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在忙完所有的事后,郑无波将御桌上所有的奏折看了眼,然后又看了眼昏黄的烛光,怔忡出神会子后,这才起身,大步往武念亭的寝宫走去。
如今服侍在武念亭身边的宫女不下数百,但能够进内殿侍候的血奴仍旧是特许的一人。
眼见着他们陛下进殿,血奴有些欣喜。自国家建立以来,这是陛下第一次踏进皇后的寝宫。
前期,他们陛下有许多封赏、政令要推出。
后期,不是安抚各方受降将领,就是要巡查所有地域。
好不容易回了宫,又有成堆成堆的奏折要陛下处理。
许多时候,寄奴会跑来传递消息说‘陛下又在御书房睡着了’的话。也有许多时候,寄奴会跑过来说‘陛下忙了一宿,准备上朝了’的话。更多时候,寄奴会跑过来说‘陛下说晚了,不来了,免得吵扰了娘娘’的话。
若不是这偌大的后宫只有她们皇后娘娘一个,血奴都要怀疑他们陛下变心了。
“陛下。”
“朕来。”说话间,郑无波接过血奴手中的托盘,打开瓷盅看了眼,又闻了闻,蹩眉道:“怎么这么腥?皇后受得了?”
“不知怎么回事,这几日,娘娘只吵着要吃腥的,且越腥越好。”
这个女人,是不是因为地域变了,这爱好也时不时的就变化着。前些时怕冷,这段时间又喜欢腥重之味。郑无波摆了摆手,示意血奴下去,他则托着托盘进了内殿。
武念亭呢,正坐在一个屏榻上,前面有个矮几,矮几上堆满了一些小吃。郑无波扫了眼便发现那些零嘴几乎都是鱼类,有新鲜的、有腌制的,有海鱼、有河鱼。而那个小女人正不停的往嘴中送着,极度的喜爱。
又看了眼这瓷盅中的鱼汤,郑无波不动声色的托着盘子放在了矮几上。
看也没看一眼,只当是血奴,武念亭喜得急忙抓过瓷盅,揭了盖子,很是馋嘴的深深吸了口气,道了声‘好香’后急切的一股脑便将鱼汤一饮而尽,然后还意犹未尽似的舔着小嘴。
“这是怎么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怎么味口又换了?”
初时吓了一跳,接着武念亭惊喜的回头,笑眯眯道:“陛下,你怎么有空来了。”
坐在她身边,圈着她的腰,郑无波低头攫取她的唇,说实在话,这腥味他真不喜欢。蹩眉间,他道:“叫无波。”
“国有国法。谁叫你要当皇帝的。”
又在她唇上轻啄一口,郑无波道:“私底下叫无波。”
武念亭笑呵呵的,很是从善如流的道了声“无波。”
不知怎么的,她的好心情也让他的心飞扬不已。将面具摘了,然后抱着小女人狠命的吻了起来,也不管她口中的腥味他有多么的不喜欢。
武念亭则拼命的拍打着他,呜呜道:“放开我,放开我。”
“怎么了?”唇稍稍离开,男人暗哑的声音中透着太多明显的暗示。
“我饿,好饿。我要吃东西。”
“吃我就成。”语毕,他长手一伸,便将武念亭打横抱起,往远处的龙榻走去。
武念亭有点欲哭无泪,拍打着他道:“放开我,放开我,我是真的饿了。”
然而,长时间未有和他的小女人亲热,这个时候武念亭的反抗对他而言越发的让他稍有兴奋。然后不管不顾的和她一起滚上了龙榻。
虽然她仍旧十分的抗拒,但这么长时间的夫妻恩爱,他多少是懂她的,自有办法让她服软。果然,少时,她便‘呜’的一声,伸手挠上他的脖子,媚眼如丝的看着他。
“小妖精,还打不打?还要不要?”一边说着话,他一边咬着她好看的唇畔。那里,永远有一朵盛开的鲜花。然后,轻啄至耳垂,辗转反侧,留流不已。
“痒。”武念亭用手推着身上的男人,越推手越软。引得身上的男人一阵阵的低笑。
“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呃呃呃,不不不……”我真的好饿啊,这句话,武念亭再也不敢说出口。
本想慢慢来,温柔点。可是,在她面前,他就算再想怎么温柔也没用。无论是吵架还是亲热,这个女人就有令他发狂的本事。然后,他的动作终究从温柔又回归狂野。
怀中小女人零乱的头发、漆黑的眼神、微肿的红唇让他觉得非常的熟悉,就像刻入骨中了的般,怎么爱都爱不够。
“天珠。”
一素,他喜欢喊她‘女人’,这一声‘天珠’就像是从他心底发出的来自于她师傅的呼唤,令武念亭不禁打了个哆嗦。心底一柔,不再反抗,她伸手,拨开他额前的长发,然后伸手摸着他额头的伤疤,最后抬起头,吻上那伤痕。
