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顾勇心里如同连绵的天乔山峰,起伏跌宕,连延不绝。他垂下眼,暗暗嘲笑自己,真是低估了白巾军的魄力。他亲自组织、一手带大的队伍,他居然还不了解这些弟兄的品格胆识。愧疚,实在是愧疚。以后哪个再说一句白巾军哪哪不好、是逃兵、有勇无谋,他定要让那些人好看!
再抬头,眼里泪光潋滟,折射着正午暖阳的灿烂光芒,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好!兄弟们,咱们没给白巾军丢脸,没给大西北的百姓丢人!”
底下是齐齐的威武雄厚之声:“谢长官——”
顾勇笑得眼眯起来,问孟楠道:“怎么,都不称呼我‘顾一拍长’了?”
孟楠摸摸鼻子,语塞道:“哎,咱们这不是也改头换面,不是自发的白巾军了嘛。现在,咱们可是正正当当有组织有纪律的朝廷命军!那可不得给你换称呼……”
顾勇大笑,爽朗的笑声丝毫不经掩饰,在空旷的地上传得格外远。
顾一拍,还是孟楠孟湛两兄弟私下里给他起的别称。他与这两人是表兄,自小便在一起玩耍学习,因此几人的秉**好也都是相互知晓。但自己天性有些愚钝,做什么都是慢半拍子。一齐进夫子学堂学习四书五经,每次先生考察背诵,他总是那个最后才背出来的,还磕磕绊绊生疏得很,因为这个不知挨了白胡子先生的多少掌心板子。
自己唯一的兴趣爱好便是捉鱼,但还不是撸起裤管下河那般,他最喜拿个钓鱼钩坐在河岸,静下心来等候憨憨的小鱼吃诱饵上钩。
连个喜好都是如步入黄昏的老头子般慢悠悠,调皮的孟家兄弟便给他起了个“一拍”的绰号一拍一拍,做什么都慢一拍。
之后自己组织白巾军,这个别致的称号就带进了队伍里,从顾家裕传出去,传遍了小半个萨满城。他还暗自神伤地想,一拍就一拍吧,一拍长就一拍长吧,听起来还是“一排长”呢,多神气。
正想着,赫连耀与阿拉吉瓦、方策并排走了过来。
见白巾军都换上了装备,赫连耀很是欣慰,来不及点评,只听几排士兵齐齐敬礼:“太子殿下——”动作整齐划一,身上的铠甲嚯嚯作响。赫连耀点头称赞道:“白巾军的弟兄们,都是好样的!”说罢走到顾勇跟前,问:“顾兄弟,这是阿拉吉瓦将军。是西北郡的军队总督。”
顾勇与阿拉吉瓦对视,后者笑道:“幸会。有过几面之缘。”
顾勇点头:“将军。小人免贵姓顾,名勇。唤我小顾便可。”
阿拉吉瓦眼角带笑,说:“久闻白巾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顾勇有些不好意思道:“将军过奖了。这些弟兄都是与我共同经历了生死考验的,如今我们就如同亲人一般。多谢了太子殿下能给我白巾军如此好的杀敌报国机会,不然,我们可能就此消失,再提不起精神气儿来了。”
赫连耀道:“闲话就不多说了,顾兄,方才我与吉瓦将军商议,白巾军的称号还是保留,是晋国第一支自发武装力量,你便是这支队伍的总领,任何时候都有改变计划决策的权利。只当然,最终还是都要统一听从吉瓦将军调遣安排。”
顾勇点头:“是,小人定谨遵教诲!”
赫连耀面朝几十个士兵,说:“诸位都是我西北的荣耀,今日起,咱们就是同仇敌忾,一起奋斗!接下来的几天里,将由方策方将军带领诸位进行常日的操刀练习,之后的真人演练还会配有陪练人员。”他转头看向方策:“交给你了,方将军。”
方策走两步上前去,清冽的嗓音如山间清风明月,轻拂过人的耳畔。
“诸位,不多做介绍了,大家叫我名字便是。今日,咱们就算是正式认识了,我先选派两个副将给我组助手……”
顾勇不解,这方策将军带队操练,那他做什么?见他满脸疑惑,赫连耀道:“顾兄可别掉以轻心,给你的考验可是比他们都要大。”
顾勇疑问更重,见状,赫连耀也不再与他打哑谜,说:“那胡彪将军,昨儿早早地给我递了情愿书,说是要从今往后与你一起进行日常练习。”
顾勇满脸黑线,阿拉吉瓦努努嘴,眼神瞟向方策的方向,说:“老胡他这营中好伴侣去给你的兵做头头了,他这不寂寞难耐,非拉上你一块儿。”
赫连耀在一旁低低地笑出了声,顾勇也笑,几人的笑声盖住了方策的训令,方策回头,眼神不善。
阿拉吉瓦连连摆手,做出“对不住”的口型,嘴上表示着歉意,面上却不改喜色。方策郁闷,大声叫着:“你们几个,还不快给我走开!打扰本将军练兵,到时候有你们好看——”
几人都嗤嗤地笑,识趣地走开了。
顾勇跟着阿拉吉瓦去胡彪那处,赫连耀则回到帐营帐里继续读他的兵书。《孙子兵法》,是大秦出的一部兵书,颇受各国将军喜爱,被千万人拿来当做枕上书,从中不光能通晓用兵打仗之术,还不乏做人做事的真理。
书中对作战谋略技巧、用兵之道、对各方军事作战条件的考量等等,都一一做了详细说明。虽然军事作战不能只“纸上谈兵”,可若是只顾着闷头打仗,不讲权术,也是无用之功。
一边读军书读的亢奋,另一边与白巾军一起训练的方策也是元气满满。他叫孟楠、孟湛两人担任他手下的两个副将,他每教完一招一式,接下来其他小兵的训练都由两人负责。
众多小兵不知是新鲜还是感兴趣,一个个都练习得起劲。方策很满意,围着一伙人看的津津有味,不时点点头,满脸幸福的样子。
孟楠孟湛也是相当勤奋,嘴里喊着“哈!哈!嘿!”的号子,给其他练习的兵喊拍子。
方策在一旁转着,看到自己带的徒弟都如此积极上进,心里自然也是美滋滋甜丝丝,不时给加油鼓劲:“好!兄弟们都非常棒!可以的!”
“咱们就是猛虎出山,猛龙过江!”
“对!以咱们这魄力,蛮子军早吓破胆了!”
“继续继续!”
“都累了吧?累了咱就歇会,这练习不在一日,贵在每日坚持!”
……众人便努力地记着出击招式,一边还要忍受着这位方将军的语言激励,好不辛苦。
冬日里日头总是落得早,约摸三个多时辰,日头便隐了身形去,藏进了厚厚云层。
营地里挑起了烛火,方策拍拍手,叫众人过来集合,他要做一次总体点评。
“今日,大家都很用功,让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白巾军!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积极进取的士兵就无法与敌顽强斗争,精忠报国!今日的训练我很满意,希望大家能一直保持今天的热情和积极性,明天继续!解散!”
众人练了许久,中间也未曾歇息,都是饥肠辘辘、疲惫不堪了。一听将军叫解散,匆匆作鸟兽散了。
方策又想到了什么,赶忙招手招呼了一句:“明日寅时末,来此集合进行晨练!最迟到卯时!”
想了想又加了句:“过期不候!一旦迟了,军法处置!”
接着一片小声的怨哉声。
“啊……没有人性……”
方策嘿嘿笑:“特殊情况!当然特殊对待!猛打猛干才是王道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