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眼眶一热,玉似的脸挂上了珍珠般的眼泪,道:「我与少侠素不相识,少侠何必为救我而牺牲了自己------」萧风不答,转身对中年人道:「若想伤害她,除非踩着我的尸体走过去!」
但话音刚落,他忍不住再次喷出三大口鲜血,血液沿着他的嘴角、下巴、脖颈缓缓流下,染红怀里那颗古怪的圆珠,而後圆珠竟然慢慢散发出光辉,顿时明亮起来。
中年人怔了一下,似乎感觉到了什麽,目光若剑,向萧风身上望去,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萧风剑眉紧皱,发觉一道极其恐怖的气息透进他的体内,扫描身体各个部位,在这道气息面前他根本无法抵抗,如同卑微的蝼蚁,任人宰割。萧风的呼吸徒然急促,面色苍白如纸,不过幸好的是,这道强大的气息来得突然也去得快。
中年人闭眼轻叹,忽地想起记忆里那段久远的言语:
「十万神魔血殉,神剑横空出世,叹呼,天下生灵共哀,万年一幕定会重来,吾今弃剑,封於阴阳之峰,望你能在此镇守,倘若,此战後吾能归来,必将此剑炼化,神剑神剑,亦或这是一柄魔剑。」
中年人脸上露出追忆、痛苦的神色,半晌後才恢复回有些冷漠的冰霜,随即上下打量了萧风一番,道:「吾曾有位挚友,性格跟你很像,也罢------你二人走罢,吾今日破例不诛你二人。」
此言一出,原本愁眉苦脸的林月呆了一下,须臾反应过来,瞥一眼萧风,又瞥一眼中年人,道:「真、真的么?多谢前辈不杀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
萧风喜形于色,道:「前辈的大恩大德,在下此生没齿难忘,他日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纵然是赴汤蹈火,在下也义不容辞,定当竭力相助。」
中年人难得一笑,道:「小子,唤作何名?」
萧风有些疑惑,不知道中年人问自己名字做甚,只是他这般想着,口中已然道:「在下姓萧,名独一字风。」
中年人道:「萧风------或许这并非你真正的名字,吾从你身上感到些许故人的气息。」顿了一下,他长叹道:「你二人快走罢,离开後,切勿透露石室形迹。」
萧风看向面色复杂的中年人,肃容道:「前辈放心,今日诸事,出去以後,我们绝对闭口不提。」中年人点头,道:「如此甚好。」萧风向他行施一礼,随即对林月道:「姑娘,走罢。」
当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整座石室竟剧烈颤动起来,坚硬的石壁刹那间四分五裂,大大小小的冰块从裂缝中震落下来,地面也立刻裂出无数道巨大的缝隙。
萧风和林月大惊,霍然转身望向中年人,只见他也跟两人同样,面色略带吃惊地看着四周。
萧风心急如焚,道:「前辈,这是怎麽回事?」中年人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眼睛紧紧地盯着石室正中央那柄异变徒起的冰剑,道:「上古十大凶剑,弑仙排名首位,此剑蕴含百万生灵怨念,煞气冲天,此时魔剑不知为何凶煞外放,石室承受不住魔剑带来的远古之威,方才有此异状。」
弑仙魔剑忽地散发出璀璨夺目的红色光华,千年不溶的寒冰居然在红光的包围下皆裂,白气瞬间喷薄而出,这诡异变化之快,直非人可想象。
炽烈的光芒自裂缝中透出,彗星般的灿烂,越来越是刺眼,充斥着整座石室,宛若正午的太阳,几乎照得在场三人都睁不开眼睛来。
「轰」的一声,仿佛上古惊雷,跨越万年,炸响人间!