身子先是一僵,接着一声‘小妖精’后,郑无波当仁不让的开始攻城掠地。
动作太大、太猛,引来武念亭的不满,狠狠的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郑无波‘嘶’了口,道:“女人,你又咬我。”
是啊,如今能咬一口是一口,它日只怕再也咬不了了。念及此,武念亭居然毫不客气的在他的肩膀上再度咬了一口,且有血腥溢出,她道:“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三千宠爱。我现在趁着我一人,能咬就咬。以后你和别的女人亲热的时候,她们看到的都是我咬的伤,哼。”
这语气中充满着酸辣。郑无波‘哈哈’的笑起来。他是爱极了她这个酸劲、辣劲,不但惹人怜,更是惹人疼。透着艳色又带着纯净。他有些迫不及待的再次攫取住她的每一寸美好。
翻红披浪、极尽缠绻,如火如荼,似烈火燃烧了一片城野。
得到满足的男人在她耳边低声道:“三千宠爱,独你一个。”
这话是多么的熟悉啊,曾经她在她师傅面前也这样耍小性子,师傅也是这样向她保证的。可是师傅你变成郑无波后居然喜欢上了另外一个女人,呜呜呜,虽然那个女人也是我,但如果不是我的话,该怎么算……
眼见怀中小女人眼睛浅湿,郑无波只当她是感动的,越发的触动了他心底的软柔。若春风化雨般亲柔的吻着她,然后在她耳边一遍一遍的发着‘此情唯一、此身唯一’的誓言。
在这样月色的夜,在这样灯火通明的夜,有这样的容,有这样的银发,处处充满着罂粟般的致命感觉。武念亭只想在这一刻,和身上的男子一起燃尽,化为飞灰。
从他主动,到她主动,自是对了他的味口,男人欺身而上,宣誓着他霸主的地位。但这一次不比上一次狂野,而是温柔倍致。
直至二人几乎都燃烧得差不多了,他才抱着她进了浴室。
在清洗的时候,武念亭的肚子非常不争气的‘咕噜’了一声,将原本还想在这里来一场鸳鸯戏水的男人的兴致彻底浇灭。
“你真的饿了啊。”
眼中氤氲丛生,连带着声音都显得有些委屈,武念亭不无抱怨道:“我都强调了许多次了,你不信啊。”
“成,走,填肚子去。”说话间,郑无波直接拽了一条浴巾将武念亭裹上。
“会冷。”
“不怕,我抱着你。”
当他抱着她坐定在屏榻上的时候,武念亭仍旧冷得打了个‘阿嚏’,郑无波急忙抓了床被子将她裹上。
冷已顾不了了,武念亭现在只想吃东西,填饱肚子。
“都冷了,让血奴送些热的来。”
“不不不,越冷越好吃。味道更好。”
郑无波有些嫌弃的看着那冷得结了冻的各色鱼干,开始怀疑他方才怎么忍受得了这个女人口中的味道的。他道:“你这样是怕冷呢还是不怕冷呢?”
“越怕冷反倒越想吃冷的东西。不过就只想吃鱼。原来我不喜欢这么腥的,可现在越是腥却觉得越香。”
见她吃相狼狈,这一口没吃完就想吃下一口,而且有的连刺都来不及剔掉,只好连肉都吐了。郑无波道:“来,我来喂你。”
“好。”说话间,她还将脸在他下巴处蹭了蹭,十足的讨好。
这举动,越发对了郑无波的味口。他将她连人带被圈在怀中,开始仔细的为她剔着鱼刺。
武念亭的小手也没闲着,专拣那些刺少的海鱼下手。
郑无波喂了她不少,但看她仍旧不停的在吃。他蹩眉道:“瞧你这吃相,真是饿坏了。要不上点主食,这零嘴哪填得饱肚子。”
眼见郑无波要唤人。武念亭急忙道:“别别别,别的我都不想吃。”
直到这个时候,郑无波才觉得怀中的小女人有点不对劲。
将手中剔好了鱼刺的鱼肉递到她嘴中去之后,他拿着帕子将手擦了,然后拽了她的一只手过来,为她号脉。
少了一只手,武念亭抓在手中的鱼不好处理,于是顺手递到郑无波嘴边,道:“长了,帮我咬一口。”
一直细心听脉的郑无波张嘴,便那么咬了,居然没觉得有多腥。
武念亭正准备将剩下的一半送往嘴中的时候,突地,郑无波抓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紧接着,他的脸猛地低下,攫取住她的唇。
从他的狂烈中,她知道他此时相当的激动。
可是,方才都满足他几次了,还不够吗?她的心寒了寒,打了个冷颤。
以为她不能呼吸了,他急忙松口,将头窝在她的颈窝处,声音有些哽咽道:“女人,知道你送了一个什么样的惊喜于我吗?”
