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烟死了,躺在冷无情怀里。
曾经的美貌,曾经的繁华,如同风中的百合,还在努力地开着,为留在这个世界,释放最后一片美丽时,一只看不到的魔掌打碎了一切。仅有的点点繁华也将被泥土掩埋了。想想,这是一种巨大的悲哀,为曾经美丽过的东西,为曾经有过的感动。
看着心爱的人慢慢地变冷,慢慢地远去,冷无情的心都碎了。在痛苦中坚守了二十年,本以为到了尽头,幸福就在前面了。伸出手,指尖刚刚感觉到幸福的炙热,一场寒冷劈天盖地地袭来。毫无征兆,不给人准备的机会。若果说命运是一场玩笑。此刻,冷无情感受到了命运给他开的最大的玩笑。
冷无情轻轻抱起苏如烟,他要带她去一个地方。他们曾经约定过的地方,哪里有四季的鲜花,有清澈的泉水,还有眉黛的青山。更重要的,哪里没有纷争,没有欲望,没有喧闹。
臭饿鬼很不识趣,挡住了冷无情的路,并且用一种极其无理的方式。冷无情白了臭饿鬼一眼,轻轻地放下苏如烟,捡起地上的长剑。
受了伤的手臂钻心地痛,拿起长剑都费力气,不要说同臭饿鬼决斗了。冷无情顿了顿,伸出右手封住了身上的几个穴道,可以暂时地缓解痛苦,可这样做的结果只能是加速生命的消亡。
“你只要把这个女人留下,我就让你走。”臭饿鬼道。
“除非我死了。”
话音不高,但及其有力度。冷无情抬起头,冷冷地望着臭饿鬼。从冷无情冰冷的双目中,臭饿鬼感觉到了恐惧,一种原始,毫无征兆的恐惧。如果他再不退让,冷无情将会不惜一切代价地袭击他。
当一个人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时,他所爆发的威力是不可预测的,臭饿鬼是老江湖了,自然明白冷无情拼命的后果。他回退一步,全神贯注地等待冷无情的进攻。
两人对峙间,童威悄悄地来到臭饿鬼身后,阴沉着脸道:“凡事都要留些后路,做的太绝了对自己没有好处。”
臭饿鬼用眼角瞟了童威,道:“你敢违抗门主的命令吗?”
“门主只是让你取回玉片,并没有让你杀人灭口。”童威道。
“关键是没有拿回玉片。”臭饿鬼道。
“方才不是给你一块吗?”童威问。
“那块是假的。”臭饿鬼道。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童威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臭饿鬼不解地问。
童威笑了笑道:“我的意思是说你太傻了。如果换做是我,我就不会把玉片捏碎。是真是假只有门主说了算。只可惜,你把玉片捏碎了,没有了物证,如何能让门主相信你的话。”
“门主不相信我的话难道会相信他们两人的话?”臭饿鬼指着冷无情道。
“如果我告诉门主,他是否会相信?”童威反问。
“呵呵!”臭饿鬼冷笑道,“说了半天,你是在要挟我?”
“其实我并没有这种想法,不过如果你非要如此理解,我不反对。”童威道。
“你确定你不会为你现在的行为后悔?”臭饿鬼问。
“后悔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童威道。
“你想要我怎么做?”臭饿鬼问。
“很明白,你放他离开。我帮你证明你捏碎的玉片是假的。”童威道。
“难为你为我考虑这么多。”冷无情道,“不过,我似乎没有要求你帮我。”
“哈哈!”臭饿鬼大笑道,“童老弟,别人不领你的情,你就少在这里瞎掺和了。”
“别人领不领情是别人的事。帮不帮是我的事。”童威道,“我说过要你放了他,你就必须放了他。如果他实在不想活了,可以在我离开后选择一种死法。
“在你们眼中,我只有选择死的权利了?”冷无情反问。
“似乎只是这样了。”童威道。
“与其苟且偷生,倒不如坦然死去来的痛快。”冷无情道。
“死固然是一件很英雄的行为。可是,有时候不死比死更为英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童威道。
“我不是君子。”冷无情道。
童威沉思了片刻道:“我尊重你的选择。”
说完,长叹一声,飞身离去。冷无情捡起地上的长剑,暗暗用力,以图给臭饿鬼致命一击。臭饿鬼也不敢大意,全神贯注。蓦然,冷无情大吼一声,寒光一闪,人剑合一。与此同时,臭饿鬼双脚踩地,身子跃起,从高处给冷无情重重一击。眼看两人就要相撞了,突然从外插入一股力道,硬生生地把两人的力道给撤开。臭饿鬼知来者功力甚高,不敢大意,遂趁机收力,退出战场。他这才看清来人是个翩翩公子,二十左右的年纪。
臭饿鬼看着年轻人问:“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我是谁并不重要。”年轻人道,“至于你问我来这里干什么?实话告诉你,我看不过你们‘天龙门’的行事方式,管管闲事。”
“哈哈!”臭饿鬼大笑道,“真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找死的人。”
“没想到的事情还在后面。”年轻人道。
“好,好!长江后浪推前浪,小兄弟的豪情令冷某佩服。”冷无情上下打量着年轻道:“恕我眼拙,敢问这位小兄弟的高姓大名?”
