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墓出口,果见断龙石大开,门前不远的树上站着一人,当是侍剑。林朝英闪出过断龙石,到了墓外,但见月挂中天,竟已是很晚了。
林朝英道:“怎么了,侍剑?”
侍剑气鼓鼓地,指着一众山峦道:“你自个儿上来看!”
此时隐隐听得有人大笑声,又有个女子的声音,不由得林朝英多想。林朝英纵身上树,只见左手方向树巅上,一前一后有三条灰影,象流星般绕着山峰奔跑。三条灰影快极,轻功全都尤在自己之上,林朝英立时大吃一惊:“怎地一下子来了三个武功如此高强之人!”
只听那女子声音叫道:“喂,你再不停下来,我可放毒针了!”
林朝英听到这声音一愣,这不是冤家紫凤的声音么?几年前,两人在古墓派门大打出手,寻陧她轻功没这般高强,琥功当然不及林朝英,林朝英念着她与王重阳有着一段情谊,且战且退,紫凤自知不是对手,这才退了。想不到现在她又来了!
只听得前面个男子声音哈哈笑道:“你轻功很高啊,咱们再跑四圈。”
林朝英听了这声音,立时象给电击了般,又象是给冰雨淋了般,呆若木鸡。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发这声音的不是别人,正是她一直寄以情萦的师兄王重阳。王重阳深夜带着紫凤来古墓派追逐嘻闹,兴致很高啊!她俩合好了吗?!
愤怒!
林朝英但感到股钻心的痛,她只感手足发软,便落下地来。
树巅上两人仍在叫道:“喂,恩公,你等等我。”王重阳得意的哈哈哈。
侍剑再也忍不住,纵上树巅最顶峰,纵口气叫道:“深夜当睡,何人在我古墓派山峰喧哗,逞威风么。”
话没说完,内功不济,掉下树来。
林朝英洗嗽毕,仍沉浸在股失意的伤痛中,人好象陡的老了几岁。王重阳和紫凤的事情,王重阳不止一次地跟她说过,他俩之间的事,早完了。并希望不再看到紫凤,但现在他不但看到了,而且还引她来古墓山巅比拚轻功,作何解释?
暗室点着灯,案上有笔墨纸砚,林朝英提起笔来,写了王重阳三个字。她边写边思索,又写了三个字,仍然是王重阳。
不一会,一张纸洗满了。
林朝英伸指一弹,任那张纸随势飘落,移过张纸,落笔下来,又写了三个字:
王重阳。
阳字的最后一笔没收尾,忽然“笃笃”声震响,有暗器射入山石的巨响传来。这声音沉重尖锐,决不是人所能发,只有人触动了古墓内机关,机关射出的长箭射进石头,才有如此声音。
林朝英第一个念头是:有陌生人闯入古墓,何人敢太岁头上动土!
林朝英扔掉笔杆,扫灭烛光,悄悄地潜身过去。她穿过了四五道石门,只见极长的甬道里头,远远发着红光,一人持着火柱,正慢慢地走来。甬道仅三人宽,里面机关重重,是防止断龙石有朝一日打不开而设的古墓退路。只见那人不时触动机关,或跳或闪,或以手中柄长剑打掉暗器,片刻之间,又近了三丈有余。再近得两丈,看得分明,这人道貌岸然,须发飘飘,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刚才恨之已极的全真教教主王重阳。
王重阳给紫凤,北剑王追得急了,想起林朝英曾对他说过,在那大树后有条通往古墓的密道,明知里面机关重重,还是闯了进去。
林朝英一见是王重阳,心中又是爱怜又是愤怒,就这么静得一静,脑中怒火直喷,瞧准了他所在地的机关,扣动板机,机关一经按下,甬道两侧各射出四枚甩手箭,声势惊人。王重阳凝功于剑,划起道圈子前后左右各扫了一遍,堪堪将八枝甩手箭扫落,两枝给他打遍了准头,生生射入对面甬石壁上,直没箭头。
王重阳大是吃惊,急地前窜,突地“铛铛”一阵响,机括开动,甬道两头两道铁柱门自头顶射落,生生将甬道拦腰截断,王重阳被陷其中。王重阳以剑砍铁门,剑蹦断了条口子,钢条纹丝不动。王重阳有如笼中之鸟,武功再高,在这奇境绝地下,也是无用。只惊得脸上都冒出阵阵冷汗。如果这窄小的甬道中再射出两排甩手箭,他将如何躲过?
