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你路上小心开车。对了,明天开始,你晚上就不用去医院陪洛瑜了吧。
她这几天好多了,而且她妈妈也回来了。你也要上班,晚上总是休息不好,会影响飞行安全。”
末了,邱如芸补了一句。
到底是心疼儿子,到底是意难平。
虽然这样有些像忘恩负义。
但就像汪静说的,为了自己的孩子,恶人,就都由当母亲的来做吧。
“好,我会看着办。”
顾寒慕没怎么抗拒地点点头,转身,走入了门外的黑暗里。
车子停在医院楼下,顾寒慕没有马上熄火,但也没有更多动作。
抬起头向上看去,那一扇扇或明或暗的窗户内,都诉说着不一样的悲欢离合。
医院,大概才是真正的“不夜城”。
是会陪着这个星球,运转到最后一刻的地方。
顾寒慕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和他这会儿心里的感受差不多。
他对要不要结婚,和谁结婚这件事,是真的没什么想法。
从他大学开始,父亲就时不时,给自己介绍各种身份各异的相亲对象。
出格的事,也做过不止一次。
他发自内心地反感,可自己的母亲,实在是个没脾气的。
为了不让她因为这件事,和父亲有过多摩擦。
顾寒慕有时,也只能压着内心的厌恶应付一二。
可能人骨子里总是有逆反心理。
所以顾寒慕对正经谈恋爱,谈婚论嫁那些都不甚在意。
只放任自己,游戏在那些过眼云烟般的关系里。
和那些被父亲塞来的,莫名其妙的对象比起来,至少洛瑜是他从小就认识的。
虽然他对洛瑜没什么男女间的感觉,可平心而论,洛瑜性子温淑居家。
他其实,没什么可挑剔的。
喜欢一个人,亦或不喜欢一个人,只是巧合,不是谁的错。
当年答应洛幽的遗愿时,他就考虑过也许会有这样的可能性。
他并不觉得和不爱自己的人在一起,会多幸福。
可如果这真的是,洛瑜想要的幸福。
他还是会答应。
所以今天洛瑜妈妈开口,他才会点头。
反正对他来说,“另一半的对象”不过是道无差别选择题。
只是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明明是早就考虑过,有了答案的问题。
可从刚刚,自己说出“是谁都无所谓”开始,心里,却一直都闷闷的。
像极了南方的梅雨季,倾盆大雨明明一直悬在头顶,却就是不肯给个痛快。
气压被压榨到极致,让人觉得呼吸,都有了些阻碍。
顾寒慕此刻就是这样,觉得连深呼吸,都无法排解这股憋闷。
明明之前就想着要给已夏打电话,可一路上,却始终没有拨通那个号码。
甚至用最无懈可击的理由和自己说:开车不能打电话。
是真的不能打,还是不敢打?
没有人知道。
毕竟,现在车子停在了车位里。
可他看着屏幕上再熟悉不过的名字,依旧觉得,按不下那个呼叫键。
顾寒慕不知道自己在抗拒什么,像是种心虚的逃避和不愿面对?
可他,有什么需要心虚的呢?
最终,还是按下了那个蓝色的呼叫键。
电话里是安静的等待长音,一声又一声。
在车内狭小封闭的空间里,似乎格外不悦耳,忍不住把手机挪得离耳朵远了些。
“喂?”
听筒里传来一个有些懒洋洋的声音。
顾寒慕微微蹙了下眉,并不是已夏的声音。
“喂,已夏?”
明知接电话的,不是他要找的人,顾寒慕却还是带着心头疑惑,询问出声。
“原来是小顾机长啊,我当是谁。
小顾机长今天,怎么有空找我们已夏了?我听说你最近忙得很呢。”
安尹话里有话,配上她有些刻薄调侃的语气。
傻子都听得出来,是在讽刺顾寒慕吧。
“处理得差不多了,麻烦你帮我叫一下已夏。”
顾寒慕淡定客气地开口,对于安尹话里的挤兑,只当是听不懂。
作为已夏最好的闺蜜,替她抱不平几句,他可以理解,也不想和安尹交恶。
“哦,那我恐怕是帮不了你了,已夏已经睡了。”
电话里,依旧是轻晃晃的声音。
顾寒慕的眉,微微搅动了下浓稠的夜色。
他侧眼看了看仪表盘上的时间,一时不能断定安尹说的是真话,还是借口而已。
“是吗?那我明天再打给她吧。还麻烦你和已夏说一声,我明天就回去。”
没有过多纠结去辨别真伪,顾寒慕好说话地退了一步。
“回去?你回哪里和已夏有关系吗?
忘了告诉你,已夏这几天都住在我家。
毕竟她受了惊吓,身上还有伤,小顾机长心宽,放心让她一个人,我是放心不下的。”
安尹似乎漫不经心的语气里,又带着几分尖锐的讽刺。
每一句都像针一般,扎着顾寒慕的四体百骸。
“已夏这几天住在你那儿啊,辛苦你照顾她了。
那我明天再打电话给她吧,她要是想回来,我就去接她。”
顾寒慕的态度,始终退让温和。
这件事,总是他让已夏受了委屈,所以安尹不待见他,他也忍着。
“呵呵,我和已夏的交情,还不用小顾机长替她来道谢。
更何况,你是站在什么立场替她谢我啊?
行了,小顾机长挺忙的,我就不耽误你了,挂了。”
安尹又不怎么留情面地怼了顾寒慕两句。
然后也不给他开口辩解的机会,就结束交谈,挂断了电话。
挂掉电话,看了眼亮着灯的卫生间,其实,已夏只是在洗澡。
可安尹就是不想给顾寒慕好脸色看。
冲着被挂掉的电话哼了一声,安尹去厨房找芬姐了。
电话被挂断,没一会儿屏幕就暗了回去,回到了黑暗的队伍里。
“呵~”
叫人看不分明的夜里,车厢内,突然发出一声带着些自嘲的笑。
可夜幕的防备太重,发出笑声的人脸上的神情,却让人无法看得更真切。
顾寒慕走出黑夜,脸上已经寻不到什么痕迹。
安尹说得没错,他的确好像没什么立场。
第二天,顾寒慕再次给已夏打了电话。
并没有太意外的,已夏拒绝了自己要去接她的提议。
温和平淡,连顾寒慕不喜的那股距离感,都似乎淡了些。
可她对过去的这几天,即没有半句询问;昨晚他和安尹的通话,也只字未提。
顾寒慕只是觉得,已夏明明照样如常接他的电话,和他说话。
可他们之间,又仿佛已经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