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会遭遇误会,有时候刻意去解释反而会把误会加深,所以无论小意怎么说,晶子就是坚持眼见为实,任凭小意三寸不烂之舌磨得起泡,她仍然对小意冷若冰霜,时不时的还对大献殷勤的他及时的提醒:注意校规!别对我嬉皮笑脸滴!当心被老师开除!
小意被她一脸义正辞严的严肃表情弄得抓耳挠腮无处下口,只得老老实实地用功读书,一来二去两个人的学习成绩倒也提高了不少,这情形被马副校长看在眼里,他开始以为自己的敲打棒喝起了作用,止不住的沾沾自喜起来:嘿嘿!晶子这孩子要个头有个头,要模样有模样,配我家马雷还真是合适……只是马雷那熊孩子太不争气……
有关晶子和小意的感情因冷生变的问题暂且不表,且说小意又一个周末回家,见村头的十字路口附近张灯结彩,彩旗飘飘,音响轰鸣,原来村里的最高的标志性建筑物三层的小楼:盛世缘大酒店开业了。
老板正是胡同的李雪莲,她把整个小楼盘下来之后,里里外外装修一新,又雇了两个川鲁菜系的大厨,一楼是大排档小吃家常菜,二楼是贵宾包间外带卡拉OK,三楼是临时休息性旅馆。另外她还不知从哪儿雇来了几个年轻漂亮的女服务员,甚至连胡同的高小菊也派上了用场,她们一律身穿上红下蓝的职业套裙,分别用托盘端着喜糖和香烟,齐刷刷站在酒店的门两旁,见人就微笑着鞠躬发糖发烟,直把村里的来看热闹老少爷们们欢喜得合不拢嘴……
剪彩仪式开始了,走上前去的是镇经贸委的某某主任,姓韩,名喜功,据说他是雪莲娘家的一个远亲老表哥,酒店的开业有他的很大一部分功劳,至于雪莲答应给多少提成和分红则是他们内定的事,反正表面上看起来酒店的开业多少也沾了点乡镇干部的官气,这不由得村委的各位领导和胡同的老少爷们对李雪莲刮目相看起来。
在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漫天飞舞的彩条中,镇经贸委的领导开始他动作娴熟的剪彩仪式,村支书何会计还有新上任的民兵连长胡二赖,以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新计生干部和妇女主任们,都卖力地鼓掌和叫好,尽管外围的老少爷们们并没有看出来到底好在哪里,但还是都不由自主的跟着鼓掌喝起彩来:好!好!
终于,开业的最高气氛被雪莲的最后几句讲话推出来了:”各位领导,各位乡亲们,为答谢大家对新酒店的大力支持,今天请在场的所有嘉宾和捧场的,不管红包里钱多少,一律入席就餐!”
人群欢呼着像潮水一样向店里涌去,雪莲拿着话筒大声吆喝着:“别挤!都别挤啊!镇里和村委的领导都上二楼!剩下的在一楼大厅,屋里坐不下的在门口摆桌子!”
她回头又对差点被挤趴在地的服务员们说:“记住了啊!八个人一桌,坐齐了人再上菜!还有,吃肚子里多少都行但不能浪费,更不许偷偷打包回家。”
小意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块红纸,又掏出娘准备好的五十块钱做了个简易的红包,拍了一下忙得不可开交的雪莲的肩膀,说:“开业大吉!小小意思,祝李老板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雪莲看见是他,惊喜地一把拉住他,大声说:“哎吆,是小意叔啊!你可回来啦!快把俺忙死了,你赶紧进去给俺帮帮忙!”可是当她看着小意手里的红包时,立刻又假装生气了,道:“你这是胡啰啰啥哎!快点掖你自己荷包里去!客套话还不少,还日……日啥斗金?赶紧给我滚上去帮我照管一下二楼的嘉宾们,倒茶也行,发烟端盘子都可,有高兴的就陪他们打开卡拉OK叫唤两嗓子!”
一听到有卡拉OK,小意也顾不上拿捏啥文明形象了,啪嗒一拍屁股说:“好嘞!得令。”屁颠屁颠的直奔二楼而去。
二楼的贵宾室领导们已经分主次坐好,有的喷云吐雾,有的嗑瓜子吃糖,胡书记见小意进来,忍不住敲着桌子大声嚷嚷:“到底咋回事啊?俺都坐这里半天了连个侍候的都没有!你快点出去问老板要两个小姐来倒水点烟!”
小意赶紧摸起了茶壶,挨着给领导们倒起水来,一边陪着笑说:“您老人家先坐一会儿,我先给你们倒水点烟吧,外面的人太多,忙不过来,嘿嘿!”
胡二赖脑袋瓜子一歪,说:“啥意思啊?那么多的美女不舍得让她们上来,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啊?”
小意赶紧打圆场,道:“要不这样吧,我给领导们打开卡拉OK,你们谁有兴趣的话先唱一段玩玩,等一会下面的服务员就来啦!”
胡书记刚想发作骂人,镇里的干部却发话了:“不错嘛!还有卡拉OK玩哩,正巧俺也好这一口,哎——那小伙计麻烦你给选一首《路边的野花不要采》,嘿嘿!我先唱几句玩着,你去下面叫服务员。”
村委的人一看镇干部喜欢唱歌,也都不好再说什么出格的话了,只得硬着头皮听他鬼哭狼嚎地唱着:
送你送到小村外,有句话儿要交代,
虽然已是百花开,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不一会儿,小意把小菊领上来了,屋里的人们正大声鼓掌叫好,镇干部得意地一抱拳,说:"嘿嘿!怎么样啊!俺唱的歌好听吧!下面——来来,这位大美女,咱俩唱一首《夫妻双双把家还》。”小菊怯怯地走到他跟前,腼腆地说:“俺唱的不好听……”
镇干部一把拦住她的膀子,哈哈大笑:“什么好不好的!今天只要把大家陪好了就行!来吧,俺唱一句你学一句。”
村委的人也跟着起哄:“快点吧,今天镇里的领导看得起你,要是侍候好了有你大大的好处!”
