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怡听了这话,不怒反笑,将茶杯恭敬的放在陆天德的面前,笑着说:“伯父,您尝尝,这是我姐姐前几天给我寄过来的茶叶,是咱们中国的茶叶……”
靳梓曼见丁怡不理她,有些愠怒,“怡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你那小花店本身就本小利薄,你在美国这几个月歇了业,可要少赚不少呀!”
丁怡把茶杯放在她面前,“不着急,唯宇说了,等他把手头的事情办完,我们就在美国注册结婚,到时候他会跟我一块回去的。”
陆天德听了这话,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拧着眉头看着丁怡,“怎么?他还是坚持要回国吗?”
“是呀伯伯,我看你干脆就跟他说了吧……反正当年婶婶的事情也不怪你,二哥哥怎么能随意听信一个保姆的恶言?”靳梓曼大大的眼睛瞪着丁怡,神情宛若天真的小女孩被人抢去了洋娃娃。
陆天德的话让丁怡心里一震,她不想理会靳梓曼的挑衅,看向陆天德,“伯父?难道唯宇母亲的事另有隐情?如果是真的话,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呢?你明知道这几月以来他都在奔走调查他母亲的事情啊!”
陆天德的表情阴阳不定,他用拐杖在地板上重重一顿,似是下了很大的绝心。
“曼曼,你去车里等我,我跟丁小姐说些事情!”
“伯伯……”靳梓曼撒着娇,“反正事情我也知道,为什么要赶我出去呢?”
“听话!”陆天德的脸色沉了下来,靳梓曼扁扁嘴,站起身来往外走,走到门口,还不忘瞪了丁怡一眼。
丁怡跟过去替她拉开门,礼貌而又温婉的对靳梓曼抱以微笑,关上门的瞬间,她的脸上现出紧张和忐忑。
转身看看坐在沙发里头发花白的老人,丁怡下意识的扯扯衣角,又理理头发,这才慢慢走过去坐下。
“丁小姐……”陆天德的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沙发的扶手,似乎是在思忖如何措词。
丁怡静静的坐着,等着老人开口。
眼看着茶杯里氤氲的热气不再升腾,陆天德始终呆呆望着空气一言不发。
丁怡坐得身子僵直,她慢慢站起来,打算帮陆天德换一杯热茶时,他突然便开了口。
“我是穷人出身,年轻时出来闯荡,后来辗转到了唯宇母亲家开的老店里做工,因为我为人勤恳,老板家里又没有儿子,五年之后,老板决定纳我为婿,想让我帮他们家光耀门楣。
可是唯宇的母亲当时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无奈父命难违,她还是听从了父母嫁给了我。后来我辛苦工作,把他们家的生意做大,又辗转移民来到旧金山,便生下了唯宇……
一转眼唯宇八岁了,我跟靳柏年合资成立了跨国公司,每天都很忙碌……”
说到这儿,老人捏了捏眉心,现出疲惫的神色。
丁怡起身去帮他换了杯热茶,轻轻放在他面前,“那后来呢?唯宇的母亲又是怎么走的?”
“我那时以为,我的人生圆满了,妻贤子亲,不愁吃穿!一个男人的成功大抵便是如此吧!可是谁想到,唯宇的母亲却觉得我整日在外应酬冷落了他,一个偶然的机会,她竟然又遇到了那个她从前喜欢的男人!”
“啊?那男人来也美国了?”丁怡诧异地问。
“不不不……那男人很落魄。唯宇的母亲每年都要回国祭祖,在老家住上一段时间,当时我想,她应该就是那时候又遇到了他吧。
然后她想办法把那男人弄到了旧金山来,还骗我说是她在乡下的一个穷亲戚,家里已经没有亲人了很可怜,叫我在公司给他找份差事。”
听到这儿,丁怡的心里开始七上八下,难不成陆唯宇的母亲跟着这个男人跑了?辗转回国,在老家过活?怪不得陆唯宇在美国找了这么久都没有什么消息!
“有天下午我回家拿一份文件,保姆看见我回来惊慌失措。我还以为唯宇的母亲出了什么事,结果,我推开卧室的门……”
陆天德抿着嘴唇闭上了眼睛,似乎很久以前的那一幕还如在眼前一般。
丁怡突然便对这个老人产生了深深的同情,想起自己被孙跃成背叛时的痛楚。对于这样一个功成名就的男人来说,恐怕更加难受吧。
“伯父,您如果不想说,便不要再说了……”丁怡冲动的伸手在他长满老人斑的手背上拍了拍,瞬间发现自己的唐突,赶紧缩回了手。
陆天德似乎还沉浸在回忆当中,完全没有察觉丁怡的失态。
“我当时什么都没说,转身便离开了。之后的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回家。直到一个月后,保姆打电话来,说太太自杀了!”
