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金发少女站在一望无垠的荒漠里远眺着阴沉辽阔的苍穹。
燥热的狂风挟着尘土砂石从远方席卷而来,蒙蒙黄沙就在阴暗天幕下飞旋,空气中弥漫着某种焦灼沉闷的气息,还有隐约的血腥腐朽的味道。
安娅在分辨风的方向同时,也在那种难以言喻的气味中感受到了新鲜的血液。
某个血族小公主曾教她辨识不同种族的血液,甚至还能判断出这个人的实力和身体状况,当然许多细节部分非血族不可做到。
现在,她知道这场战斗离自己不过三四百米远就够了。
安娅在第一时间扯下印着迦蓝魔法学院徽记的外套丢进空间戒指,做完这个动作后就感觉到有精神力往这边探查过来。
战斗已经结束了。
三个年轻人面色凝重地向这边走过来,他们很显然是彼此相熟的一伙人,然而站位却并不紧凑,能看出是为了最大限度保证攻击力的布局,毕竟……
他们是清一色的魔法师。
而且身上全都有着克罗斯洛特学院的徽记。
安娅顿时有点发蒙,此前没有任何人告诉他们会碰上亚兰的裂缝试炼。
诺恩和亚兰算不上敌国,但是东西大陆几千年来打过的大小战争不计其数,在这种地方相遇,一个国家的都可以无所顾忌地杀人抢劫,更别说是另一个大陆。
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
首先,他们被传送的范围是早已圈定的,按理说亚兰也有自己的已知领域,不该与诺恩重合,再加上以安娅的了解,现在还远不到亚兰的裂缝试炼时期。
这时,站在正中间的金发女人开口了,“你是哪个学校的?”
安娅眼神一闪,诺恩全部的试炼者有几十个人,哪个不是天赋卓越背景复杂,也早就将其他人的家世实力弄得一清二楚,在皇宫见了一次面恐怕就不会忘掉。
也就是说,亚兰的试炼并不需要他们在皇宫集合抱团进入裂缝,所以不同学校的人可能根本就没见过彼此。
此时她半点说实话的念头都没有,毕竟对方上来就问自己的学校,仿佛并不知道还有自己或许来自诺恩这一个选项,再加上,克罗斯洛特学院最优秀的学生意味着什么……
她抬起头看着年轻的金发女人,那双在满天风沙里碧蓝如海的深邃眼瞳正一眨不眨盯着自己,少女微微弯起嘴角,“我假设您听过艾森西亚的名字,格里兰斯阁下。”
三人不着痕迹地交换了眼神,他们能听出对方的东部口音,金发蓝眼的女人轻轻颔首,“阁下贵姓?”
安娅不怎么给面子地说:“如果我不想与诸位一起走,那我的姓氏好像也不重要。”
有人忍不住生气地说:“你是不是还没明白……”
金发女人抬起手制止了他,“抱歉,是我说得不够清楚,如您所见我们全都是魔法师,所以,萨拉·格里兰斯在此邀请战尊阁下与我们同行……在知道您姓氏的前提下。”
安娅有些诡异地看着她:“你是克莱尔·格里兰斯的女儿。”
萨拉点了点头,“我是,我可以用母亲的名义起誓,我们并无恶意。”
不,我一点都不觉得她有什么信誉可言。
金发少女抱起手臂摇了摇头,“我不是那些对她崇拜得要死的愚蠢魔法师,某种角度上说她还抢走了我姐姐杰西卡的Omega……”
萨拉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另外两人也一脸莫名其妙,暗金色卷发的男孩子倒是愣了一下:“你姓哈里森?”
旁边金色短发的娃娃脸少女睁大眼睛,“诺亚,你是说?”
