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菩萨还是谁说过,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此时此刻,白弱水特想让明霜帮她入这地狱。
然而当她将祈求的目光转到明霜明公子那里的时候,明霜那厮居然敢装作抬头四十五度仰视天空,理都不理她。
得嘞,明霜这厮是铁了心想安安静静地看戏了。
白弱水是连仰天长叹的心情都没有了,随便挑了一把长剑。
对于一个武痴来说,用什么武器都是一样一样的,因为一样的……没用。
虽然白清云是大燕的镇国大将军,但是她自小就是个武痴也是个不争的事实,这里的痴,是白痴的痴。
兵书有云:以己之长攻敌之短
现下也只好这样办了。
这样想着,白弱水先吞下一颗小药丸,又暗自在剑尖上抹上了粉末,这些举动都进行地很是小心,只要不近看不会发现破绽。
陆云小子又没说不准她使诈,只说了打过他就心甘情愿地叫她师父,嘿嘿……
“女人,你在做什么!”陆云眼尖,但是也不能确定她是否已经在剑上动了手脚。
白弱水面对着陆云,将剑在手上拍了拍,挑了挑眉:“为师只是想到了一个可以让徒儿你乖乖叫师父的方法而已。”
说着,就向着陆云挥剑而出,却并不向他身上刺,只是在他面前挽了几个剑花。陆云用长戟去挡,却发现白弱水并没有要进攻的意思。
还不到一柱香的功夫,白弱水就将长剑收了回来,然后一脸笑容地看着陆云。
他明白了,这次他多半又中计了,真是个诡计多端的女人。
“你这女人尽知道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不知羞耻……哎哟。”陆云疼得长戟掉到了地上。
整个人弓着身子,捂着肚子,一张脸扭曲得厉害,眼睛死死地盯着白弱水,恨不得将她剥皮拆骨,吞入腹中。
白弱水将剑插入鞘中,扔给站在一旁的明霜,走到陆云面前,表面上将手搭在他肩上,暗地里却是迅速点了他的穴。
“你师父我又不傻,明知武艺不精还跟你比武艺,要是不用点什么特殊手段,你怎么能就范呢?”
“这不是见不得人,这叫做兵不厌诈,在战场上用得着的。”
“陆云小子,你是服与不服啊?”
被点了穴的陆云那是动弹不得啊,保持着捂着肚子的动作,肚子的痛感却没有消除半分:“女人,小爷算是服了你了,哎哟,快给小爷把穴道解开。”
“嗯?这称呼怎么怪怪的。”见这小子虽然是被憋得忍不住了,但还是不太诚心拜她为师,所以她也就故作刁难。反正也不是她丢脸不是。
陆云心里急得要死,都说人有三急,这女人到底懂不懂啊!
“师父,师父,徒弟认输,求您就放过徒弟吧。”
白弱水一笑,伸手在他腰上一点,看着他狂奔而去的背影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这还差不多。”
云卿摇了摇头,宣布道:“姑娘胜。”
白弱水对着云卿微笑之后,转身又向着明霜的方向挑了挑眉,示意他,即使没有别人的帮忙,她照样可以收服这厮,这般厉害的人物也就只有她能担当了。
然而明霜那厮却马上回以她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表示这个女人脑袋有毛病,超级不要脸,他明公子才不认识她。
看完比武之后,大伙都散了,但是在同时,白弱水的名声就传到了寨子的各个角落。
估计就连寨子里的小鸡小鸭小蚂蚁都知道了。
然而这名声却不是什么好名声,大伙都说今天空地比武出了个只知道暗算,不敢真打的卑鄙小人。
而非是传颂她多么多么聪明厉害,多么多么英明神勇,智勇双全。
唉,为什么只要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就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了。
记得第一次被京中的人传言她调戏美男就是这样,本来她是看见那男子的发带有些乱了,好心上前去帮他给整理了一下。
但是怎么传出去就成了她调戏良家妇男了,她那是助人为乐好吧。
好吧,她的性子比起大燕一般女子是潇洒不羁了点,做事情是随意了些,但是就可以说她调戏别人了吗?
再说了,那个男子也不是美男,顶多算得上一个清秀。
大堂中,众人因得了云卿的吩咐,站的站,坐的坐,皆是端端正正,不苟言笑,哪里像是一个山匪窝,简直是一个县府衙门。
白弱水坐在上位,明霜抱剑悠哉悠哉地站在她身边,等待着陆云那小子的拜师之礼。
但是现在连山寨里的蚊子都到齐了,他却还没有到。
“唉。”这山顶上的蚊子怎的这般毒。
“唉,唉。”白弱水看着众人皆是一副完全没事的样子,就连明霜也没有被蚊子给骚扰。
不禁再次感慨,为什么这山顶上的蚊子只对她青睐有加。
难道蚊子也看出她智勇双全了?