还在深呼吸平息气息的武念亭‘呃’了一声。
“女人。你有我的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
“呃……”武念亭有点懵。
她当过母亲,自是知道怀孕的点滴。可是,她怀曜儿、晔儿的时候最不喜欢的就是鱼腥之味啊。所以,这一次她在饮食方面的异常并没有引起她的警觉。再加上自从被徐燕如追杀跳进山洪后,她不是伤就是惊吓,月事比较紊乱……
万不想,怀上了。又怀上了?
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她呆呆的看着手中抓的鱼。
“这是老天予我最大的惊喜,最大的……”
听得出来男人声音中的哽咽,也感觉得到他身子的颤抖,武念亭丢下手中的那半截鱼干,轻拍着他的背。
“女人,我该怎样感谢你,说。”说话间,郑无波抬头,郑重的看着武念亭,道:“只要是你要的,无论是什么,我都帮你去弄来。”
“呃”武念亭舔了舔唇,眼睛轱辘一转,道:“要你把这南召天下拱手送予我皇帝哥哥,你愿不愿意啊。”
“除了这南召江山,其余的都可。”语毕,郑无波摸着她的肚子道:“因为,这片江山,是我送予我们儿子的最好礼物。”
啊,就知道男人说话不算数。但是,算了,只不过玩笑而已。反正,等我找到治你之法,救你出囫囵,不怕你不把江山送予我皇帝哥哥。
“再说,要什么。”
“我要天上的月亮。”
‘哈哈’一笑,郑无波道:“拿个水盆子的事,你真要。”
“小气”一声手,武念亭道:“我只想吃鱼。”
“哦哦哦,好的,好的。”说话间,郑无波急忙叫道:“血奴,血奴。”
一直守在殿外的血奴一路小跑的进来,道:“陛下。”
“一斤鱼肉,记住,不许带鱼刺。另外,马上熬一锅鱼汤送来。另外再熬一碗鱼翅来。”
虽然不明白要这么多鱼肉、鱼汤有什么用,但血奴仍旧答应了声“是”后告退。
武念亭问:“多了吧,吃得了那么多吗?”
“当然吃得了。你现在是二人的份量,再多也吃得了。”
“吃多了,以后生孩子会很麻烦的。”
“放心。我找最好的稳婆。要是她们接不了生,我杀了她们。”
这不是她们接不接得了生的问题,而是孩子在肚中养大了不好生的问题!
好吧,男人在第一次当爹的时候都有点神经兮兮。虽然眼前的男人并不是第一次当爹,但他仍旧以为是第一次。
话说,能够看到同一个男人每一次当爹时这神经兮兮的表现,也挺有意思的啊。
武念亭心中如是想。
翌日,武念亭摸着自己非常饿的肚子醒来。
昨晚她吃得够多了啊,今天怎么又这么快的饿醒了呢?
“又饿了?”
听得耳边的声音,武念亭吃了一惊,转头,便看见郑无波正侧身以手支颌的躺在她身边。
真反常。这人从来不落朝政的啊。“你没去上朝?”
“休沐。”
呵呵,临时休沐吧。
“我都听到你的肚子在咕咕叫了,起来,你喜欢吃的早替你准备好了。”
“哦。”
等血奴侍候好武念亭梳洗过后,郑无波已亲自为武念亭准备了许多的新鲜鱼肉。一等她坐下,他便将这些鱼肉都送到她面前,道:“我对你好不好。”
“好。”
“恨我吗?”
知道他问的是将她囚禁他身边,武念亭微笑看着他,道:“恨。”
“爱我吗?”