安娅听到这个名字又是一阵无语。
克莱尔的小儿子。
怪不得他们能在裂缝里还依然信任彼此。
要知道这种环境可是最考验人的时刻,挚交反目绝不少见,更别说被比赛选出来的试炼者大多不过是普通的校友关系罢了。
她暗中打量几人深浅不同的金发,心里已经开始将已知的几个尚且在克罗斯洛特就读的格里兰斯算了个遍。
“你还记得吗,乔茜,”诺亚还在解释,“阿纳托尔的大小姐据说已经和哈里森家族订婚了,但后来母亲去了他们家,那次我也在场,那位小姐……咳,有些失态,我听见她和伯爵夫人说要取消与杰西卡小姐的婚约。”
“哦,”萨拉点了点头,转过身来脸上浮现出微笑,“但那至少与我们没关系,不是吗,侯爵小姐?”
安娅还以为她会多为克莱尔的名誉辩解几句,没想到对方直接这么说。
虽然两人的相识不过是在码头的一面之缘,杰西卡愤愤不平地吐槽着克莱尔的张狂和其脑残粉的愚蠢,不过后来在威斯科隆学习的那段时间,安娅确实和她混熟了,那位侯爵小姐作为地头蛇还帮了自己许多。
“好吧,”安娅抬手抽出一把流光溢彩的重剑抗在肩头,手臂上漂亮的肌肉线条水银般起伏着,少女微微扬起下巴,“你们想去哪里?”
诺亚愣愣地看了她两秒,旁边的娃娃脸少女干咳一声,他才脸色有些不太自然地扭过头,萨拉倒是有点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们要找一个入口。”
实际上裂缝的意义就是连通各个位面,还有某些并不完整不能被成为位面的破碎空间,因此裂缝内部有无数个出入口。
对方并没有要详细解说的意图,安娅也不急着追问,这五个人里实力最高的萨拉也不过是八星魔导士的阶位,当然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愿意向克莱尔的儿女动手。
不过,这毕竟是裂缝嘛。
他们在干涸龟裂的荒漠上前行着,裂缝的苍穹永远暗沉阴郁,无法窥见日月星辰的影子,也因此难以计算时间。
虽然裂缝里有着不计其数的位面和空间连接点,然而真正身在其中时,所见的大部分景象不过是一片荒芜的望不见边缘的辽阔土地,偶尔能瞥见尸骨的遗骸半掩在尘土和石缝间。
几个魔法师一直是严阵以待的状态,显然亚兰的试炼者都被传送到一个并不算大的范围内,安娅还在想着这也许和诺恩圈定的地域有所重叠,又或者说,自己的落点恰好是重叠的那一小部分罢了。
毕竟时间流速魔力密度等等原因都能决定传送阵选择的落点,诺恩的传送阵制作者据说就是在亚兰学习过的魔阵师,因此也许这真的是个巧合。
很快安娅就知道为什么他们执意需要一个魔法师同行了。
不久后他们就遇到了另一伙人,安娅还在猜测他们来自哪个学校,两边已经默契地二话不说同时开打了。
安娅虽然不习惯在团战里以战士的地位冲锋,但她根本不缺战斗经验,因此第一时间抡起重剑如同流星般撞进了敌人的队伍内部,一剑切掉了里面那个魔阵师的右臂,澎湃的斗气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剑势毫无停歇地撞上了另一个魔导士的护盾。
她仿佛毫不在意敌方的两个战将已经气势汹汹地向着几个魔法师冲了过去。
毕竟他们肯定有能力应付两个五阶战士,怕的只是假如没有自己的存在,两个战将足以搅乱他们的节奏,让对方的魔法师们抢了先机而已,不过即使这样,裂缝试炼没有七阶以上的人参与,最高不过是六阶,五阶占了多数,萨拉他们也未必不能赢。
顶多比较艰苦和惨烈罢了。
安娅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半个字都不说直接就开打,好像这场试炼就是杀死你看到的每个人一样。
即使在近身时战士有一定优势,然而越级挑战依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可以解决的,更何况萨拉是魔导士,另外两人也都是魔法使。
战斗经历丰富的魔法师对于护盾全都是瞬间默发,到了魔导士这种程度,在开护盾的同时再丢出一个中阶魔法也并非难事,诺亚的电弧术和乔茜的地刺阻碍了他们片刻,萨拉的雷霆狂怒已经从天而降,刺目的雷光轻易撕碎了他们的斗气,不过眨眼间就只剩下焦黑的尸体。
萨拉脸色微微发白,转头就看见金发少女单手拎着重剑旋身将对方的魔法师腰斩,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寸草不生的干裂土地。
诺亚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别过脸去不愿多看,“……哈里森。”
这些毫无贵族风度的海盗后代。
仅剩的魔阵师顾不得自己被砍断的手臂,在升起的黑雾中变成了秃鹫展开翅膀向着天空飞去。
安娅无动于衷地看着。
萨拉皱起眉低声说:“你认识海恩布里斯家族的人?”
