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因见花发误做春上
最终,韩碧云还是选择了逃走,尽管她不十分认同莺儿的话,可为了将来的幸福,当然,这个幸福只是毫无把握的未来,可她还是愿意为了不明来的理想,选择放弃当下的幸福。先是,她去了韩敬道的书房,韩敬道正在练习书法,尽管他的书法无人欣赏。韩敬道也从不在意别人是否认同他的字,他已经把写字当做一种快乐,在写字的过程中,他方能感觉到追求的乐趣。为了能写出最完美的一笔一划,他会审视,会思考。碧云没有打扰他,对着韩敬道,深深地行了个礼。虽然她看不起他的所作所为,可最为父亲,他还是对得起她。不知以后还能不能相见,这一躬算作是对他的补偿了。
莺儿背着包袱,等碧云回来,两人从后门溜了出去。碧云不知往哪里去,莺儿听说上京是在北面,两人便一路往北。急匆匆地走了半个中午,估摸着韩敬道追不上,碧云也累的实在不行。两人便去了路旁的酒肆。
喝水歇脚之际,进来两个人,一老一幼。老人双目紧闭,怀里抱着一个胡琴,想必是个瞎子。小孩有四五岁的光景,满脸污渍,穿着破烂,小手冻得发红。小孩领着老人来到碧云跟前,老人拉起了胡琴,依依呀呀。虽然碧云听不出所拉凑的是什么曲目,可幽怨的调子让她心酸。透过胡琴,似乎可以看到老人坎坷的一生,活着,对于他来说本身就是痛苦的事情。碧云用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眼前的这个老人。倒是莺儿,想起了说书中那些靠卖唱讨生活的苦命人。莺儿低头对碧云道:“小姐,要不要给他们些银两?”
“给多少?”碧云问。
“我哪里知道,要不问问他们。”莺儿道。
碧云点点头,转向小孩,微笑着问:“小兄弟,你要多少银子?”
小孩不知怎么会拉,拉了拉老人的衣角。老人干咳了声道:“不拘多少。姑娘肯给就是我们的荣幸了。”
碧云让莺儿拿出十两银子,递给小孩,小孩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钱,把手放在后面,摇头不敢接。碧云伸手拉出小孩的手,强行把银子塞进小孩的手里。两人千恩万谢,蹒跚着离开。掌柜的送菜过来,笑着道:“我看姑娘是第一次出门了。”
“你从哪里看得出来?”莺儿问。
“呵呵!”掌柜的笑道,“方才你们给那老头的银子可是普通人一年的饭量。姑娘出手如此阔绰,想必是不知道十两银子的价值了。”
“怎么?你眼红了?”莺儿问。
“姑娘这话就小瞧我了。”掌柜的不悦道,“我虽然没钱,可也不是见钱眼开的人。我只是为姑娘惋惜。”
“这有什么好惋惜。”碧云道,“十两银子能让他们吃穿一年,不用乞讨了,这不是很好。”
“姑娘的想法是好的。”掌柜的道,“两位可否听过钱财是刀这句话?”
莺儿摇摇头。碧云道:“倒是第一次听说。”
“钱财虽说是个好东西,可若是因钱财的惹祸上身,这种钱财不就是刀了。就拿方才的两个说,两位给她十两银子,本意是很好。可如果他们拿着十两银子买东西,他人见到保不齐不起歹心。你们想想,那两个人,老的老,小的小,随便一个人都能把他们打到。若是这样,两位给他们银子的好心变成了歹意了。”掌柜分析道。
“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道理。”碧云道。
“哪有什么道理,分明是强词夺理。”莺儿道。
“姑娘不信也罢,就当我啥也没说。”掌柜的道。
莺儿歪着头看着掌柜的,点头道:“我看你倒是有歹意。”
“姑娘何出此言?”掌柜的问。
“你这么说分明是要我们相信你是个好人,然后在趁我们不注意,打我们的注意。是不是?”莺儿道。
“姑娘你这是侮辱我。”掌柜的怒道。
“怎么样,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就恼羞成怒。”莺儿道。
“好了,莺儿,不要在恼了。”碧云道,“老板,算一下我们的饭钱。”
莺儿极不情愿地从包袱里拿出几吊银子,丢给掌柜的。一路上,莺儿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碧云停住,用手刮了刮莺儿的鼻子,笑道:“死丫头,摆个臭脸给谁看啦?”