若无爱,她怎么可能会留在他身边呢。依旧盯着他的目光,不躲不闪,武念亭道:“爱。”
脸上神情很是动容,大手伸过,抱了武念亭入怀,郑无波道:“以后,别再想着离开我的事。”
他太精明,感觉到了。一如他是师傅时,她那点小心思从来就逃不出他的眼。武念亭笑眯眯的看着他,道:“好。”在他轻啄她的唇的时候,她又道:“当然,万一哪天,我要是走丢了,我仍旧会历尽艰险的找到回家的路,回到你的身边。”
他对她而言就是‘家’了吗?郑无波再度轻啄着她的唇,道:“胡说,怎么可能走丢。”他派那么多人保护她,怎么可能走丢。
武念亭只是一笑,专心的吃着鱼膳。
“今天穿得比原来要少些,是不怕冷了吗?”
“呃,不知怎么回事。这几天突然觉得似乎没原来那么冷了。”
“不对啊。这天气明明比原来要冷上许多。”说话间,郑无波伸手握着她的小手,感知到她的小手温热一片,确实和原来冰凉一片有所不同。他恍然大悟道:“知道了,可能是因为你肚中这个小东西的原因,孕妇一素惧热不惧冷。”
“哦”了一声,武念亭道了声‘难怪’,接着她拍着肚子,道:“小东西,谢谢你了。可以帮娘渡过这个严寒的冬季了。”
突地觉得女人脸上漫着母性的光辉,郑无波心中又柔得一踏糊涂。道:“就是怕冷也不要紧。我已吩咐下去了,明春开始动工,这殿中但凡你所到之地都铺上地暖。”
这可是个大工程。武念亭道:“是不是劳民伤财了些?”
“哈哈”一笑,郑无波道:“劳民伤财倒不致于,若连这点子银子都拿不出,我还当什么皇帝。”
既然他决定了就由着他罢,也许她用不上。思及此,武念亭又专心的吃鱼。
“正月初一,圣山封禅。到时候,你陪我去。”
照说,正月初一应该是祭祖,但郑无波几近杀了郑氏一族所有的人,是郑氏一族的大罪人。是以他也没有祭祖的概念。
可是,今年不同,他当了皇帝。不能祭祖那便要祭天。这也是他要去圣山封禅的原因。
武念亭心中一个‘咯噔’,手上动作不断,嘴也不停,头也不抬,只是嘟嚷着:“为什么我要去?”
“你是皇后,我的皇后。当然得去。这是我们第一次封禅祭天,我希望你陪在我的身边。”
“哦”了一声,武念亭道:“还有谁一起去吗?”
“南阳大王、南川大王、北极女王也会陪着一起去。不过,因为北极女王是女人的原因,我便命徐燕如作陪。”
闻言,武念亭眼中闪过一道光,但很快又黯然下去,接着她又‘哦’了一声,再度专心的吃着手中的鱼。
腊月,风雪肆意的日子。
南越和东傲接壤处,有一处荒无人烟的沙漠地带,这里也被两国中人称为死亡地带。试图从这片沙漠地带穿越而过到达彼国的人往往要历尽磨难。
可即使如此,因穿越沙漠会缩短许多行程,是以仍旧有人愿意冒险穿越沙漠。这些冒险的人一般都是商人。
有商人的地方就有劫匪。
所以,这片沙漠的悍匪不容忽视。
巴顿当初未和龙奕勋结盟之时,本来就打着从这片沙漠进军东傲的主意。可后来成功拉拢龙奕勋后,龙奕勋将濯州相送,彻底的为他打开了东傲的南大门。是以巴顿便没再做这片沙漠的打算。
如果说现在因了东傲、南越战争的原因,所有地方都是厉兵秣马的话,这片沙漠相对而言倒成了一方净土。
当然,也是因了战争的原因,最喜欢趁国乱发财的商人们这段时间犹为忙碌,是以如今这片沙漠上来往的商队极多,其中多以运送粮草、衣物、药物为主。
今天,一只从南越前往东傲的商队正缓缓的行驶在沙漠中。
领头的大声喊道:“加快脚步,趁着年前将这批物质送到陛下那里,我们就发财了。”
“好嘞,好嘞。”四处涌起附和声。接着是‘吁吁’的催促着骆驼加快脚步的声音。
约摸一眼望去,这是支拥有数百骑骆驼的商队,财物不少。
远远的,一匹烈红的宝马上端坐着一位白衣公子,白衣公子的脸上缚着一张白绫,仅露出亮若繁星的眼睛。单看眼睛,凤目天成,其内露着隐隐的英雄豪气。
白衣公子旁边的一匹枣红马上,一位青衣少女端坐其上,喜不自禁道:“大当家,看样子是笔好买卖。足够我们山寨一年的开销。”
“大漠狼王来了没?”白衣公子问,显然他就是大当家。
“来了。已守在南路。”
“很好。”语毕,白衣公子看向远方的商队。
那商队还不知他们已处于两路劫匪的包围圈,仍旧在沙漠上缓缓的行驶着,一边还说着笑话,好不热闹。
不一时,他们接近了白衣公子、青衣丫头处。
这荒无人烟的大漠上居然有两骑人马,怎么看都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长期在外奔走,领头的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摆手,示意商队中人都停下。然后他骑着骆驼来到白衣公子、青衣丫头面前。直觉这个白衣公子是个管事的,他作揖道:“请问公子哪个道上的?”