乔茜若有所思地看向金发少女,“艾森西亚这些年招了很多黑暗种族,安娅·格里兰斯改良了测试魔阵,你认识她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娅其实在思索另一件事。
进入裂缝之后,她能感觉到周围的元素精灵密度变得极不稳定,有时浓郁到仿佛可以随意释放禁咒,有时稀疏得让人感觉无法聚集一个低阶魔法。
以及裂缝中的重力好像比起奥特雷斯增强了许多,安娅注意到旁边三个魔法师看上去都有些疲倦,不是魔力透支而是体力消耗。
“显而易见你才是和她有着共同姓氏的人,为什么还需要来问我呢?”
乔茜和诺亚对视一眼,两人的神色都有点难以言喻的尴尬。
安娅心里升起某个不好的预感,“你们是Omega?”
他们都没说话,只是脸色更诡异了。
萨拉一直在专注于搜查尸体,从小长于贵族法师家庭的侯爵小姐没有任何不适,神色冷静地从死尸的脖颈或手指上将空间装备扯下来。
实际上大多数储物首饰并没有血契或者高等魔法阵的守护,即使有,效力在使用者死后就不复存在,因此在裂缝里打劫是完全能说通的。
在洗劫完成之后他们迅速远离了交战的地点,毕竟风会将血腥味送去远方,如果长久停留很可能就会遭遇下一波敌人。
“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萨拉轻声说,“我知道艾森西亚的任务,显然你好像意不在此。”
安娅并不确定这是不是一次试探,毕竟迦蓝并没有给他们布置任务,学院的几个院长说过裂缝里可以得到非常珍贵的魔法领悟,那是在奥特雷斯无法拥有的。
迦蓝的试炼者并没有什么白纸黑字的明确任务,甚至学校还反复强调裂缝里的一切都需要他们自己去探索。
然而克罗斯洛特显然不是如此,安娅猜测萨拉手里恐怕有一份类似于指引的存在,他们三人很有目的性地找寻着那个不愿明说的入口,他们到底是寻找空间还是位面也不得而知。
“我是来杀人的。”金发少女正色说,“我是什么人,来做什么其实都不重要,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立刻离开,你们两个也不用总是防备我,我对Omega不是很感兴趣……你知道的,太麻烦了。”
萨拉摇了摇头,“母亲都曾称赞过哈里森家族能人辈出,我们并没有怀疑过什么,您误会了,我的问题没有别的意思,总不能让您对于我们的帮助变得毫无条件。”
诺亚忍不住说:“等等,你真的要……”
乔茜打断了他,“哈里森阁下,我们来此寻找混乱之都坠星城,这几天是坠星城入口开启的时间,如果错过就要等到五十年之后,我想您并不缺钱财,甚至对我们能给您的权力地位大概也不屑一顾,所以,这是唯一可以回报您的,我在此正式邀请您与我们同行。”
裂缝连接的空间千千万万,这恰好是为数不多的安娅知道的一个地方。
天族位面伊瑞亚特因为内外战争崩溃,混乱之都就是其中的一部分碎片形成的空间,曾经汇聚了诸多象征星辰之力神明的群星礼拜堂,如今的坠星城。
鉴于这是赛琳讲的,安娅很难不怀疑前者的用心,譬如说她是否早就料到这一天。
“……这件事的难度在于?”