“小姐,咱们现在是走江湖,可比不得在家里,遇事遇人要留个心,这样才不吃亏。”莺儿道。
“你不是也和我一样,没有出过家门,哪里就知道江湖险恶了?”碧云问。
“我虽没出过家门,可我听人说过的。”莺儿道。
“又是那个说书的?”碧云笑道。
“说书的怎么了。”莺儿道,“他知道的可多了,说起来头头是道。从他那里,我可知道了不少江湖道理。所以,以后小姐行事还是要听从我的建议。”
“你是要我听你的话了?”碧云问。
“我这也是为小姐好。”莺儿道。
“那好吧。”碧云道,“你告诉我,我下一步该怎么做?”
莺儿咬着手指头,眉头紧锁,思索了片刻道:“还别说,现在还真有一件要紧的事情。”
“什么事情?”碧云问。
“咱们要找家客栈,我要为小姐画个妆。”莺儿道。
“化妆?我这不好好的,为什么还要化妆?”碧云问。
“小姐,你这就不明白了。”莺儿道,“我要把你装扮成一个公子。女孩家出门容易吃亏。”
“你这个注意倒不错。”碧云道,“可咱们没有男人的衣服。”
“这容易。”莺儿道,“前面快到集市了,咱们买件衣服就是了。”
主仆二人边说话边走路,天阳落山之前,两人进了县城。靠近城门处,有许多围观者,水泄不通的。莺儿毕竟是小孩子心性,喜欢看热闹,拉着碧云就挤了进去。
人群对面是个卖衣服的店铺,一个四十左右的男人,头戴八角帽,黑着脸,双手掐腰,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地上躺着两个人,碧云认识,就是中午时向她们讨钱的。老者倒在地上,双手却紧紧地抱着胡琴,小孩则附在老者身上,呜呜地哭泣。围观者偶有几人用手指点地上的老者,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很显然是很讨厌。
碧云看不过去,要进去扶起老人,莺儿急忙拉住碧云。碧云回头道:“松开手。”
“小姐。你要做什么?”莺儿问。
“你没看到吗?”碧云道,“这么多人都围着看,也没一个伸手帮老者的,我可看不下去。”
“你是要帮那老者了?”莺儿问。
“当然了。”碧云道。
“我认为现在不是时候。”莺儿道。
“怎么就不是时候了?”碧云反问。
“你看。”莺儿小声道,“这么多人都围观,难道就没有一个善人?看来并不是这样。你看咱们对面那个,面善目慈,一看就是好人。可他为什么不帮这老者?我看其中定有原因。咱们要先弄明白原因也不迟。”
“会有什么原因?”碧云问。
“咱们找个人问问。”莺儿用胳膊碰了碰身旁的一妇女,赔笑道:“这位大嫂,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刚来?”那夫人问。
“可不是,我跟小姐卖胭脂,路过这里。”说到胭脂,莺儿灵机一动,忙从怀里拿出一小盒胭脂,笑着递给那妇女。那夫人看看胭脂,又看看莺儿,问:“这,可是给我的?”