“打劫。”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商队领头的吃了一惊。知道这里是藏龙卧虎之地,他不敢小觑,道:“那请问公子出处?”
“黑寨。”
又是简简单单两个字,却吓得那商队领头之人牵着所骑的骆驼倒退了好几步。脸颊上的肉不停的抖动着,道:“黑寨?”
“是,黑寨。”白衣公子仍旧简单的回答着。
明明只有两个劫匪,但却能吓着数百人护卫的商队,这番景象不可谓不诡异。
原来,黑寨是这片大漠中新起的悍匪。而黑寨的大当家,无人知他是男是女。
这位黑寨大当家出现在这片沙漠的时间不长,但自从他来了后,很快便收剿了这里的一处土匪窝,并在短短时间内将其发扬光大,声势直逼沙漠中以大漠狼王为首的一号土匪窝,跃居二号悍匪之位。
这位黑寨大当家在这片沙漠中最喜欢干的事,除了是将自己的土匪窝发扬光大外,另外只干一件事:打劫、还是打劫。
但凡他打劫,从无失手。
随着他事业的蒸蒸日上,随着他的声势直逼一号悍匪大漠狼王。他的事业就像憩了菜般的再也不往前前进一步,但同时他也没有倒退一步,一直便稳居在二号悍匪的位置上。
曾经,有他的小跟班问‘大当家,为何不拼一把,争个第一’的话,这位黑寨大当家回答了一句‘当老大有什么好,两国围剿先从老大围剿’的话。
想当然,这话便越传越远。
有一天,黑寨大当家的话传到这片大漠一号悍匪大漠狼王耳中时,大漠狼王的脸颊差点抖得还不了原。
因为只有他知道黑寨大当家是个女人,而且是一个俊得不能再俊的女人。
咳咳,这个女人真的只能用俊来形容,用英姿飒爽都不能形容她。
大漠狼王初逢黑寨大当家的时候,黑寨大当家还不是悍匪,应该算良人一个,还挺着个大肚子,一看就是要临盆的样子。
虽然大漠狼王为人凶狠,但却不屑打劫一个要生娃娃的妇人。
“问一下,这里哪里有落脚的地方。”当事时,她是这样问大漠狼王的。
“看你这妇人要生了,莫若随本狼王回山寨,本狼王保你。”不知怎么的,大漠狼王第一次起怜惜女人之心。
“狼王?你是……”
“大漠狼王。”
“狼王是干什么的?”
“抢劫。”
“沙漠上有抢劫的活?”
“不少。”
“哦”了一声,她道:“那就谢了,不必麻烦狼王了。”
然后,她便这么走了,烈日中,背影消失在了他的眼中。
再见妇人,已是半年后。
二人合作抢一支商队。
他知道沙漠悍匪中升起了一颗新星,地位已直逼他一号悍匪的地位,但他一直不知这位风头正劲的后起之秀就是那位妇人。
那一日,后起之秀派人前来商谈合作事宜,合作的事是抢劫一个大的商队。
他一直对这位后起之秀很好奇,是以对后起之秀送来的合作抢劫大计未有丝毫拒绝,因为这个计策实在是太完美,他根本拒绝不了,于是马上就同意了。而且大漠狼王本着英雄相惜的原则,愿意利益五五分成。万不想这位后起之秀让人传话,很是谦虚的说‘四六分成便可,狼王六,我四’的话。
感觉这位后起之秀真不错。大漠狼王越发的欣赏他了。
然后,在抢劫的过程中,他第一次看到后起之秀,同时也认出这位后起之秀居然就是那位问路的要临盆的妇人。一时间,不啻于被雷劈。
但最要他命的是,从此他对她念念不忘,哪怕明知她是一个小奶包的母亲。
也从此,大漠狼王开始了追逐黑寨大当家的辛苦岁月。
因为大漠狼王的追逐,是以所有人觉得黑寨大当家应该是个女人。
只不过这个黑寨的大当家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总喜欢穿着男子的衣物,所以有的人又认为她应该是个男人。甚至于有段时间还曾经传出大漠狼王原来是断袖之人的传言。
总而言之,大漠狼王开始了追逐在俊美人身后的艰辛岁月。但俊美人不甩他,合作仍旧是合作,但结婚的话未谈。
但凡二人合作,一素以第一次合作的六四分成为原则,他六、她四。
为什么呢?
