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四面环水,视野开阔,又有凉风阵阵,端的舒服,若谖一坐就是半天。
琥珀却是越来越不安,身体健壮的她怕冷似的抱着自己,眼神飘忽的望了望水榭外暗沉沉的天空,对若谖道:“小姐,咱们家去吧。”
若谖一手撑着脸,闭眼靠在柱子上道:“让我歇歇再走,好累。”
琥珀焦燥道:“小姐,此地不宜久留,桃儿才死在荷花池里,这里不干净!”
若谖无力地笑了笑:“我又没对她做亏心事,她找我干嘛?”
琥珀跺脚道:“人死了变鬼,就没了人性可言,小姐,咱们快走吧。”
若谖睁开眼,嘴角微勾:“我却不怕,桃儿若来,我正好问问她是谁杀了她。”
琥珀见她不为所动,急得乱蹦,咬咬牙,豁了出去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小姐,实话跟你说吧,这里闹过鬼!”
若谖一动不动望着琥珀浅笑道:“你以前对我提过的,我在想,一般只有冤死的人变鬼后因心里不甘才徘徊在死去的地方,这里一定发生过什么。”
琥珀面色一凝,本欲犟着不说——夫人有令,谁传播那件事一律打死!
偏偏这时山雨欲来风满楼,刹时天昏地暗,飞砂走石,仿佛有吃人的妖怪隐在黑雾里,更加心惊肉跳,心想不说小姐是不会走的,只得说了:“小姐还未出世的时候,这里曾经淹死过一名叫兰香的丫鬟,据说是被她主子逼死的,冤魂不散,总是在这里作祟。”
若谖绷着脸问:“她主子是谁?”
“是赵姨娘。”
若谖略略惊诧地“哦”了一声,站了起来,随琥珀家去。
琥珀大大松了口气。
两人刚一进芙蓉树林时,狂风卷起漫天芙蓉花瓣,迷乱人眼。
若谖用袖子挡着扑面而来的花瓣,对琥珀疾呼:“有古怪,快撤出林子!”
琥珀闻言,拖着浑身倦怠无力的若谖跑出树林,重又回到荷花池畔。
背后的花瓣似长了眼般向她俩扑来,花瓣里藏着杀气腾腾的掌风,直逼若谖的后背心。
“哎呀!”若谖脚下一软,摔趴在地上。
那道掌风扑了个空,一个黑衣蒙面人倏然背朝着她两落在她们前面。
紧要关头,琥珀反应相当的迅速,一把拽起诺谖向后跑去。
那名黒衣人身形一移,已到了她俩身后。
若谖机智了得,从荷包里掏出刚才捡到的那块铜腰牌,往黑衣人眼前一推:“墨家子弟在此,还不住手!”
那黑衣人蒲扇大的手掌已扬在若谖的头顶上,只这一掌下去,足以叫她香消玉殒,见了那铜腰版,黑衣人硬硬的收了招式,往后疾退两步,那股内力反噬回去,一时经脉乱行,逼出几口鲜血来,幸好蒙着面,若谖她们看不见。
黑衣人冷声问道:“你哪来的这块腰牌?”
若谖收回执腰牌的手,听出是个少年的嗓音,其清醇不输于子辰,不禁好奇的抬眸凝视了一眼他的双眸,也是一双灼灼生辉的星眼,只是眼里冷气逼人、杀机重重,再看他身长玉立,想必也是一位翩翩少年,可惜做了杀手。
她傲慢地斜睨着他,不屑道:“你以为墨家的铜腰牌是珠宝店的翡翠玉佩,只要你有万贯家产就能买到么?”她冷哼一声:“就是皇宫禁卫军的调动令牌都比它易得!”
黑衣少年怔住,沉声问道:“你是谁?”眼里的杀机已然减了几分。
若谖更加倨傲:“我是谁你不必知道,你只记住你不可动我一根汗毛!”
