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余疏影像被他手上的温度烫着,她瑟缩了一下,努力地扯开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我想说的也是去酒庄试试酒……”
光看她那游离的眼神,周睿就知道这丫头想歪了。他没有揭穿她,帮她关上车门,他才绕到另一端上车。
开车之前,周睿把手机递给余疏影:“给你爸爸拨个电话,跟他说一声,我们已经在路上了。”
今早频频被吓唬,余疏影尚未完全恢复过来,她问:“什么在路上?”
周睿有点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但唇边的笑容却有几分宠溺:“当然是去你家的路上。”
“啊?”余疏影还是迷迷糊糊的,她追问,“去我家做什么?”
“刚才不是说了吗?去酒庄试酒,等下接了你爸妈,我们就一起过去吃。”周睿忍不住逗她,“怎么,你想着只跟我两个人去而已?”
余疏影知道他在调戏自己了,她不搭理他,但耳根不可自控地发烫。拨通手机后,她就胡乱地说:“爸,我是疏影。周师兄说我们已经在路上了,让您跟妈快点到楼下等。”
周睿失笑,他说:“哪有你这样说话的……”
今早余军和文雪莱如常到体育馆打羽毛球,接到女儿的来电,余军一拍脑袋,对着手机嚷道:“糟糕,我把这事儿给忘了!”
周睿没有打开车载音响,余军的话只字不漏的落入他耳里,他赶在余疏影开口前说:“余叔,我们在楼下等你们,不着急!”
那声音虽然不真切,但余军还是听清楚了周睿的话,他对女儿说:“你们可能还要等三十分钟。疏影,记得替爸爸跟小睿说声不好意思。”
“知道了!”话虽这样说,但余疏影断通话后,就懒洋洋的看着窗外,她才不要跟这家伙说不好意思……
不一会儿,余疏影就改变了主意,她不情不愿地说:“我爸让我跟你说声不好意思,他惦记着跟我妈去打羽毛球,不小心把你这事给忘了。”
周睿无声地笑了,他说:“没关系。”
车子驶进通往教职员工宿舍的校道时,周睿看见前方有一双脚步匆匆的背影,他对余疏影说:“你看,你爸妈在那边。”
余疏影正低头刷着微博,听了周睿的话,她便抬头瞧了一眼,果然发现了父母的踪影。
她降下车窗,正想喊一声爸妈的时候,周睿却把车窗重新关紧:“别让你爸妈知道我们已经到了,不然他俩会着急的。”
“也是。”余疏影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做事情居然这么细心。对她父母尚且如此,那么他在家里应该是一个十分孝顺长辈的孩子。
想到这里,余疏影真觉得自己走火入魔了。脑容量好像全被周睿占据了,他随便说一句话、做一个小动作,她好像都能延伸一大堆有的没的……
周睿将车子停靠在树荫下,看见余疏影咬着自己的下唇,使劲地抠着手底下的安全带,他笑道:“我车上的安全带得罪你了吗?”
他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余疏影,她看了看周睿,又看了看那被扭得变形的安全带,有点哑口无言。她干脆解开安全带,侧着身趴在车窗上。
正是午饭时间,校道上路过的人也不多。余疏影等着等着就觉得无聊,周睿反而还是一副耐心的样子,她问他:“诶,你跟我爸事先约好要去酒庄的呀?”
周睿点头:“这事已经说过很多遍,可是我总是抽不出时间,等到交易会闭幕总算有空了。”
“我还以为,”余疏影说,“你是因为柳经理的提议,所以才动了去酒庄的心思。”
“那只是碰巧而已。”周睿沉吟了下,接着说,“等下我也要问问余叔对签约仪式的看法。”
经过这段日子的接触,余疏影觉得周睿在公事上向来有魄力、有主见,甚至有独当一面的本事。不过周睿对她父亲好像颇为依赖,碰上要紧的事情,周睿肯定会找他商讨,说不定还会向他寻求帮助。
对此,余疏影感到费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就很八卦地问周睿:“你怎么放着公司里的智囊团不用,反而对我爸就这个教外语的老教授言听计从呀?你就算要找秘密军师,至少也得找一个商管学院的专家吧……”
周睿罕见地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他难以置信地问:“你一直都以为你爸只是外语系教授那么简单?”
余疏影理所当然地说:“难道不是吗?”
周睿默然,过了片刻,他才说:“余叔没有跟你说过他进大学教书之前的经历?”
“没有。”余疏影说,“我爸很少说他以前的事,哦,现在的事也不常讲。”
周睿问:“那你起码知道余叔毕业于英士国际商学院的吧?”