因为她不想当老大,她只想当老二。
南越的官府来围剿,有他挡着。
东傲的官府来围剿,有他挡着。
她则一直优哉游哉的当着她的老二。
今日,又是他们二人合作的日子,利益分成仍旧是他六、她四。
所以,她只出动两个人。
而大漠狼王呢,自然要倾巢而出。
此时,随着她‘黑寨’二字肯定的出口。当然知道黑寨是这片沙漠的二号悍匪,那商队的领头说话也不利索了,道:“您……您……是……”
一旁的青衣小丫头利索道:“她是我们的大当家。”
本来想着如果是一般的劫匪的话给个几箱物资了事,当买个过路钱。可如果是黑寨,那几箱财物根本塞不了人家的牙缝。所以商队领头不做此想。他决定好好商量,希望这个大当家放他一马。“大……大当家,您……您……”
“说清楚点。”黑寨大当家蹩眉道。
平了平心神,商队领头终于说了一句完整的话:“此番,大当家能不能通融一二?”
“哦?”
“大当家,您看。我们这批是军用物资?”
黑寨大当家帅气的眉几近竖了起来,她不是不知南越和东傲正在打仗的事。可不成想,这批物资居然是军用物资?抢一般的物资没问题,如果抢军用物资,那就闹腾大了。她好不容易找了这么个好处所,真心不想和东傲再或者南越牵扯到一处。
“所以,请大当家能否网开一面?”商队领头讨好作揖道。
“呃……”她的话还未出口,商队后方已升腾起阵阵狼烟。
一见狼烟,商队中就响起此起彼伏的‘大漠狼王、大漠狼王’啊的惊喊声。
商队领头之人回头一看,脸色大变,他再转头看向黑寨大当家。只听她冷声道:“你看好了,这次抢你们的是大漠狼王,和我黑寨无关。”语毕,她直接拍马便走了。
然后,她身边的小丫头也拍马走了。
只剩下商队领头的欲哭无泪:大漠狼王是比黑寨更厉害的悍匪啊啊啊。
不说这边大漠狼王抢得兴起,只说黑寨大当家率先撤走后,便一路骑马飞奔回她的山寨。
她的山寨选址在一处河流所经的下游地带,原来这里本就有一处土匪窝,但土匪不强悍。她来后,直接夺位、上位,然后落脚在此。
她之所以看中这个地方,因为这里是沙漠中难得的一片绿洲。以她多年行走的经验,她知道这片绿洲一年四季不会断水。
这么好的地方,为什么别的悍匪不稀罕呢?
因为这是下游,雨水多的季节,这里长期汪洋一片,有多少寨子都要被水冲走。
自从她当家作主后,首先率着一众跟班清理了河道,将河道疏通转了个道。从此,大雨季节,便算洪水暴涨也流不入山寨。
然后,她又率着一众跟班,利用疏通河道之时从河道中挖出的石头,垒起一座座石屋。更垒起厚厚的城墙。
不用一年的时间,她将这片最为人所不屑的山寨变成这片沙漠中最坚固的山寨。
当然,也便引来其它悍匪的觊觎。
然后,相信拳头底下出政权的她凭着一双铁拳,横扫所有来犯的悍匪,终于一路打到了二号悍匪的地位。
从此,再也没有悍匪敢打她的主意了。她也从此开始了优哉游哉的‘半隐居’生活。
只不过,时不时她便要出来抢劫一二,因为沙漠中真的不好生存,不是你种了粮食就有收获的,她得养一大寨子的人。更何况,她还要养她的儿子,一个简直金贵得不能再金贵的儿子。
远远的,看到他们大当家回来了,山寨中人急忙放下引桥。
这引桥就是他们大当家的厉害之处,她不但让河流改了道,更在山寨四周挖了壕沟,引了外河的水活生生修筑了一条结实的护城河。很好的防止了其它悍匪有可能的突然夜袭。
引桥堪堪放下,山寨大当家一马当先,骑着马从引桥飞身而过。紧跟在她身后的便是青衣丫头,她的帖身侍卫丹子。
待二人通过,引桥又被缓缓的拉起。黑寨又成了一处固若金汤的堡垒。
一路骑马直奔义事厅,大当家跳下马。将蒙面的白绫解了下来,便露出那张堪比皓月又堪比芝兰的脸。一如大漠狼王所言,这女人用英姿飒爽形容都形容不了她,只能用俊来形容。
说她是男子吧,偏偏她嘴角含笑,盈盈间风情万种,顾盼之间偶尔流露出一丝妩媚,让人由不得心一悸。说她是女子吧,偏偏如月皓洁,如风飒爽,举手投足间便有了英雄之气概。
便是一直侍候在她跟前的丹子有时总恍惚:主子到底是男是女啊。
可是,只要一看到主子的那个小奶包,丹子就可以肯定了:主子是女人,而且是个当了母亲的女人。
问题是,谁也不知道小奶包的父亲是谁。