若谖暗暗庆幸前世有个博览群书的老爹,自己虽和少年刘备一样不甚喜读书,但在这样博学的父亲大人身边长大,多少要受一些熏陶,知道春秋战国有一个显赫的组织叫墨家,但在后秦时期神秘消失了。
野史记载,墨家因推行民主思想与封建王朝对立,最终灭于封建王朝,仅存的力量隐迹于江湖,成了有严密组织的杀手集团,希望通过帮人杀人换取资本,让墨家东山再起,实现墨家创始人墨子一生推行的民主政策。
黑衣少年将信相疑的看着她。
三人对峙。
若谖嘴角微翘静静与少年对视,此刻就是诸葛亮唱空城计,要想让对方退却,就要在气势上完胜对方,让对方相信你布的局是真的。
少年果然中计,移开视线,准备转身。
若谖撑不住长吁了一口气。
少年却猛地抬眸再次疑神疑鬼地审视着她们主仆俩。
若谖变脸变的极快,前世在课堂上偷抄学霸的卷子,老师怀疑的走近时,她总能秒摆出一副淡定纯洁无辜的嘴脸,让老师望而却步。
可是琥珀没有受过这样惨绝人寰的训练,像被打回原形的妖孽,惊慌的原地乱跳。
黑衣少年见此情形若心中还不明了,只怕是个智障了。
他怒目圆睁,断然喝道:“你们是谁?”
“我们……”琥珀嗫嚅着还想回答,被若谖拽着往后逃窜。
姐姐,逃命第一,泡帅哥第二,现在还搭什么讪,气氛不对呀!你是智障吧,你一定是智障!
主仆二人亡命狂奔,黑衣少年穷追不舍,虽然五脏六肺受了重创,但是杀两个毫无武功、手无寸铁的少女还是绰绰有余。
他用脚勾起地上一截枯枝握在手里,提一口气,身子飞掠过两位少女的头顶,双足落地,化枯枝为利剑,直指向若谖的心口。
上级吩咐他只杀若谖,他自然不会杀琥珀,墨家杀手拿钱办事,绝对不会搞买二送一的促销活动。
若谖前世两岁习舞,直到身患重病才迫不得已终止,算算舞龄也近十年,功底自是了得,见那木剑直刺过来,身形向后下弯,堪堪避过来势汹汹的树枝,单手撑地,反守为攻,双脚向少年的胸膛踢去。
黑衣少年因身受重创,身手不似之前灵活,再加上想一招毙了若谖的命,用力过猛,难以收招,又未曾料到若谖会偷袭,结结实实中招。
好在若谖没有一点武功,那一脚只是把他踢得后退了几步,待身形一稳,他又持树枝攻来。
若谖刚从地上站起,见状连连后退。
琥珀虽然怕得全身乱战,但见若谖危险,还是奋不顾身挺身而出,如木楔一样强形楔入若谖和黑衣少年之间,展开双臂将若谖护在身后,置生死于不顾,大义凛然地喊道:“小姐,快跑!”
若谖一时愣住,自己是该撒丫子逃命还是留在原地待毙?
虽说之前的情形,少年杀手意在取她一人的性命,但世上最难猜的是人心,他如果恼羞成怒改变心意了呢?
她以前看电视剧时,见有人在紧要关头拿性命救主角,主角犹犹豫豫的,心里那个急呀,恨不能自己一头扎进电视里,一脚把优柔寡断的主角踹到遥远的天际。
可这一刻,她深刻领悟了那些主角的进退两难,既不想自己死又不想别人为他牺牲。
正在举棋不定之际,只听少年厉喝一声:“滚开!”手一扬,琥珀惨叫着飞了出去,在十几步的地方脸朝下砸了下来,也不知会不会把清纯的小脸砸成平面图形。
若谖愤懑地狠狠瞪了少年一眼,说好的让琥珀自己滚开的呢,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动手将她扔了出去!
不懂怜香惜玉的家伙,祝你从今往后都不举!
下一瞬,她看见少年冷冽的目光向她射来,心头一凛,转身三十六计嗷嗷惨叫着逃为上计。
左转,右转,奋力狂奔,黑衣少年如鬼魅一般如影随形。
若谖质问:“大哥,我们不熟,远日无仇,近日无冤,你为何要追杀我!”
对方置若罔闻。
若谖高呼:“大哥!求放过,我祝你夜夜笙歌金枪不倒!”
后面脚步声声声急!
啊呀!后面的那个家伙是不是个公的呀,面对男人们梦寐以求的祝福居然无动于衷!
一定是黑白无常来夺命的吧。
想到自己马上要横尸在此,若谖忍不住掉下泪来,哎呀,果然自古红颜多薄命呀!
忽觉后面脚步声骤停。
什么情况?
若谖百忙中回头,看见浑身是土,挂着两行鼻血的琥珀飞扑着过来死死抱住少年的一条大腿,对着她惨烈地叫着:“小姐!快逃啊!”