“谈不上高姓,也没有大明。前辈叫我叶知秋好了。”叶知秋道。
“哦,原来是叶公子,幸会,幸会。”冷无情抱拳笑道。
臭饿鬼见面前的这个翩翩公子竟是江湖闻名的叶知秋,心里大骇。暗道:“今日他在这里,事情有些棘手了。可是,如果不战而退,拿不到玉片,门主必定会怪罪我。不行,今日说什么也得把玉片拿到手。”这样想着,忽看到三五人影朝这里走来。极近,看清是“乾洇魔”司马雄和“鸠盘荼”唐扶押着月容。
“‘天龙门’几时也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冷无情讥讽道。
“‘天龙门’一直都用这种手段。”叶知秋道。
“既然知道,也就不用我多说了。”唐扶道,“快点把玉片拿出来。否则,哼哼……”
“早就把玉片给臭饿鬼了。”冷无情道。
“你胡说,给我的那个是假的。”臭饿鬼道。
“真的假的你拿出来让大家看一眼就知道了。”冷无情顿了顿道,“怎么?拿不出来吧?我看你是做贼心虚了。”
“你不用挑拨离间。”司马雄道,“老大说没拿就是没拿。我数三声,如果不拿出来,我就杀了她。”说着,手上微微用力,刀刃划破了月容脖子处的皮肤,鲜血渗了出来。月容不由得呻吟了声,急忙咬住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叶知秋摊了摊手道:“好,你们把她放了,我把玉片交给你们。”
“你先把玉片拿出来,我再放她。”司马雄道。
“怎么?我叶知秋会骗你们吗?”叶知秋反问。
“我司马雄会骗你吗?”司马雄道。
叶知秋点点头道:“这样好了。我一手交玉片,你们一手放人。”
“好,开始吧。”司马雄道。叶知秋把手伸进怀里,然后左手紧紧地攥着,慢慢地朝司马雄走去。司马雄一手架着刀,一手拉着月容,也缓缓地朝叶知秋走去。唐扶双手握锏,眼睛紧紧地盯着叶知秋。一有事变,随时冲出去的样子。臭饿鬼摸着木棒,突然大声喊道:“老三,不要过去。”
“怎么?你们又要耍什么手段了?”叶知秋问。
“我倒想问你又要耍什么手段。”臭饿鬼道。
“你把话说清楚。”叶知秋道。
“我很怀疑你身上是否有玉片。”臭饿鬼道,“我们都知道,玉片在苏如烟身上,你没有靠近苏如烟,怎么得到的玉片。”
“你的怀疑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但是,事实上你的怀疑万全没有必要。”说着,叶知秋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一块玉片,在众人面前晃了晃,道:“现在你还怀疑吗?”
臭饿鬼不搭理叶知秋,冲司马雄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跃起,一左一右,袭向叶知秋。叶知秋忙拿出玉箫,飞身迎去。三人战在一起,五十回合不分胜负。唐扶在一旁观战,一炷香后,看到臭饿鬼和司马雄两人渐渐落了下风。他心知这样下去,不出三十回合,两人就要落败了。“当前局势,首要任务是制止叶知秋。”唐扶暗道。是以,他推开司马月容,扯出双锏,叫嚣着加入战团。合三人之力才与叶知秋打个平手。
月容看到苏如烟在地上躺着,慢慢地走过去,蹲下,伸手抹了抹鼻子,没了呼吸。悬着的心“咯噔”落了下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从眼中流出。冷无情站在月容身后,犹豫了片刻,伸手拍了拍月容的肩膀,悲痛并自责道:“都是我的错,没能保护住她。”
月容站起身,用拳头一下下地砸着冷无情的胸口,边砸边哭诉道:“都怪你,都怪你。……”砸了半天,慢慢地放停下,用手捂着脸又是一阵痛哭。冷无情没有说话,弯腰抱起苏如烟,从月容身前,蹒跚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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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太阳像往常一样升起,“长风镖局”门前的两个石狮在阳光里,依然威风凛凛。过去,这两个石狮可是代表着“长风镖局”的尊严和实力。过往人,即便是那些没有踏足江湖的普通人,看到两个石狮,也心怯三分。可悲的是,这对象征着威严的石狮如今看来却是如此的可笑,可怜。当他们连自家女主人都保护不了时,威风凛凛就是一种讽刺了。
从遥远的地方赶来,带着发财致富的梦想,结果却是一串灾难。跟随结巴而来的喽啰们,经过了一夜的惊魂,都如惊弓之鸟了,萎缩在“长风镖局”门旁的石狮旁,和这个没落的石狮一起等待别人的宰割。太阳越来越高了,虽是爽朗的秋日,热气却是有的。其中一个肤色黑黑的喽啰,脱掉外套,四下望了望,很是安静。他叫起身旁昏迷着的三个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