很多时候,山寨中人八卦的多认为大漠狼王有可能是小奶包的父亲。但自从主子救回一个姓‘叶’的年青人之后,山寨中人才知道原来这个叶歌才是孩子的父亲。
因为,主子在逼婚。
如果叶歌不答应娶她,她便一直将叶歌锁着。
如今被困在黑寨的叶歌确实就是璇儿的表哥叶歌,也是随着武念亭跳进山洪的叶歌。
这事,要从他跳进山洪后说起。
一样的,叶歌也被山洪冲到了南越。只不过,他和武念亭在中途分了道,他到达了另外的一条河流。
等他苏醒的时候,才发觉他动弹不了。手脚不同程度的受伤不说,最要命的是还有一枝硕大的树枝穿透了他的肚子。
躺在河边的他原以为必死无疑,但一会子后,他便觉得有人推了推他。
他艰难的抬眼,便看见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这双拥有笑意盈盈的凤眸的人正是黑寨的大当家。
“还是活的啊。”大当家道。
说起来,也真是巧了。大当家有一个小奶包,小奶包的嘴非常非常的刁钻,不喜欢的绝对不吃,宁肯饿死也不吃。
为了养活这个小奶包,每隔一段时日,大当家都要亲自跑一趟南越,收集各路美食,回来喂这个小奶包。而大当家发现叶歌的那一天,正是她为她的小奶包收集美食的时候。
就这样,大当家救了叶歌。然后还一路将叶歌带回了黑寨。
足足养了半年时间,叶歌的四肢才复原,他肚子上那个可怕的伤口才不再作怪。
眼见着伤好了,叶歌决定去寻武念亭。
奈何,大当家却是留下了他,说:“当我的压寨夫郎罢。”
“啊?”叶歌以为自己听错了。
“当我的压寨夫郎。”大当家又道。
“开玩笑?”叶歌小心翼翼的问。这才时间的相处,他觉得他和这个大当家可以当兄弟,虽然这个大当家是女人,但他真心将她当兄弟看。
“不是开玩笑。”说话间,大当家指着小奶包,道:“龙儿越来越大了,赶明儿会问我他爹是谁的话,免得以后麻烦,你就免为其难,当我的夫郎罢。”
当事时,叶歌咳嗽得一口气差点就没有喘过来。
虽然大当家对他有救命之恩,但也没有到以身相许的地步啊。再说,他还有急事。是以拒绝道:“既然大当家只是想为龙儿找个父亲,那找谁都一样?”
“不成啊。”
“为什么?”
“大漠狼王不会相信的。但你除外,因为你是这片大漠上唯一的外人。”
大漠狼王追她追得厉害,她也不厌其烦。可狼王说了,除非孩子的生父出现,否则他誓不罢手。所以,就算她想随手抓个跟班说这跟班就是孩子的父亲,似乎有点污辱狼王的智商。
她也曾经想过利用为小奶包在外收集美食的功夫胡乱抓一个人回来冒充,但又怕那人漏了馅。可以说,捡到叶歌是个意外也是个惊喜。
人道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她觉得叶歌应该不会反对她的意见,可万不想人家叶歌居然拒绝了。所以,她有点恼,也认为叶歌有点忘恩负义,然后干脆将叶歌锁了,说是直到叶歌答应为止。
如今山寨中都在传叶歌对她始乱终弃的事。传得更狠的是叶歌哄着她私订了终身,可她怀孕后叶歌又反悔了,偏不想被她抓回来,逼迫成亲的事。
她才不管那些人如何传,只要大漠狼王相信了便好。
她坚信,叶歌最后会妥协。
黑寨,石牢。
说是牢房,堪比雅间。
但住在这里的叶歌只觉得浑身的不自在。
他的伤早养好,要想破牢而出不是难事。难就难在这个女人不知用什么东西锁住了他的腿,这绳子不知是用什么做成的,用刀斩不断,用内力劈不断。而且是个死结,怎么解也解不开,你越是解它便捆得越发的紧,有一次紧得他差点回不了血,还是求那个大当家松了松才保住了腿。
他也打过这绳子另外一头的主意,可是它的另外一头在石牢旁边那个女人的房间。只要他这边一动,那个女人便有感应。
因为,那一边牵着个铃铛。
当然,他这头也牵着个铃铛。
他试过很多次,根本拿这绳子无可奈何。
所以,他如果要跑,可以,留下一条腿再说。用那个女人的原话‘我救了你四肢,你不愿以身相许,那便留下一肢即可’。
意思就是说,要跑,自己斩断自己的腿。
缺一腿不但有损形象,最要命的是缺一腿后又得养伤,伤养好后武功在不在都是问题,没武功了还怎么救人?怎么报仇?
