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冰封挂掉电话,抬头就看见推门进来的安尹。
他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像个大男孩,带着些局促不安,“不好意思,电话打的时间有点长,让你们久等了。”
“没有没有,是我们该不好意思。我就是进来和你说,我们已夏有点急事先走了,看你在打电话所以没打扰你,让我和你说声抱歉。”
安尹恢复了平时善于交际的模样,笑得春风化雨。
“先走了吗?哦,这样啊。”万冰封还笑着的脸明显地怔愣了一下,然后不太善于掩饰地流露出一些失望。
其实来这里办团建下午茶的确是个借口,他也的确是想多接触一下慕已夏。
在他过往快30年的人生里,不太懂动心是什么感觉。他也不知道现在算不算动心,只知道想多了解慕已夏一些。
“没关系的,已夏和我交代过了,后续的问题,你和我说也是一样。如果不放心的话,改天可以再约已夏过来。”安尹笑得很和气。
至于顾寒慕刚才“提点”她以后不要把这种客人交代给已夏的话,她为什么要听他的?
他不明不白地霸占着已夏,还不允许有别的优质资源靠近吗?
安尹心里冷笑,就算真的别人靠近不了,至少也要让顾寒慕看明白些自己的心。
“嗯,其实基本也谈得差不多了,那就先按我刚才和慕小姐谈的准备吧。”万冰封恢复豁朗的神色。
在安尹面前保持着对已夏的尊重和礼貌,虽然刚才已夏说以后不用太客气,叫她名字就好。
已夏刚坐进副驾驶的位置里,就听车门被用力地关上。耳膜在封闭而狭小的空间里有瞬间的不适,不过更不适的可能是心。
已夏微微皱了皱眉,她是真的有点不明白顾寒慕。
顾寒慕坐进驾驶座里,没有马上开车。淡淡扫了已夏一眼,“你晚上过得挺开心的?”
已夏侧头看过去,顾寒慕的脸在昏暗的夜色里不太明确,只能隐约觉得那双眼里的光嘲讽而冰冷,和他问出来的内容一点也不相配。
已夏收回视线,安静地低头扣安全带,声音平和而坦荡:
“店里的生意而已,谈不上开不开心的。带我出来不是要送我回家的吗?开车吧。”
已夏的目光落在窗外的街道上,没有再回头看身旁的人。
顾寒慕看着她寡淡又似乎忍耐的样子,眼中的冷意又夹杂了些许愠怒。
唇角凉凉地牵了牵,也不再开口,发动引擎,一脚踩下了油门。
车的状态大概反应的就是主人的状态,黑色的牧马人在车流中穿梭,速度越飙越快。
已夏眉间的情绪也越蓄越满,一只手忍不住握住了胸口的安全带,“你开慢一点好不好,我们也不赶时间。”
“是不赶时间,可和你这样没心没肺的女人一直待在这样密闭的空间里,心烦。”
顾寒慕脚下的车速不减,说出来的话带着满满的恶意和攻击性。
虽然觉得顾寒慕就是在找她茬,可听到这样的话,已夏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地侧过头看他。眼里交杂着惊讶,受伤和屈辱。
她握着安全带的手指紧了紧,正要开口说并不是我自愿要上你的车。
就看车子突然一个提速,往前窜去。
然后挤进右前方车道里一个将将的空档里,利用和后车的时间速度差,又连续并线再次去了最外侧那条车道。
连续并线本来就很危险,尤其现在高速上车流量还挺密集的,顾寒慕刚才根本是仗着自己的技术和车子性能强行并线。
虽然没出什么意外,但这个行为本身还是挺危险的。被他突然挤到前面的的车应该也吓了一跳,已夏听到车后传来连续以示不满的喇叭声。
已夏的手用力抓着座椅边,刚才突然加速和变道的力量让她有种不安的推背感。
她眼中凝起浓浓的不认同,转头看着驾驶座上一脸冷峻的男人,声音严肃了很多:
“你知不知道这样开车很危险?
就算你觉得无所谓,但有没有想过你这样突然强行并线变道,后面的车可能会一时反应不过来造成事故。
太没有公德心了吧?你不能只考虑自己痛快了啊。”
顾寒慕本就毫无表情的脸浮上一层隐隐的燥怒,声音低沉烦闷,“你看不惯可以不坐。”
这是慕已夏今天晚上第二次感受到了来自顾寒慕毫无道理可言的恶意和羞辱。
本来就是顾寒慕强逼着她离开的,凭什么现在还要来一再给她脸色看?
慕小姐的骄傲和自尊心不允许自己继续留在这辆车上受这份气,声音果决带着些怒意,“那你停车吧,我现在就下去。”
年少气盛的人总是经不住一点激将,顾寒慕本就压着的怒气在已夏这番话之后也一下被点着。
本来就已经在最外侧车道,他顺势把车往外打,停到了一旁的应急车道上。
已夏也没有半分犹豫,车子停下,她就打开车门走了出去。她前脚刚甩上车门,车子就急不可待般绝尘而去。
已夏本来气鼓鼓的心绪在车子毫不眷恋的速度里突然刺痛了下,像被一下扎破的气球。不确定是眼眶还是心口,止不住地有些酸涩。
用力看着远方眨了眨眼,深吸了口气,才压住了这突如其来的情绪。
其实顾寒慕一脚油门踩出去的时候就后悔了。
可这里是高速,他也没法随处停下更没法掉头,把车停在应急车道上自己回去找已夏,好像也不现实。
前面不远处就是个出口,顾寒慕脚底的油门又深了些,索性从前面出口出去,然后掉头回来重新上高速。
他开着车速度快,应该可以追上已夏,她应该走不远。
想到这里,顾寒慕眉头又紧了紧,手砸在方向盘上,低咒着骂了自己一句。
人总是喜欢口是心非,顾寒慕一晚上说的那些难听的话都不是他的真心话。
他说觉得看着已夏在车里心烦,其实是恨不得赶紧回家把她藏在家里不让别人看见,省得外面老有些不知道所谓的男人想接近她;
他说她看不惯就别坐,其实只是觉得已夏在嫌弃自己,他想让她哄哄他。
他以为他真把车停下,已夏一定会委屈地掉眼泪的。那他就原谅她不生她的气了。
可她却真的开门下去了。他一时气急,就开车走了,可车才驶离,他心里就又疼又懊恼。
人到底要花多少时间和代价,才能看清自己的心,又愿意认真面对自己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