“裂缝和坠星城的连接通道限制了进入的人数,我们不确定那到底是多少,因此只能杀掉其他想要进入的人,当然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样的,”萨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仅此而已,我们已经很近了。”
安娅这才明白刚才两伙人为什么一见面就动手,显然都认出了彼此是竞争对手。
不过让人无语的是,接下来的一路上,乔茜和诺亚都开始询问她关于艾森西亚的事。
安娅总觉得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也没自恋到认为两位素未谋面的表亲对自己情根深种了,就只能有问必答地说着。
等到他们在荒凉的大漠中看到了一大片郁郁葱葱的轮廓,绿意繁茂的雨林诡异地出现在前方时,几个魔法师脸上都露出如释重负的放松,显然这样的景象大概证明他们找对了路。
很快,三人看着几个徘徊在雨林入口的身影都皱起了眉。
“格里兰斯阁下!”其中一个人眼尖地认出了他们,立刻向这边跑过来,没跑几步就惨不忍睹地摔在地上。
然后一群人都开始向这边挪动,他们看上去极为疲惫,仿佛刚经历了一场血战。
萨拉拧着眉看过去,“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有个身材高大的青年深深叹了口气,他的手指上还有常年戴戒指留下的痕迹,然而戒指却不见了,“我们被抢了……那两个人的实力,真是太可怕了!”
安娅心里升起某种糟糕的预感。
萨拉倒是没觉得怎样,她这几个同学都是五阶,克罗斯洛特被格里兰斯家族掌控,除了她们三个,其他人进来不过是打个掩护,因此就顺着问道:“什么样的两个人?”
青年想要说些什么,却惊恐地感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他张大嘴徒劳地在空中比划着,又瞪大眼睛去看他的同伴,而其他人在想描述那两个人外貌特征时也都说不出来半个字。
乔茜微微挑眉,“精神魔法。”
“算了,他们既然没有杀人,恐怕只是路过罢了,”裂缝可是无数个空间位面交接的区域,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都可能出现,只要别妨碍到他们,萨拉并没有太过在意,“那么……”
“等等,”一直默不作声的金发少女忽然开口,“黑发黑眼的女人,浅金色长发的漂亮男人。”
青年拼命点头,其他几个人也纷纷表示赞同。
萨拉有些意会地转过头,给她递了一个眼神,“就是他们?”
安娅知道这是问那两个人是不是自己要杀的目标,她耸了耸肩点头肯定,否则也说不通为什么自己能猜到是谁。
“咳,咳,对了,既然您认出了他们,”青年忽然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有些不适地咳嗽了两声,“那个人,她让我带话给安————”
在三个格里兰斯看不见的角度,安娅眼中倏然升腾起妖异的幽光,青年顿时再次哑了。
差点暴露身份!
辣鸡女主!
在密林中的某个角落里,交叉挂落的藤蔓遮蔽了暗沉天光,沼泽里弥漫出的腥臭味道被盛开在尸骸上的花朵的芬芳所掩盖,黑发女人的身影停顿了一下,“有人来了……好吧,是她。”
米凯尔在漂浮术上优雅地越过一片翻滚着泡沫和尸骨的沼泽,略显昏暗的雨林中他的容颜依旧美得惊人,仿佛笼罩着某种圣洁的光辉,“你们的关系很有意思。”
“嗯?”
“通常情况下,你们也许该彼此仇视恨不得杀死对方,”他沉吟了一下,“当然,这是鉴于你对她评价高到可以做你的对手。”
“安娅是个幻术师,她说过优秀的幻术师都是天生的骗子……她的实力远在其表现出来之上。”
金发青年微微侧过头,饶有兴趣地问:“再具体一点?”