“啪!”又一只蚊子牺牲了。
白弱水刚拿过明霜递来的丝绢,将手中的蚊子血擦掉,大堂入口就一阵嘈杂。
“来了来了。”
“诶,寨主背上背着的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啊,不过寨主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就让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做他的师父的。”
然后周围就是一阵唧唧歪歪的声音,具体说了些什么,白弱水也没有听清楚,但是总归不是什么对她有利的。
她也早就料到了陆云这小子倔得很,跟他娘姚淑一个样。
姚淑不是别人,正是白弱水母亲柳泌的贴身丫头,年长了白弱水十五岁。
虽然年龄差距如此之大,但是白弱水从不叫她淑姨,每次都是一口一个姚姐地叫,两人的关系倒像极了好友。
姚淑虽是丫头出身,但是为人却是不卑不亢,敢做敢为。
善建筑格局和琴艺,琴艺承自柳泌,但是这建筑格局却是她自己摸索而来。
只要是姚淑亲自设计的建筑图纸,那这建筑竣工之后,其中机巧若非她亲口告知,旁人想要察觉一二,至少得摸索上两三年。
而镇国将军府白家就是她当初设计的第一件成品,现在这山寨多半也是出自她手,所以看到这景观格局,她才会有如此熟悉之感。
之后因一曲《凤求凰》与江湖剑客陆安相识相爱,两人就此结为夫妻,自此两人携手江湖,双宿双飞。
白弱水也没起身,只是仔细向陆云身上背着的那个用黑布笼罩着的东西看了看,怎么看怎么像一把琴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黑布里的东西对他来说极为重要的原因,陆云换上了一身黑色儒服。
倒是比起之前随意穿了一件麻布衣裳看着儒雅正经得多,像个小书生一样。
当陆云跪坐在大堂中央,一双眼满是志得意满地将黑布褪开时,一把通体黑亮的琴身就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一见这琴,白弱水就勾起了一抹笑,这把琴不就是姚淑的焦尾吗?
当初姚淑经常用这把琴教她那曲《凤求凰》,而她母亲去了之后的第七年,姚淑也是抱着这把焦尾琴随白清云出征。
在南越与大燕的战场上弹得一曲《破阵子》,瞬间令白家军士气大增,大败南越。
和姚淑分离已有十数年头,陆安和姚淑也已经故去一年之久了。
去年收到姚淑的信时,她才知晓有人要对陆家人不利,当她赶去之时,陆家却早已化为了一片废墟。
没想到她还能和这故人遗物得此一见,一双眸子看向陆云时柔和了不少。
陆云抬头看向白弱水时,因为她眼中的神情心中有了几分疑惑,但也影响不了他不想乖乖做她的徒弟、任她“宰割”的坚定意志。
“白弱水,咱们这武是比了,你用小人计谋得胜,小爷也就不计较了。但是,小爷不服,还想跟你比比文。”
“今天你要是能在琴技之上胜了小爷,那小爷才肯认你为师,你可敢?”
这次比文,看你还如何使诈!
“有何不敢,还有,师父我那才不是什么小人计谋,跟你说过了,那叫兵不厌诈,你怎么就老是记不住呢?唉,为师很是为你的智商捉急啊!”
白弱水装模作样地抚额,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
陆云难得理会她,低头抚琴。一曲《凤求凰》哀婉幽长,凄凄诉诉,道尽儿女情长,大堂之中为其落泪者已过数半。
陆云许是想起了因此曲而相爱的自家父母,竟也有泪滴下。
一曲终了,哭声却未停止。
白弱水起身,为陆云的琴技拍了拍手:“不枉姚姐一片苦心,他日,子定当成材,名留青史!”
说完,也不管陆云听了这话之后更加疑惑的目光,兀自端坐于焦尾琴后,素指轻挑就是一曲《破阵子》。
明霜一动不动地看着白弱水,嘴角勾起一抹笑来,还真是难得看到这位小白主子像现在这般一本正经地模样。
急缓有致,嘈嘈切切,即使是方才还沉浸在被爱情感动之中的人听了也不禁心胸澎湃起来。
一曲作罢,众人还都沉醉其中,恨不得自己提枪上阵,杀敌无数。
“云先生,您看这一局,该如何呢?”
虽然《凤求凰》感人肺腑,但白弱水所弹的《破阵子》却更加能激起众人共鸣。
在场的,无不是有血有汗的真男儿,若能上阵杀敌,封官进爵,谁还愿意做一个落草为寇?
奈何这个时代还算太平,但是官途险恶,贪婪之风已经小成,军营之中能得到提拔的也是官家子弟。
即使他们九死一生之下立了军功,上报的名字之中也会是他人。
所以,这一局……“白姑娘胜,云儿快快拜见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