“啊!”丁怡惊呼一声,捂住自己的嘴巴。
“是啊,唯宇的母亲自杀了……那个男人原本是想从她这里骗些钱财,可是被我识破他们的奸情后,唯宇的母亲闹着要净身出户跟他远走高飞,他害怕了。呵呵,一个一穷二白的中年女人,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要来做什么呢?”
“于是他就拒绝了唯宇的母亲?自己逃走了?”丁怡的手攥成了拳头,气愤地说。
陆天德点点头,“当时唯宇念的寄宿学校,我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因何而死,只是告诉他他突然得了急症,所以葬礼办得很简单。
之后我一直在找这个人,后来辗转找到了,也算是让他吃了些苦头吧。没想到他居然处心积虑买通了我家的保姆,对唯宇编造出那样的谎话来!”
“陆伯父!”丁怡忍不住叫道:“唯宇现在都这么大了,孰是孰非他应该分辨的很清楚了,你应该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呀!你这么苦着自己,又是何必呢?”
陆天德淡淡一笑,“丁小姐,很抱歉在国内那次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对你出言不逊。当时确实是有点误会,不瞒你说,因为唯宇的关系,我也调查过你。现在我知道那个孩子是你替你前夫养着的……”
丁怡一愣,没想到陆天德突然话锋一转,说到了自己,她皱着眉看着老人,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知道,唯宇这次既然回来了,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他走了!我知道你是个好女人,可是你明白么?好女人就得懂得会她心爱的男人牺牲。
我知道曼曼脾气任性古怪,可是你也应该明白,我们陆家和靳家是几十年的交情了,他俩自己小就订下了婚约,如果现在唯宇娶了你,那我就是对靳家不起!而且对我们两家的生意肯定会有致命的影响!”
陆天德叹了口气,“哎,我之所以告诉你唯宇母亲的事情,是想让你知道,我并非是个一点都不通情达理的老头,只是走到我现在这个地位,许多事,我也是身不由己了……丁小姐,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给你一笔钱,足够保证你下辈子不用工作也衣食无忧了,求你放了唯宇,好不好?”
丁怡原本对这老人充满了同情,没想到最后他居然说出这么一席话来。
她的脸色变得苍白,两手交握在身前,手指止不住的颤抖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反驳他,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底气去反驳他。
能说什么呢?我不走,陆唯宇说了,他爱我,他要娶我,他说了此生非我不娶!
可是爱算什么呢?这些话又能抵几斤几两?
门外传来吵闹声,陆天德站起身,“是不是唯宇回来了?”
丁怡赶忙走过去开门,看见陆唯宇正冷冷的看着靳梓曼,“你怎么来了?你来干什么?”
听到门响,陆唯宇转身看见自己的父亲,眉头皱的更紧,“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你调查我?”
“呵呵,我还用得着调查吗?这是我们在美国购置的第一套房产,后来我做为生日礼物送给了你母亲,难道你忘了?”陆天德失笑。
“请你们离开,这里不欢迎你们!”陆唯宇步上台阶拉着丁怡的胳膊往屋里走。
“丁小姐!”陆天德突然发声,“别忘记我们的约定!”
丁怡心里一惊,约定?什么约定?自始至终都是这老头自己在讲他的悲情故事呀?他几时跟自己有过约定了?
陆唯宇狐疑的看看丁怡,又看看陆天德和靳梓曼。
靳梓曼过去搀扶着老人,用腻得发甜的声音说:“怡姐,你要好好考虑哟……二哥哥,我们回去了!”
“咳!”陆天德轻咳一声,“唯宇,我不管你还认不认我这个父亲,家门是永远都对你敞开的,我们随时等着你回来!丁小姐,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这四个字,陆天德故意加重了声调,陆唯宇心生疑窦,再看看丁怡脸色惨白,心下更加怀疑。
拉着丁怡进了门,“砰”的一声便把门自身后踢上。
“他们来干嘛?”陆唯宇不满的质问,“我不是说过嘛,自己一个人在家时,不要给任何人开门!”
“可他是你的父亲呀!”丁怡满心委屈。
“我早就不认他这个父亲了,你不知道嘛!”陆唯宇的声音陡然提高,把丁怡吓了一跳。
“你吼我干嘛?我做错了什么?”丁怡眼中含泪。
“他要跟你做了什么约定?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陆唯宇抓着丁怡的胳膊,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