苏黎弯起嘴角:“……不在我之下。”
作者有话要说:二丫:辣鸡女主!见色忘义揭我老底!(×
【正文作者有话说。】
每当有新人的时候,泽维尔学院总会热闹一点。
琴站在窗边,习惯性地侧头望了眼窗外。
没有车开进学院。
“我不懂你在等什么?你已经连续好几天一有时间就坐在这里看窗外了。”斯科特四平八仰地躺在沙发上,一只脚大咧咧地翘上软座椅。
瞥了眼斯科特的姿势,琴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
“我在等……一个朋友。”她有些焦躁地咬着唇,“我们约好了,她会来泽维尔的。”
斯科特闻言扭过脸去看她,架在鼻梁上的红石英眼镜在阳光下折射着红光:“你们真的约好了?她答应了?”
琴:“……没有。”
斯科特同情地看着她:“所以只是你的一厢情愿……”
琴:“……闭嘴。”
“这是我第一次来美国……”不远处,穿着黄色外套的双马尾少女领着一个蓝色皮肤的少年向他们走来,少年略显兴奋地和少女说着什么,身后恶魔一样的尖尾不住地摇晃。
“看,新生。”斯科特抬了抬下巴,“可惜不是你期待的女孩。”
他懒洋洋地提高声调,对着他们打了声招呼:“嗨,新伙计。”
和琴一样,李千欢对斯科特花里胡哨的作风也很看不过去。
她翻了个白眼,转头对库尔特说:“这是斯科特。和你一样,新来的。”
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发,库尔特好奇地看了眼新伙伴,显然对他的造型很感兴趣。
“——以及我正在计划着越狱。”斯科特坐直了身体,双手按着沙发站起身,向着他们走来。“怎么样,要不要一起?这里真的太无聊了。”
库尔特的目光在他和琴之间徘徊。
这个单纯的少年带着点无所畏惧的坦然回答:“试试吧。”
琴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看了眼志得意满的斯科特,“我知道有个方法,可以带你们去个好玩的地方逛逛,但是不用离开学校,不用怕被教授发现,要不要试试?”
被教授发现跑出去可不是好玩的。
其余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想。
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斯科特带着点挑衅意味地开口:“为什么不?”
她就知道。琴暗暗想。
不过琴的确有些担心莉塞特。之前她一直在等莉塞特做出决定,但是……已经过去这么多天,看起来她还是选择不来泽维尔。
既然这样,那由她去拜访朋友好了。
决定了要去找莉塞特,这些天沉甸甸压在心间的压力顿时消散,琴的语气也轻松起来。
“我和你说过我的朋友是个变种人对吧?”
“是啊,”斯科特一脸跃跃欲试,“怎么,和她有关吗?”
“有——我是最近才认识她的。”
“……你没离开学校。”短暂的讶异后,李千欢肯定地说。
“那是因为我是在梦里认识她的,她的能力应该是梦境……”
说着,琴在沙发中间坐下,让其他人坐在她身边,彼此拉住手。
“……而且我感觉我可以带别人进入她的梦境里。”她说完了剩下的话。
莉塞特的梦境其实并不难进,琴曾在梦中窥探过那抹光亮很多次,只不过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而且奇妙的是,不只是夜晚,就算白天,只要她沉浸入思维的尽头,她也能看到莉塞特的梦境。
她闭上眼,发动了她的能力。
萧瑟秋意裹挟着红叶蹁跹过灰暗天空,和红叶同色的月轮高悬在空中。
“……我们真的进来了。”斯科特喃喃道。
“对。”第一次带人进来的琴松了口气。
她直起身,四顾一圈,寻找着莉塞特的身影。
奇怪的是,她没有看见莉塞特。
琴微微皱眉:“有哪里不对。”
库尔特站在李千欢身边,好奇地四处张望。
他抬起头,一眼看见半空中的红月,“我第一次看到红色的月亮。”
琴闻言也望向天空,“我上次来的时候它不是这个颜色的。”
斯科特已经开始寻找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了。
“那边是在举办葬礼吗?你说这里是梦,那他们能和我们对话吗?”