王重阳挥剑“铛铛铛”又砍了几剑,见毫无效果,停剑向古墓深处提气叫道:“阿英,我被困了,快来救我!”声音远远地传了进去,他自忖林朝英只要不是在静闭的密室,都必听见。为了防止再误踩机关,他抓住铁门铁杆,脚踩到铁门横条上。
林朝英往常看到这景,必定舍了性命,也会救他,但现在这个人,已深深地刺痛了她。
心狠得一狠,林朝英手掌在机括上又是一按,一经按下,甬道地底缓缓裂开,现出条深不见底的巨缝,缝开得一阵,甬道二头铁门竟慢慢合拢,“砸砸”直响。王重阳大骇道:“阿英,是我!你要干嘛!”
王重阳根本没碰着机括哪里,机括自动,显然是有人在按动机括。王重阳黑暗中看不到林朝英,只要两道铁门合拢,王重阳武功纵然再高,岂不是也得给这巨石制成的机括夹成肉饼。
机括夹紧,夹紧,紧到几快要将王重阳夹住时,林朝英伸手一拍,机关嘎然止住!
王重阳浑身冷汗直冒,林朝英纵然刚洗了澡,在这一刻,身上也不禁地出了身冷汗。情感中的爱与恨,狂硬撕扯着他,一个心里恶魔耸涌他再让机括夹紧,或是射出毒箭。一个心灵狂乱地叫:“住手,住手!”两个恶念谁也说服不了谁,心胸急剧起伏。
王重阳喜道:“阿英,阿英,我知道是你,快放我出去,你怎么这么对我?”
没有回应。
往常这种情况从没出现过,王重阳心中大急,暗道:“不好,定是刚才和紫凤追逐的一幕落到了她眼进而,以至于这个十分温顺的人,突然之间对自己产生了深入骨髓的恨意。看来若不解释,这道槛是迈不过去了。”
可另一方面,王重阳但觉要自己主动解释一件事,央求别人谅解,实是大在有损自己脸面。便在内心深处,他也是极怕失去林朝英,和林朝英相信相伴终南山十多载,自己始终没答应她什么,这其实也是一种导因。
“阿英,”王重阳压低了声音道:“我救紫凤,不过是不想她落到北剑王手中,她带了我的小孩来找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北剑王手里受辱吧。我救了她后,她并不知道是我,还以为是她哥家中的家将。因此她追我时,总是恩公恩公地叫,我不想跟她见面,但她轻功突飞猛进,连我也不是对手,我只有逃。”
林朝英听得怦然心动,出声道:“当真?”只是信了个三成。心中要夹死他的念头,慢慢退缩了。
王重阳喜道:“阿英!当然当真。要不然你怎么没听见她叫我其它什么。”
林朝英回想刚才,确是没听见紫凤叫他其它的什么,不愿服输的念头陡生,道:“那你为什么一直在我古墓派山顶绕圈,转了一圈转二圈,转了二圈转四圈,是在我面前显摆,嫌我不够生气,一向对你太温柔是吧!”
王重阳道:“阿英,我好不容易来这一趟,就是想见你一面啊,要不,我为什么绕着你这座山跑没有离去?”
林朝英道:“屁,你跑到这里来,八成是听到北剑王弹的琴声才跑到这的,哪里是为了看我。”毕竟情谊暗生,心也软了,手按在了反向的机关上。
古墓底下的山石咕咕作响,两扇铁门越张越远,到了起始位置,地底下现出震人心鬼的隆隆声,响得一阵,渐渐地底部升起,与一边甬道吻口合平。在巨石铸就的机括面前,人的血肉之躯毕竟太过弱小,王重阳想到刚才之惊,心中不由得突突作跳。林朝英再另外座机括上连按两下,两道铁门嗖地缩入山甬道顶石缝中不见,王重阳重获自由了。
王重阳大踏步走到林朝英面前,火光照耀下,林朝英已满是泪痕。
王重阳扔了火烛,伸双手抱住了这个为他伤心落泪的女人。
林朝英微拒后,抱紧了王重阳,就在这一刻,她懂了,王重阳在她和紫凤中间,选择了自己。作为一个女人,这足够了。
所有刚才发的怒火和种种对王重阳的冤恨都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