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虏都是怕死的。宋军只需私下里隐隐透出一种‘威慑’,敢不效力者,死——
秘密的,人所看不见的‘处死’。
给降兵们造成一种错觉,宋军是在拿话来框一些‘不一条心’者,然后集中下刀子。那样几乎就没人敢不‘甘心’效力了。
免死牌竖起,当即就有无数太子军士兵倒戈卸甲,除去少数不识时务者,此战迫于无奈而束手相投者就不下五千人之数,而一万太子军战死当场的也才刚过两千。
“报三位将军,刘侍卫在小路设下埋伏,刚擒了那逃将张虎!”
陈安、张鹤还在为这场完胜感到高兴,略有些惭愧的章甫阳看到战果也笑开了脸。猛然的,这一声突如其来的禀报,就若一盆冷水浇在了三人头上。让三人瞬间一个激灵,回过了神来,明白今天这场大胜的主角究竟是谁?
那不是自己,而是面都没露的祝彪。
人家虽然战场都没看一眼,却是真正的下棋者。运筹帷幄,决胜沙场。自己三人,不,连同那刘卓一起,都只是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祝帅真是……”
“神鬼莫测啊……”
兴致高昂的陈安、张鹤都跟霜打的叶子一样,无力的低下了头。
“俺老章是对祝帅真真服气了,口服心服。”章甫阳因伤创而发白的脸上倒是意气高昂。
打仗,能摊上一个真正的名将主帅,实在太不容易了。现在一尊大神就在自己的面前,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在这样的人物手下听命,功劳多多不去说,性命更是有保障,而对于一般的将领言,这才是最最关键的啊。
“章将军,伤创虽浅,但不可大意啊!”祝彪对章甫阳热情了三分。西进之战开门见红,章甫阳营功劳不多,但苦劳是绝对有的。不管他是出自什么目的,抢陈安先行一步,对祝彪来说。都是一个拉近距离的机会。功劳簿上。章甫阳、陈安、张鹤三人功劳并列,私下里,一大瓶金创药抵到了章甫阳手中。“本帅早年行走过几日江湖,曾偶得一两副药方。此药对于刀枪伤口,最最有效。”
章甫阳浑身的伤口有九处,其中一大半是落马后被太子军士兵围攻所得的。不过士兵的杀伤力有限,刀枪透过甲衣后落到身上,力道已经竭尽了。多是浅伤。
章甫阳没把金创药当一回儿事,这玩意太大路太普通了。天底下,不说那些走江湖的,武官军将,随人没有金创药?十个里面一两个怕还是百年传承的‘祖传秘方’。
但这是祝彪的‘橄榄枝’,已经对祝彪心服口服的章甫阳怎么不赶紧接着?那是一脸的感觉的看着祝彪。可惜,他本人又真的没什么艺术细胞,一脸‘挤’出来的感动,搞得一刹那里祝彪嘴角都想抽了。
落日黄昏。重新整个一新,总兵力增长至三万七千余人的宋军兵临高明县城下。城内仅仅五千守御兵力,人人心里上紧了弦,全神贯注的提高着自己的警觉性。
宋军没有攻城,但也一夜没有消停。城门四周驻扎的营寨。似乎一整夜里都在伐木砍树,打制攻城器械。人影憧憧,火光通亮了一夜。
高明县令对全城丁壮颁布了‘集合’的政令,他知道。宋军一夜的忙过,换来的肯定是来日四面的猛攻。
东安郡回援的大军已经近在咫尺了。城外宋军如果不在明天一天之内,甚至是一上午之内,夺下高明城池,六七万杀回朝廷兵马就摆在眼前了。
“明日乃是宋逆的生死存亡之日。他们若打不下高明,等待的结局就是被即将到来的我朝廷兵马横扫。而若能拿下高明,彼以我县城城池为屏障,挡下朝廷大军的一击,未尝不可能……
是以,生死存亡,荣华富贵,建功立业,名传神都,就在明日之战——”
很有说服力的一番话,不仅让军官们信心高涨,就连普通的士兵和高明县城内的百姓丁壮都亮起了眼睛。
一天,或许连一天都不到,十万回援的朝廷大军就将杀到高明了。在那之前,如果自己等能守住高明县城,那该是多么结实的一笔功劳啊……
军官们看到了张虎、杜天华乃至之前折在宋军手中那些空出的营头校尉,县令、县丞们看到了东城郡现今空出的成打好位置,文武官员,各取所需。多么美妙!