有人在他身后轻笑。
“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一只手暧昧地绕过斯科特的肩,递到他的眼前,鲜红的液体从指缝间滴落,转眼洇进泥土。
琴最先看到了斯科特现在的处境,提醒的话语脱口而出:“小心!你身后!”
斯科特先是一怔,条件反射地向后退去,却直接撞上了另一只手。
“是得小心。”对方笑嘻嘻地说。
那只手按在他的腰上,斯科特猛地侧过脸,就看见了女孩的侧脸。
她毫不在意地把下巴枕在他的肩上,神情犹带着少许没睡醒的倦怠和慵懒,环住他脖子的手臂却渐渐收紧,如同钢铁铸造,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放手……”
他咬着牙试图挣扎,然而钳制着他的手臂不动如山,力度完全不像是一个女孩该有的。
李千欢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大大小小的能量球悬浮在她身边,她沉声道:“放开他。”
“对,放开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库尔特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李千欢开口后,他立刻找到了重心,在一边虚张声势地附和起来。
“别这么无聊。”女孩咯咯笑着。
她沾满鲜血的手在斯科特脸上抹过,留下几道血痕,随后猛地松开手,一直在挣扎的斯科特一时没收住,踉跄着扑了出去。
琴连忙把他扶起来。
他们并排站着,警惕地向后退去,紧盯着他们对面的女孩。
及肩白发扎成高低不一的双马尾,眼瞳鲜红得像是在滴血,漂亮的脸上流露出一种病态的快乐和疯狂感,工装衬衣和背带裤像是被荆棘撕破一样破破烂烂,大大小小的伤口不住地渗出血液,将衣料浸透成诡异的黑色。
她用一种有趣的眼神打量着琴他们,还在滴血的手指绕了绕发尾,为白发染上了一抹血红。
“让我想想,你们是怎么来这里的……对,通行许可,把许可证给我。”
她理所当然地向着琴他们伸出手,像是讨要糖果的小孩子。
“我们没……”库尔特刚想开口,琴猛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她抿了抿唇:“你是谁?你手上的是什么?”
女孩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嘴角牵扯的弧度越来越大。
“伊底,”她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手上?是血啊。”
“啊,我知道了,你们还要问是谁的。”
她嘻嘻一笑,将手背在身后,向着琴他们走来。
“故事要从哪里说起来比较好?就从‘很久很久以前’吧,所以,很久很久以前,伊底出现了,她伴随着血月降临,疯狂与*为她铺设道路,神像崩塌,荆棘蔓延,鲜血洒满道路,枯骨在玫瑰的腐泥上生长,乐园在教堂的废墟上重建,世界跟着她一起狂欢。”
她边走边说,“她生气就哭喊,她快乐就歌舞,她饥饿就吞噬,她冲动但是快乐,她随心所欲,她是最初、是无、是生命本身。伊底建起乐园,但是世界始终死寂,她不满地问,为什么没有生命?”
“因为有逻辑!一个细细的声音回答她。”
“伊底生气了。梦里为什么要有逻辑?她问那个声音,你是谁?细细的声音告诉她,我是逻辑。”
“那么你就要去死。伊底说。”
“于是她抓起逻辑,用连枷把它砸成粉末,她又把粉末收集起来,装进骨灰瓮里,逻辑的血流了一地,伊底把血捡起来,用它妆点自己的眼睛。”
“哪来的连枷?”
“伊底带来的。”
“从哪里带来的?”
“从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是哪里?”
“为什么要知道那么多?逻辑已经死了,什么都会发生!”
伊底大笑起来。
她像是在讲一个童话,童话的内容却疯狂而混乱,毫无逻辑。
和她说的一样,她的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连枷,铁链连着的狼牙锤还在滴血,尖刺在地上拖出一路血痕。
琴已经不再尝试去理解她的意思,而是直接得出了结论:“你是个疯子。”
“疯子是什么?”伊底歪着头问。
“我们得跑。”琴不理会伊底,而是压低了声音和同伴说。
“跑去哪里?”斯科特反问。
说话间,伊底拖着连枷向他们冲来!
