚至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她时,他都觉得有一种他内心的世界都要崩塌了的感觉,可随着计划的顺利进行,他内心最关注的则不再是徐家到最后能否如她们策划的那般,会落得凄凉的下场,而是他那个女儿,所以在徐家没落这件事上,他虽然是执行者,但他了解的,或者说他看到的并不多。
“说说你的想法。”
“父亲,您派去江陵的人必须除掉!不能再留着他们。”安欢颜突然又提到那些人,然而这次竟是半点余地都不留。
“你还是觉得他们有问题?”
“父亲,女儿知道您不舍得,他们是您培养多年的得力人才,您信任他们,所以不会起疑,可女儿不会被情感蒙蔽。”
安欢颜神情严肃,语气也非常坚定,接着说道:“父亲派他们去江陵的时候,女儿并没有过问,因为女儿相信父亲。但是,您收下那些人并不值得女儿信任,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你断定他们背叛了为父,还是因为那些理由,江陵太过安静?”安盛反问道。
这个问题,他们已经讨论过,当时安欢颜就主张那些人不可再留,理由就是江陵过于安静。
“这是理由之一,现在想来还有其他因素。父亲,说句不客气的话,您手下的人,虽不都是草包之流,但大多都是平庸之辈,办事能力还是差了些,从刺杀安欢馨的事情就已经可以得出这个结论。”
说到这里,安欢颜略微停顿,不是因为安盛的脸色难看,而是因为她突然想起了下落不明的张石。
“江陵灾民暴乱的具体情况,女儿曾听哥哥说起过,父亲的人成功挑起灾民的情绪后,便按照吩咐迅速退了出来,并没有具体参与到暴乱的事情中。但是哥哥却说,他细细打听过此事,除了灾民抢粮时的动乱,还有一股像是故意捣乱,或者说故意在光天化日之下抢粮,要让所有人都看见他们是在犯罪一般。”
“你觉得那些人是有人故意安排?或许是当地的一些乱民故意生事也不一定?”安盛说道,但是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犹豫和怀疑,说出来之后,连他都有些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