整座石室不断摇颤,超越世间的可怖能量波动,浩浩荡荡的向着四外汹涌澎湃而去,将萧风和林月俱推飞出去,甚至竟连道行通天的中年人也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半步。
蓦然间,一道绚烂夺目的光芒拔地而起,在石室里腾空乱舞,或上或下,忽左忽右,看去缤纷闪耀,气象万千,竟是非常美丽、壮观。
「铮------」
红色光芒折空而返,倒插於萧风身前三步外,只见红光逐渐退淡,现出真形,这是柄长至三尺,剑体非金非玉的长剑,最奇特的地方是,赤红剑柄居然刻着一神一魔,神魔二者脚踩五色祥云,神持长戟,魔握大刀。
萧风心中一阵激动,整个人竟是微微颤抖,说不出的诡异之情,他不忽然踏出两步,慢慢、慢慢地握住剑柄,面上充满兴奋、迷惘之色,打量弑仙魔剑片刻後,双眼陡地暴射出两道凶戾神芒。
「呃啊------」萧风仰天长啸,道:「我命由我不由天!」在这一刻,他彷佛是一个俯视众生、主宰沉浮的魔神。
这时,石室骤然停止震动。
林月怔怔地望着萧风,觉得自己此刻好微不足道,而相反身前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却是那麽的高不可攀,可望不可即。
中年人沧桑的双眼闪过讶意,喃喃道:「『本王从不相信命由天定,我命在我也,不在於天------』你的话吾依稀记得,唉,你终究逃不过斗天者的命运------」
「果然剑性霸道,好剑!」萧风发自内心赞叹了一句。
林月道:「弑仙若不霸道,前辈也不会在此专门看守;且前辈适才亦言,弑仙乃是上古第一魔剑,威力之大,料想应该能和蜀山的镇派神器『绝仙古剑』一较高下。」
中年人踱步走到萧风面前,盯着他手中的弑仙魔剑,片刻後,道:「弑仙既然认你做主,实在让吾难以置信,须知,六界除他外,你是第一个,万载岁月中唯一的一个人。」
萧风满头雾水,道:「前辈,您口中的『他』莫非是指您昔日那位挚友?」中年人道:「正是。弑仙认你为主,想必自有理由,吾万年任务亦算完成,今後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言至此,他话锋一转,肃穆道:「不过在此之前,吾尚有一事须做,弑仙魔剑煞气惊人,尤以朔月时最为严重,若被邪煞侵蚀,惟恐迷失心智。魔剑有灵,虽认你做主,但以你目前的道行远还无法驾驭,吾打算将弑仙之力封印起来,避免你失智颠狂,变成嗜血狂魔。随着你道行增强,封印的力量也会慢慢变淡,当封印彻底解开之时,煞气再无拘束,但吾料想到那个时候,你的道行亦可移山填海,斗转星移,已然成为可以『弑仙』的强者。」
萧风自握住弑仙魔剑那一刻起,心里不知怎麽,忽然有股想杀戮的冲动,彷佛有个恶魔在不停提醒着他:血弑八方,血弑八方-----
但他的脑中却异常清醒,此时听闻中年人之言,立即恍惚,颔首答应。他是聪慧之极的人物,自知被煞气侵蚀的後果,如果不尽数封印滚滚凶煞之气,庙时只怕是魔剑御人,而非人御魔剑。
「前辈,我有一事不明。」林月美目泛光,道:「弑仙凶威如此强大,若被他人发现,必会引起八方轰动,到时候天下修炼者皆为争夺弑仙无计不用、互相残杀,以萧大哥现在的道行,莫说保管弑仙,或许连保住自己的性命都是问题。」
中年人道:「放心,吾自有分寸,封印後的弑仙,除外表特殊,他人是看不出有何古怪,唯有剑的主人才感觉得到剑之强大,多说无益,把弑仙拿过来。」
萧风不敢怠慢,郑重的将手中弑仙魔剑递给中年人。
中年人左手紧握法诀,弑仙剑身忽地燃烧起熊熊烈焰,紧接着却是结出层层寒冰,火冰相?,如此反复变换十二次後。中年人突然拉过萧风的手腕,取出两滴血液,分别打进剑柄上的神魔二者。
半盏茶工夫後,中年人将弑仙还给萧风,道:「弑仙已被吾用冰火之力封印十二层,从此以後,六界内唯你我可解封。」
「多谢前辈。」萧风笑了笑,忽然道:「请前辈明言,封印出自您手上,在下怎地会知晓解此封印的方法?」
中年人神秘道:「时间一到,你自会明白。」
萧风心下一怔,冥思苦想,却寻不得解答,片刻之後,道:「在下愚昧,不明前辈此言何意?」中年人道:「吾不敢随便透露天机,你只须知道,你自己非同寻常便可,言尽于此,勿要多问。」
萧风皱了皱眉,心知中年人多半还隐瞒自己什麽事情,只是看中年人的表情显然没有要告诉他的意思,暗自苦笑了一下,道:「前辈日後有何打算?」
中年淡淡道:「吾年纪已老,能有何打算,本以为会终生守在此地,直至死去,但天意难测难料。也罢------吾在此苦守千万年,亦不知外面世界有何变化,剩下的时日,便云游山海,去见几个昔年挚友。」
言下一声长叹,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萧风一眼,身形逐渐隐去,随即凭空消失,只留六句七绝诗:「
碧海万顷层层浪,丹崖雄俊步步高;
蓬莱琼阁风光美,中土处处好河山;
轻舟汛月随云转,疑是山阴雪后来!」
林月低声道:「来无影,去无踪,不愧为得道高人也。」说着又转过头与萧风道:「我们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罢,我还有好多问题想要问少侠呢。」
萧风道:「那我们就------」越说越无力,话语渐惭模糊不清,他感觉头上突有金星乱冒,然後眼前一黑,昏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