骨马钻出翻涌的泥土,发出一声长嘶,她跃上骨马,大笑着,血红眼瞳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连枷被她挥舞得虎虎生风,有几滴血液甚至被甩到了琴的脸上。
琴的眼瞳蓦地一缩。
“跑!”
他们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跑,跳下田埂,踩着麦田一路狂奔。
“这就是你说的好玩的地方?那个疯子是谁!”斯科特边跑边大声喊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琴也在大吼,“上次不是这样的!”
“别说了!我们要被追上了!”李千欢也在尖叫。
他们的脚下的大地忽然震动起来,重心的变动让他们摔倒在地。
库尔特第一个爬起来,把剩下的人拉起来。
他们回头望去。
麦田渐渐扭曲,荆棘在枯萎腐烂的麦秆上绽放,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大地震颤着,山峦在他们脚下拔地而起,骨马的嘶鸣声被淹没在地裂山崩里。
“那个,我可以带着你们瞬移!”
被晃得一个趔趄的库尔特等震动稍微平息,才急忙说出刚刚没来得及说出的话:“只要你告诉我要去哪里。”
他的长尾不安地甩动着,深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是忐忑。
“那边,尽头的黑暗。”琴颤抖着说。
由于地势拔高,他们很容易就能看到梦境的边缘,大地在猎猎翻飞的隔离带后断裂,像是漂浮在黑暗里的孤岛。
这片空间其实很大,琴后知后觉地想。
不止是她之前看到的麦田和墓地,更远处是茂密的森林,森林中央似乎是和泽维尔学院相似的古堡,林立的塔尖刺破灰白天际,乌鸦的影子在上空盘旋。
“我没试过带这么多人。”库尔特紧张地看着他的同伴。
斯科特一直在焦躁地看着他们身后,眼看伊底骑着骨马在山岗上奔腾,他一咬牙,猛地摘下红石英眼镜。
明亮的镭射光线直直射向伊底,她操纵骨马想要避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射线在她胸口炸裂,直接洞穿了她的胸膛,露出森白骨茬。
血肉从洞口喷薄而出。
原本想要控制能量球攻击伊底的李千欢被这一幕吓了一跳,能量球顿时偏离了方向,只炸飞了一片荆棘。
“*!”斯科特的手颤抖起来,几乎捏不住红石英眼镜。
——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的能力伤人。
伊底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她伸手捂着胸口的大洞,发泄一样地哭喊起来,可她根本没有死去的迹象,而是狠狠地用连枷抽打在骨马的脊背上,骨马发出一声悲鸣,脊骨顿时被沉重的连枷砸断,骨片四溅,划破了伊底的脸。
山岗上的四人眼瞳都是一缩。
虽然大概有点模糊的认知,但这一刻,他们才直观地意识到,他们面对的不只是一个疯子,还有死亡的威胁。
伊底重重跌倒在地。
她趴在地上**几秒,忽然一跃而起,一边哭着,一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琴他们奔来,表情狰狞扭曲得可怕,看得人忍不住生出绝望之情。
“没时间了,我相信你。”琴一把握住斯科特还在颤抖的手,扭头看着库尔特的眼睛,坚定地说:“带我们离开这里。”
库尔特呼吸急促起来。
他咬牙道:“所有人都抓住我。”
琴拉着斯科特和李千欢,将他们的手按到库尔特的肩上。
库尔特半跪下身,闭上眼,尽最大的努力去沟通他的能力——
黑烟在他身周不住闪现。
来不及了,她必须做什么。
琴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伊底,心跳越来越快,如同阵阵奔雷,仿佛要突破胸腔。
她必须——
琴一咬牙,将自己的精神力量当作长.枪,狠狠刺进伊底的脑袋!
伊底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怨毒的目光死死钉在琴的身上,连枷猛地脱手而出!