“这个我倒是知道。”余疏影回答。
周睿的语气里掩不住敬佩和崇拜:“余叔跟我爸是校友,余叔毕业以后,曾经在斯特工作了几年。他和我爸一起掌管市场部,当时的业绩年年飘红,应该算是斯特的巅峰时期。”
“不是吧?”余疏影简直不敢相信,她那位古板严肃的父亲,居然是隐姓埋名的商业高手?
看见余疏影一脸怀疑,周睿伸手敲她的额头:“我骗你干什么?”
“你的话听起来就像个玩笑嘛!”余疏影灵活地躲过他的手,“我爸这么厉害,那他为什么要放弃从商?就算他不从商,他也可以教商管,干嘛要跑去教外语?”
周睿抿了抿唇:“后来碰上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余叔就辞去了斯特的职务。余叔回国以后就不肯跟我爸往来,直到我来了斐州大学念书,他们才重新有了联系。”
“为了什么呀?”余疏影好奇地追问。
话音刚落,车外就传来余军的声音:“小睿,等很久了吗?”
周睿瞬间敛起神绪,他微笑着:“刚到而已。”
余疏影闻声回头,看见父母站在车外,她高高兴兴地下车给他们开门。
把副驾驶室的位置让给父亲,余疏影就跟着母亲坐在后座。就在周睿和余军聊着天时,文雪莱低声问女儿:“你昨晚不回家也不跟我说一声?”
每逢周五,若没有特殊情况,余疏影都会回家。她不敢告诉母亲,昨晚她吃烧烤吃到了凌晨,还在周睿家里过了一夜,于是就硬着头皮说:“昨晚太忙!交易会闭幕,我们的展位有很多东西要收拾,忙完以后,我忘掉明天是周六了……”
当着周睿的面,文雪莱量她也不敢撒谎。她戳了戳女儿的额头,笑骂:“跟你爸一样糊涂!”
听了这话,坐在驾驶座的周睿微微翘了翘唇角。
斯特在斐州郊区有一个占地数千平方米的酒庄,经过三十来分钟的路程,他们终于抵达目的地。
这里有除了藏酒百万的地下酒窖以外,园内还有一座暂未对外开放的高级会所。周睿带着他们走进去,边走边说:“我们先吃午饭,下午才去酒窖看看。”
为了款待恩师,周睿特地开了一瓶1982年的斯特珍品。当他把红酒灌进醒酒器时,夹着果味与橡胶木桶的酒香已经淡淡地弥漫在空气中,余军忍不住称赞:“好酒!”
周睿说:“余叔,您还是那么识货。”
余军摇了摇头:“人老了,各个感官早没有旧识那么灵敏。”
对于葡萄酒的品鉴,余军肯定算得上是行家。午饭过后,他们就一起到地下酒窖参观。
相比于阳光普照的室外,地下酒窖的温度要低好几摄氏度。刚走下台阶,余疏影就微微地打了个冷颤,之后就挽紧母亲的手臂。
走在前面的周睿将地窖里的灯全部打开,开灯的一瞬,余疏影的眼睛眯了眯,再睁开时,她不由得惊叹。
在这个连空气都洋溢着酒香的空间里,安置着数十个巨大的橡胶木桶,每个木桶都有各自的标签,而木桶里面,则是酝酿着令人垂涎的美酒。
再往前走,则是一排一排的架子,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已经装瓶的葡萄酒。在灯光的照耀下,它们看上去就像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余疏影从架子里抽出一瓶,她想看看后面的贴标,于是就转了转瓶身。
看见女儿这么毛躁,在旁的文雪莱嗔道:“影影,你当心点!”
周睿正跟余军谈着怎样均衡葡萄酒里的甜与涩,听了文雪莱的话,他抽空回了句:“摔坏了也没关系,就当被疏影喝了吧。”
余疏影朝他做了个鬼脸,接着又低头研读起那个印着法文的标签。
除了参观以外,周睿还拿来几个品种各异的葡萄酒给余军和文雪莱品鉴。
父母和周睿都品得很享受,余疏影拿来酒杯,她也细细品位着,看看有没有他们说得那么口感奇特、让人浮想翩翩。
不同的酿制和发酵方式会使葡萄酒有不同的味道,余疏影在酒中感受到果实的香甜和苦涩、鲜花淡雅的芬芳、草本植物的香气、怪异却又特别的橡胶木桶气味,甚至有清新的泥土味和腐坏奶油的味道。
每喝一个品种,余疏影都带着好奇,带着期待。因为她无法预料,这一杯葡萄酒,到底会给自己怎样的味觉体验。
余军和文雪莱都顾着跟周睿交换心得,都没有留意到贪杯的余疏影。直至她不小心打碎了酒杯,他们才发现那丫头脸颊绯红,连眼神都迷离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