唉,如果原来还觉得那个女人是天上的神仙,是人世间的好兄弟。如今叶歌只觉得这个认知为时过早了些。
虽然他在这石牢的活动不受限制,但他真的感到浑身的不自在。
天空疏疏扬扬的飘起了雪花。
叶歌呆呆的看着窗外:“天珠,你现在怎么样了?愿老天保佑你也活着,一如我般被人所救。”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便听到一阵悉悉疏疏的脚步声,这脚步声他再熟悉不过。是那个走路还不怎么利索的小奶包的。
叶歌急忙看向门口。
果然,不一会子,一个小小的身影推开门,出现在他眼中。
小小年纪,剑眉天生,凤眼天成,高鼻薄唇,浅笑淡然,自有一股清贵逼人的神采。
叶歌在心中将自己鄙夷了又鄙夷:大当家将这小奶包当皇帝一样的养着,能不清贵逼人?哪像你,一个阶下囚。
“爹!”清清脆脆的一声,相当的清晰。说话间,小身影歪歪扭扭走到了叶歌面前。然后趴到了床缘边,抬头看着叶歌。
叶歌的脸黑了,道:“我不是你爹。”
“娘说西……”小奶包的吐音尚不标准。
“你娘在骗人。”
“爹在骗银。”
小奶包特别的维护他娘。然后还以幽怨的眼神看着叶歌。直看得叶歌心虚,都觉得自己真是那种将人始乱终弃的人。
“龙儿。你放了我。我带你去找你爹。”叶歌决定从这个谁都要宠着的上奶包身上下手。
小奶包蹩眉。
见小奶包如此神情,叶歌的心荡了一荡:好熟悉啊,怎么这么熟悉啊。到底在哪见过?
“啊,怎么样,龙儿。你若放了我,我不但帮你找爹。还找许多你喜欢吃的东西给你吃。”
在小奶包蹩眉深思间,一声‘龙儿’之音吸引了小奶包的注意力,他急忙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便见他最亲爱的娘出现在门口。他歪歪扭扭的跑向他娘,扑到他娘怀中,清清脆脆的叫了声‘娘’。
“龙儿乖。又来看你爹了?”大当家抱起小奶包笑意盈盈的问。
小奶包点头。
叶歌黑脸,道:“大当家,我还没成亲,你不能污我名节。”
大当家咧嘴一笑,道:“没成亲不代表着你就不能当爹。我也没成亲,不也当娘了?”
叶歌的脸越发的难看了,但却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
大当家相当熟络的坐到了叶歌身边,将小奶包放在叶歌腿上,猛一看还真以为是一家三口坐在一处说着话。
说实在话,每次看着小奶包,大当家的心都要跳上一跳。真不是她对那个男人深恋不忘,一晚上而已,她对他还不到一见钟情的地步。只是小奶包太像他了啊,简直如出一辙,这该死的遗传。让她想忘了那个男人都不能。特别是小奶包蹩眉的神情,和那个男人真的太像太像了。
盯着小奶包,脑中再度清晰的出现那个男人的身影,大当家在心中又叹惜一回,接着揪着小奶包的鼻子,问:“会听你爹的话吗?”
“嗯?”小奶包不明白。
大当家提醒问:“你爹要你放了他,他帮你去找爹、找吃的。你会听你爹的话吗?”
小奶包摇头。
“为什么?”大当家又揪着小奶包的鼻子问。
“他就西爹。”想了想,小奶包又道:“娘有吃的。”
“很好,乖儿子。真聪明,来,赏一个。”说话间,大当家将小奶包从叶歌腿上抱过,狠劲的亲了一口。
身材魁梧、有万夫难抵之英雄气概的大漠狼王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一对坐在床缘的男女,中间有一个清贵逼人的孩子。真真正正的一家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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