随着县令的这一番演说,高明县城中紧张的气氛里竟然更多出了一勃勃旺发的欣喜。
且不提高明的县令、军官如何,把目光看向城外的宋营。
的确,四门各营中,人人都在忙乎中。这绝不是故意做出的假象。一根根圆木被拖入营中,一架架云梯车被竖立起来,完完全全是真实。
陈安、章甫阳、张鹤,三名统兵校尉也真的都在军营。但是,全军的统帅祝彪和他的亲卫营不见了。再仔细看一看,陈安等三将营头中特意保留下来的,每营两部,不扩充、不掺沙,原汁原味的宋军部队,此刻也消失不见了。
从威县杀到东城,从东城杀去东安。这一路上,沿途收集来的数以千计的马车,祝彪在率主力西进的时候,可是全都带走了。
正是靠着这些马车,今夜里,祝彪带着三营调来的六部,和他自己的亲卫营,才能飞速的直奔目的地去。
高明县城四门外那宋军营中的动作和喧哗,更大的目的就是掩饰宋军暗自的调动和行动。鬼知道,高明县城里有没有信鸽、鹞子之类的飞禽,如果走漏了消息,自己可就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在傍晚时分的军议上,祝彪指着悬在中军帐的那副地舆图,对陈安等三将说道:“这里算是东安,这里是高明,这里是菱角塘。我军欲要设伏,就要在这里。”手中的鞭子重重的点在了菱角塘东头的部位上。
“据眼线传来的消息,昨日裴仑军的宿营地是在东安郡新田境内,那么以裴仑回师一直来的速度看,一日的行军后今夜的宿营地必是菱角塘西面位置。如此,明日黄昏左右其军便可抵达高明。”
祝彪的说法没有人反对,依据敌军的行进速度,参考天气、路径。环境状况,判断敌军的行程落点,这是一个将领最基本的素质。祝彪说的一丁点都不差。
“这样看,明天清晨裴仑军就会经过菱角塘,继续望高明县赶来。我军必须要打他一个出其不意。否则,正面相抗,以我军现在的战力和士气,不会是六七万兵马朝廷大军的对手的。”
连着刘卓,四人四双眼睛都看向了地舆图上的菱角塘。频临水泊,一侧是山岭起伏,毫无防备的朝廷兵马必会拉成长长的一条细线。到时候己军一出……
“祝帅,裴仑性格很谨慎的……”
“再谨慎又怎样?他能想到咱们连夜赶路去菱角塘东段下埋伏吗?以常理看,这段路要走一天时间的!”
足足**十里路程。宋军白日里已经厮杀过一阵,赶了几十里路,夜里怎么可能再赶出**十里路程呢。如果菱角塘距离高明县城只有二三十里路时,祝彪绝不自己找麻烦。
这个距离上,裴仑绝对会细心侦察搜索的。大军如果埋伏,一定会被发现。可是菱角塘在**十里之外,就好比人会为明天的着急死急的只上火,却绝不会为下个月的麻烦事而心烦意乱。
这理儿都是一个理。
菱角湖是东城郡与东安郡之间最大的一个湖泊,桃水转了个弯儿的汇入地。地势崎岖不平,发源于汧山南麓的桃水在那里被截住了,故而也才有了菱角湖这个水泊。
路径在菱角湖南岸,沿湖的一条道,再往南就是香花岭。
行军打仗是离不开地理,祝彪在出兵之前就向宋王要过了东城郡最最详尽的一套地舆图,这些天来,每天每夜的琢磨,早已经将东城郡所有的地势地貌尽数记于心中。
现在他面临着裴仑回援大军的最直接威胁,该如何应对,菱角湖一带设伏就不经意间窜入了他的眼前,并且这个方案越想越合适。
深夜里,月牙弯弯,繁星点点,漆黑不见五指。
一万多宋军乘坐着一千多乘马车进入了菱角湖,一支支火把照亮了菱角湖南岸的沟沟岭岭。
祝彪没有浪费时间,立刻就命全军分散在沿岸的丘陵谷地间过夜,严令不得生火点灯,不得有大的声响。他们不能有任何外漏的迹象。
这是一个陷阱,一个等着裴仑扎进来的陷阱。
虽然宋军兵力有限,一个坑坑不死裴仑。但是,当头一棒把气势汹汹的朝廷大军打个眩晕还是完全可以的。
于祝彪盘算的差不多,裴仑领兵一路疾行的赶去高明,赶到菱角湖西头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见这一段的路径狭窄,夜间难以通行,他便下令全军在菱角湖西头外围地带结营过夜,等待天亮。
高明县危急,张虎、杜天华外出扎营,结果全军覆没的消息让裴仑恼火不已的同时,心情也很紧张、他很怕自己赶不及救援,高明县城就被宋军给拿下了。那样一来通向东城的道路就被宋军给堵住了,情况就变得复杂了。
至少有高明县城在握的宋军,让回援大军一鼓作气横扫敌虏的气势给顿止了。
这绝不是裴仑希望看到的。
只有高明不失,才一切大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