明明隔了数百米的距离,连枷却毫无逻辑地在眨眼间穿越了空间,直接砸在库尔特的背上,一声可怕的“咔嚓”声,他的脊背出现了深深的凹陷。
骤然遭受重击,小蓝魔一口血喷了出来。
“库尔特!”
几乎同时,黑烟蓦地爆发,硫磺气息将他们淹没!
深海的暗蓝色泽渲染纽约的天空,坠星般的流光自天空中浮现的巨大漩涡中倾泻而下,莉塞特站在窗边,双手撑着窗檐,右手手指习惯性的小幅度敲击着窗台。
她凝望着远处的斯塔克大厦,眼眸里覆压着沉沉的阴霾。
深吸一口气,她扭头看了眼墙上悬挂的挂钟。
……三个小时品友互动
鬼手神鉴。莉塞特想。
她进入噩梦难度的第二层已经三个小时了。
这次的降落地点似乎是上东区的一处公寓,公寓主人应该在上班,或者干脆就是空置的房屋。莉塞特不清楚,也没有心情过多探究。
每次下第二层的降落地点都是不同的,只是普通难度下她是以鬼魂的形态存在,普通人无法看见她,而噩梦难度下她……应该是以*的形态降临,换句话说,她能够被看见,被触碰,被伤害。
所以发现降落地点空无一人后,莉塞特着实松了口气。
以往的噩梦难度副本里也有一降落就被发现的情况,想想看,黑帮谈判时、毒品交易时、极端组织与政府军交战时,一个少女莫名其妙地从天而降——
毫无疑问的死局。
虽然知道血月升起后噩梦难度绝对不可能轻松,但是一进副本就不得不夺路狂奔的开局也糟糕到一定地步了。
根据以往的经验,确认安全后,第一步是观察地形,寻找避难所和武器,尽可能快得准备好行囊,然后等待必将到来的逃亡。
巧合的是,这次的梦境就是她和琴一起去过的那个,这让莉塞特更安心了点——一个熟悉的副本,哪怕噩梦难度也比陌生副本要好一点。
虽然只是几天过去,这个副本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莉塞特又看了眼远处的漩涡,眼中的郁郁之色更深。
——在外星人大举入侵的纽约逃亡?
她转过身,向着厨房走去,打算借用厨房做几个三明治带上。
就在这时,她眼前一花。
黑烟伴随着硫磺气息弥散,四个人突兀地出现在房间里,摔倒在地板上。
顾不上疼痛,他们急忙爬起来,去扶住猝然倒下的蓝皮肤少年。
“库尔特!”
“琴?!”
莉塞特脑海里一片空白。
“莉塞特?你在这里?”
听到熟悉的声音,琴先是一怔,继而焦急地问:“这附近有医院吗?”
斯科特扶着库尔特肩膀的手不住颤抖,他几乎是吼着问:“这里不是梦境吗!他没事对不对?”
琴咬唇回道:“意识受伤也会作用在身体上……”
“不。”莉塞特低声说。
所有人都扭过脸来看她。
血已经漫到了她的脚下。
莉塞特垂下眼,看着地板上不断扩大的血泊。
她感到有些眩晕。
现在指责他们不该进来或者懊悔自己没有提醒都没有意义
嫡女闲妃。莉塞特掐了自己一把,强行让自己集中注意力。
她梳理了一遍她迄今为止获得的成就奖励,被绝望攥紧的心脏蓦地一松,窒息感也潮水般褪去。
她还能挽回。
“你们进来时在第一层看到血月了对吧?血月升起时……这里,第一层和第二层都会转换成物质层,所以我们都是以实体存在的,即使这里是梦境……也有可能死。”
斯科特盯着她,捏紧了拳。
“你这个……”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她也这么觉得。
莉塞特避开了他的视线,一边脱外套一边说:“让开点,我还能救他。”
李千欢猛地抬起头,颤声道:“他快不行了!”
“斯科特!”琴提高了声调,“有什么待会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