“反正我们买的多,你就拿着用吧,没关系。”莺儿道。
那妇女接过胭脂,用手指勾了一点,抹在脸上,美滋滋的。莺儿忙道:“大嫂,你还没有告诉我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可算问对人了。”那妇女急忙把胭脂放在怀里,好似怕莺儿反悔不给她了。“这件事情,我可是从头到尾,看得明明白白。说来有一个多时辰了,我要到前面药铺买药。我婆婆地药,平日不是我买,我那个死鬼丈夫昨天多喝了两杯,今天没起床,这不我就来了。”
“大嫂,你还是先说这件事情吧。”碧云道。
那妇女白了碧云一眼,撅着嘴,一脸不悦。莺儿忙道:“大嫂,我家小姐没别的意思,你接着说。”
“我还真是头次见,做小姐的竟没有做丫鬟的知道事理。”那妇女道。
碧云笑了笑,不再说话。那妇女眨了眨眼睛,问:“我方才说到哪里了?”
“你刚从这里经过,就看到了。”莺儿道。
“可不是。”那妇女道,“说来竟不像是正的。那两个乞丐。”那妇女用手指着地上的一老一少,厌恶道:“那看他们那样,连饭都吃不起,一看身上就没有钱。不要说这家店铺的老板怀疑了,这里的所有人都怀疑。”
“到底什么事情?”碧云问。
“也是买绸缎的老板说的。”那妇女道,“方才,这两个乞丐到里面买布料,店铺老板怀疑他们没钱,哪知那个老头竟然从怀里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店铺老板就问他们这银子是从哪里来的。那老头说是一个客人送的,店铺老板不信。”
“说不定真是有人送他们的。”莺儿道。
“有人送他们十两银子?这事我也不信。”那妇女摇头道。
“可是……”莺儿正要反驳,一个人从后面撞到了莺儿,莺儿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又一个人急忙把莺儿扶住,关切地问:“姑娘,你没事吧?”
莺儿回过头,看是留着小胡子的男人,正笑嘻嘻地看着她。莺儿低头看到那人的手还抓着自己的胳膊,忙挣脱开,红着脸把那人呵斥走。那妇女问:“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莺儿道,“可是也不能就因为这就断定那老者的钱就来历不明。”
“那你说她这钱是怎么来的?”那妇女问。
“我给他的。”碧云道。
虽然碧云的声音不大,可她的话还是被周围的人听到了。人们齐刷刷地把目光集中在碧云身上。碧云索性大方地走到老者身旁,弯下腰,摸着小孩的头,柔声道:“小弟弟,还认识我吗?”
那小孩停止了哭泣,抬起头,看清是给他们银子的姐姐,小心地点点头。店铺老板向前一步,用手指着碧云,大声道:“喂,你是谁?”
“你又是谁?说话那么大声音敢什么,当我们是聋子吗?”莺儿也学店铺老板,掐着腰,毫不退缩地道。
“你们同这老头是一伙的?”店铺老板问。
“我们只见过一面。”碧云站起身道。
“既然不是一伙,你们就赶快走开,少沾惹麻烦。”店铺老板不耐烦地道。
“我很想知道这位老人家犯了什么错误,让你在这里糟蹋。”碧云道。
“他偷钱。”店铺老板道。
“偷你的了吗?”碧云问。
“那倒没有。”店铺老板道。
“既然没有偷你的钱,你怎么知道他偷钱?”碧云接着问。
“你看他的样子,浑身破破烂烂,竟然能拿出十两银子,你说他这银子不是偷的是怎么来的?”店铺老板道。
“是啊,他这人身上怎么可能有十两银子。”围观的人附和道。
“一定是他偷的,再没有错了。”
“这种人,应该拉他去官府。”
……
围观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全是数落老者的话。碧云此刻想起客栈掌柜的话,虽然她不像莺儿那样当面反驳他,可心里是不相信的,怎么施舍给他人银子变成了害他?现在,碧云是真心佩服掌柜的有先见之明。眼看众人的议论声越来越高,到最后,竟有人想冲出来打地上的老人,碧云大声道:“我方才说了,这十两银子是我送给这位老人家的。”
“怎么证明这银子就是你送的?”店铺老板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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