因为有雪莲预先的叮嘱,今天开业来的的客人千万不可得罪,小意只得硬着头皮把领导要的歌曲打开,镇领导搂着小菊的肩膀哭爹喊娘般地嚎起来: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直唱得小意就要作呕,忍不住偷偷骂了一句:“抗着驴屌打兔子————啥熊枪(腔)啊!”可是屋里的人们还是无一例外的疯狂鼓起掌来,嘴里高声叫喊着:“好啊!真好听啊!比歌星还歌星哩。”“韩副乡长的嗓子那真是盖了帽啦!啧啧啧!叫血面啦!大家鼓掌!”屋里顿时响起一片卖力的掌声。
小意礼貌地站起来,说:“各位贵宾,饭菜已经准备好了,麻烦领导让小菊和俺一块下去给大家端菜上酒。”
何会计哈哈着打圆场,把小菊从镇干部怀里拉出来,说:“哎呀——领导唱了这么半天也该饿了,赶紧下去上酒菜吧,俺们都等着敬领导一杯哩!”
酒菜上齐,村委的领导们挨个向镇干部敬酒,一圈下来,这酒精考验的共产党员已经眼珠子通红摇晃着软了下去,嘴里依旧还嚷嚷着:“路边的野……野……花,你……不……不要……采!不采......白不采,哪嗨嗨......”
醉成烂泥的镇干部被司机拉走了,何会计和新上任的计生干部和妇女主任也都不胜酒力,相互搀扶着离去,屋里只剩下胡二赖和村支书越喝越勇,还吆五喝六地开始猜拳行令——六六六啊!五魁首啊!哥俩好啊!……
正猜着,村支书忽然把酒杯往桌子上一顿,指着胡二赖的脑袋,大着舌头说:“妈——妈拉个逼的!不对啊!咱爷俩喝——喝酒,咋——咋还哥俩好啊?昂——?”
胡二赖也醉眼惺松地说:“四海之内......皆......兄弟,酒桌之上......不......论辈!今天,谁能喝......谁是大爷!喝!”
胡书记一杯酒泼在他的脸上,摇晃着站起来:“你妈逼滴!我能——能喝——,俺爹也——也叫我大——大——爷啊?”
胡二赖举着酒杯也站起来,两眼直勾勾地瞪着书记,大大方方地叫了一声:“爹!你——你——就是俺亲爹!”
胡书记一听乐了,一扬脖子又喝了一口酒,问:“那——那——镇里的领导你——你——叫啥?”
胡二赖一点也不含糊,一举酒杯,大声说:“叫——叫爷爷呗!”
胡书记使劲睁了睁眼,摸了半天脑袋瓜子,才回过神来,骂道:“他妈的个把子!那——那——我不也喊他爹了嘛!”
他说着就朝胡二赖踹了一脚,自己却身子一晃没有站稳,噗通一声连椅子带人翻倒在地,这边的胡二赖也忙着躲闪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两个人又滚在地上开始了猜拳:六啦六啦!八匹马啊!让小意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两个酒鬼话都说不明白了,这行酒令却依然口齿清晰,声音宏亮,抑扬顿挫,不差毫厘。他不由得越发佩服起他们的酒功之深厚来了……
送走了所有的宾客邻居,酒店里已是一片狼藉,雪莲叫停了所有收拾着桌子的员工们,说:“大家也都饿了累了,干脆就先吃了饭一块收拾吧。”
七八个人外带小意坐了满满一大桌子,雪莲给每人倒满一大杯红葡萄酒,端着杯子说:“今天辛苦大家了,我在这里敬大家一杯,以后我们就算是一家人了,有福同享,有……我吃的就有大家吃的。”她故意撇开了后半拉的有难同当几个字,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大家纷纷把杯里的红酒干了。
小意一口把酒吞了,嘻嘻一笑,说:“今天跟着雪莲沾光了,我可算不上酒店的一员哦。”
雪莲给他夹了一大块鸡肉放在面前,说:“希望你以后回家的时候常来,那怕只是给店里唱唱歌,也好活跃一下气氛。毕竟店里的女人太多,唉——男人多了又不放心!来吧,大家以后齐心合力,争取让咱们的酒店早点火起来,干杯!”
又一杯红酒下肚,桌上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有的说男客人喜欢动手动脚不好对付,有的说客人喜欢让陪酒还装醉……末了,雪莲安慰大家几句说:“酒店毕竟是一个人多混杂的地方,我们以后啥样的人都要接触,但是只要我们保持头脑清醒,不沾客人的小便宜,就算少数的人不怀好意,量他们也不敢做出太过分的举动!”
三杯红酒下肚,有几个已经醉意朦胧了,尤其是狗剩媳妇小菊,已经醉得分不清东西南北,雪莲命令小意说:“今天是第一天营业,这么早让她下班也不合适,你干脆把她背到楼上的包间让她醒醒酒,我领着剩下的姐妹们把屋里都收拾干净,记住啊,你千万别跑远了,一会万一把她渴坏了就不好交代啦。”
小意两腿一并,打了个敬礼的姿势,说:“Yesmedeme!”然后麻利地搭手背起小菊吭哧吭哧地向二楼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