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自己掌心,顾寒慕露出些自嘲的苦笑。
嫌弃樊希存吗?可至少他现在还能实实在在陪着已夏。
自己呢?连摸她一下都做不到。
“唔~”,
有低低的声音传来,顾寒慕低头去看,窗边的人影也快速走了过来。
“已夏,你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樊希存的手覆上已夏的脸,似乎不满意指尖依然冰凉的温度。
眼里有些担忧,眉峰轻蹙。
声音满是温柔和关切。
顾寒慕扫了眼一下走过来把自己挤开,又堂而皇之把手放在已夏脸上的这个家伙。
颇有些恨恨的,却又无可奈何。
他现在才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
已夏的脑子里,有许多画面在激烈交织。
就好像拥挤街道上各自奔走的人群,不断撞到对方,然后拐过一个街角,就不见了踪影。
她努力想看清每一张属于记忆的脸,却偏有许多就是看不清。
街上的人群渐渐散开,她看到自己站着马路中间。
一辆汽车冲自己驶来,她却不知道要躲,突然冲出一个人推开了她。
她回头去看,好像是她的朋友顾寒慕......
已夏睁开眼,看着周围一切有几秒的愣神。
迎上樊希存担忧的眼神,她才有些愣愣地开口:
“原来是真的吗?我真的出车祸了?”
樊希存的双眸里有暗芒一闪而过,眼波微动,露出极温和的笑。
轻轻抚过已夏散落在枕上的发:
“嗯,不过幸好没事,你把我吓坏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已夏有些机械地摇摇头,有些困惑又迟疑地看着樊希存:
“那真的是顾寒慕救了我吗?他没事吧?”
樊希存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已夏一眼,为什么他觉得已夏有点不对劲?
她提起顾寒慕的语气怪怪的,但还是淡然地转身去倒水,声音平静又宠溺:
“嗯,幸好他把你推开了。你先养好身体,过几天我带你去看他好不好?
你的手和脚踝都受伤了,这几天不能动,要卧床。”
顾寒慕飘在一旁,斜了睁眼说瞎话的樊希存一眼。
嘁,他都变成一缕孤魂了,他过几天要带已夏去看什么?看自己的遗容吗?
可已夏的下一句话却让两人,哦不,是一人一鬼,都呆住了。
“可顾寒慕怎么会那么巧和我在一起啊?我们不是很久没见了吗?
他最近不是一直都忙着晋升考试吗?”
已夏一脸困惑地看着站在床边的人,她的脑海里没有这部分的记忆。
能想起的关于顾寒慕的回忆,就是三个月前辉月,她还有顾寒慕一起吃饭。
顾寒慕还在说最近要准备晋级考试,没空和她们瞎混了。
樊希存正在倒水的手一顿,连水壶都忘了放下。
过了几秒才缓缓转过身来,慢慢坐到已夏床边,极认真地看着已夏。
那眸色一片漆黑,好像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仔细看,就能从眼角闪过的光里,看出强行压制的翻滚的惊涛骇浪。
还有几乎要把杯子捏碎的手指,都微微泛了白。
极力才能控制住声音的稳定:
“你不记得了吗?”
樊希存没来由地心虚,甚至没有勇气问出这几个简单的字。
已夏有些苦恼地冲樊希存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有些困扰地开口:
“我记得顾寒慕啊,我们不是大学同学吗?还是好朋友,经常一起玩的。
可我怎么一点想不起来他怎么会救了我?我完全不记得我有和他一起出去啊。“
樊希存心里从刚刚开始,一直觉得怪怪的那种感觉,终于找到了源头。
他刚才就是觉得已夏明明记得顾寒慕,可为什么表现的那么坦然?
是真的没什么的那种坦然,而不是故意想拉开距离的那种漠然。
现在答案解开了,因为已夏把顾寒慕忘了。
确切地说,她还记得顾寒慕,只是把两人之间曾经所有的爱恨纠缠都忘了。
要不是时间不合适,樊希存简直想拍手高喊一句“大快人心”了。
桃花眼里的光华突盛,樊希存温柔地把水递给已夏。
轻声哄她喝,一边解释:
“你们是碰巧遇到的,你是要来找我吃午餐的,路上遇见,站在路边说几句话而已。”
看着已夏依然有些迷茫地点点头,樊希存帮她在身后垫了个枕头稍微靠着些。
声音里有淡淡的宽慰笑意:
“别担心,可能刚醒所以有些事一下还想不起来,过两天应该就好了。
你再休息下,我现在去告诉医生你醒了,顺便问问他,你这种情况要多久会好,好不好?”
说完又倾身轻轻吻了吻已夏的头顶:
“不用担心,我都在。”
一直飘在一旁的顾寒慕,还处于巨大的震惊中没有回神。
所以已夏记得他,可是全然忘了他们之间的一切过往吗?
他突然想起自己弥留之际,已夏哭喊在他耳边的那些话。
说如果他再骗她,她就要永生永世忘了他......
所以一语成谶吗?
他没有留在她身边,她就真的不肯再记得他了。
顾寒慕看着靠坐在床上,神情依旧有些恹恹的已夏。
那么熟悉的脸,他闭着眼都能描绘出她的一点一滴,她怎么可以不再记得自己?
顾寒慕冲到已夏面前,奋力在她面前挥手,喊叫,甚至想往她身上撞去。
可眼前的人,却丝毫没有反应。
顾寒慕跌落在已夏的床上,只觉得愤怒而无力。
心如死灰,大概就是这般感受吧?
虽然他已经没有心了,很快,也真的要变成一堆死灰......
顾寒慕想起已夏有一次和自己说: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友谊能够长久,是因为不参杂男女情爱,只是单纯的志同道合。
一旦上了床,知己不再是纯粹的知己,最后也没有变成爱人,那才是最大的失败。
像他们这样,最终会很痛苦。
他当时不以为意。
所以她觉得失败,觉得痛苦,于是真的彻底忘了彼此的过往吗?
绝望地闭上眼,居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湿润,有什么东西无法控制地滚出眼眶。
已夏转头,发现被子上有一点湿湿的水迹。
摸了摸,还没有干,应该是刚滴上的。
四处看了看,可能是刚才樊希存递水给她,不小心洒出来了一些。
她抽出一张纸巾随意擦了擦,没有放在心上。
顾寒慕觉得自己甚至没有勇气,继续待在这个房间里,他有些狼狈地夺门而出。
在走廊里游荡了一会,就看到了转角处的樊希存。
正和医生低低说着什么,神色有些严肃。
顾寒慕心念一动,飘去两人身边听他们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