若谖见琥珀两次三番拿性命救她,知道自己再不可犹豫,不然自己死掉事小,害琥珀白白牺牲只怕自己死都不能瞑目了。
她眼里堕下热泪,一扭头继续亡命天涯,边跑边破口痛骂:“王八蛋,给姐姐我记住,今日我要侥幸不死,来日必要你的狗命为琥珀姐姐报仇!”
琥珀嘴角狂抽:小姐,奴婢还没挂呢……
若谖这几天子身体状态就一直不佳,先前因生死关头已是强撑着爆发了小宇宙,至现在,体内的潜能渐已耗尽,越跑越慢,最后终于变成了走。
后面的脚步声铿锵有力,一步一步靠近。
若谖最后连走都走不动了,索性停了下来,弯腰捡起一根树枝紧握在手里,转过身来,色芿内厉地冲着少年大喊:“别过来,再过来我一棍打出你的脑白金!”
少年蒙着面,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眼里有满满的嘲讽,拖着脚上琥珀这个庞大的挂件向她步步逼近。
若谖节节后退,一直退,一直退,轰隆一声撞在身后的一棵碗口粗的芙蓉树上,顿时飞起漫天芙蓉花瓣,如梦似幻。
若谖背靠着树,将眼一闭,脑海里出现自己死亡时的唯美画面,自己闭着双目,胸前鲜血潺潺,慢慢顺着树干滑倒在地,花瓣渐渐将她掩埋。
忽闻琥珀大叫:“我跟你拼了!”
若谖睁眼,就见琥琥四肢缠在少年的身上,张嘴在少年壮硕的胸膛和蒙面的脸上猛咬。
若谖瞠目结舌,姐姐,你确定不是打着救我的旗号在狂吃人家的豆腐?
请慢用!
稍稍缓过劲来的若谖又开始逃命。
少年一扬手,身上的挂件又悲催的被弃之如敝履了。
若谖回头,少年蒙在脸上的布在琥珀的狂吃豆腐中掉落,若谖有一瞬的惊艳,嘿嘿,长的还挺赏心悦目的,可惜,比不过子辰。
她扭头再跑,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扑通摔在地上,心里升起曹孟德败走华容道的悲怆感:天要亡我!
下一刻,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万千花瓣雨里,一个吐着血红长舌头、流着两行血泪,面色白如雪长发如霜的女鬼一袭白衣从天而降。
几次面临生死关头临危救主的琥珀一见,顿时吓得面目全非,惊呼一声:“有鬼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那女鬼徐徐飘落,睥睨着黑衣少年,冷声讥讽道:“欺负两个女孩子,算哪门子的好汉!”
若谖在后看的分明,那女鬼腰后扣着一条绳索,立刻眼睛瞪得铜铃大,呀!什么时候鬼也需要特效了?
黑衣少年已经修练到七情六欲皆无,见了女鬼毫无怯意,眉宇间尽是不耐烦,喝道:“滚开!”
若谖眼角抽搐地看着少年,这家伙怎么就不懂文明用语呢,开口闭口叫人滚!
女鬼恼怒道:“胆敢对本姑娘无礼,待本姑娘好好教训你一顿。”
若谖在后连连点头无声称是,这个冷傲的家伙是需要个人指点迷津了。
那女鬼说罢,偷偷拉了一下腰后的绳子,整个人徐徐腾空而起,配上山雨欲来风满楼即将下雨的阴晦天气,还真有些鬼气森森的气氛。
若谖在心里祈盼,能吓走这个面如冠玉的冷血杀手!
可惜,幻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黑衣少年倏忽腾空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向女鬼胸口击去。
女鬼毫无悬念的中招,身子如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撞在树干上,跌落在若谖的脚下。
若谖低头一看,呀!女鬼的长舌头掉了!
若谖满脸黒线,大姐,麻烦你装鬼敬业点可好,怎么能犯如此致命的错误呢?
她忙抢前一步,挡住狼狈的女鬼。
女鬼手忙脚乱将舌头塞进嘴里。
若谖回头一看,急得毛发尽竖,挤眉弄眼,示意她舌头装倒了!
好在女鬼大姐脑子不笨,马上明白过来,忙重新安装。
若谖长吁一口气,扭正头来,立马僵住,黑衣少年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正冷冷的盯着她看,若谖觉得自己都快结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