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王妃看见自己的儿子,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股激动,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已经快要及冠的少年,四年不见,可眼前的孩子,长得似乎有点太快了?
杨遥看着靠山王妃,又看了看自己哥哥,看两个人都呆呆的看着对方不说话。
杨凌霄想过无数次再次见到母亲时的画面,想过母亲激动落泪,想过母亲冲过来抱着自己,甚至异想天开过母亲对自己冷眼相待的场景。却从没想过会在母亲眼中看到一丝陌生,那一刻杨凌霄感到自己的眼睛有些湿润,一股委屈在心里像一条小蛇一般扭曲。
“娘!哥说有礼物给你!还说肯定开心!”杨遥打破了这个诡异的气氛。靠山王妃也终于从愣神中回过神来,连忙起身去拉自己儿子,慌乱样子就如当初,那个看到出征两年突然回家的靠山王时的少女一般。
“什么礼物?回来就回来,带什么东西真是的。你能回来就是娘最开心的事情了。”王妃拉着自己儿子,却只能说出一些客套话一样的言语来。
杨凌霄一时语塞,怎么说?自己刚才给妹妹那么说的原因意思就是自己就是那个礼物啊。
“那个娘你开心就好,我就是礼物,我让妹妹把我带回来给你的。”杨凌霄尴尬的挠了挠头,王妃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随之而来还有抱着肚子大笑的杨遥那银铃一般的笑声。
开宴在即,整个天京城的权贵近乎都在靠山王府,赵三才前后招呼客人,内阁大学士王景隆,谭正坐镇宴中。靠山王去了边关不在京中,可任谁也不会放过这个巴结靠山王妃的时刻,巴结靠山王实在是太难了,他老人家能看上眼的东西或者人简直不存在。
若是靠山王在京中,怕是根本没有这么多人敢上门献媚。纵使如此,这些人也只能在外堂吃个宴席,内厅之内坐的,才是真正给王妃庆生之人。
杨遥一蹦一跳的坐到桌上,靠山王妃拉着一个小男孩走出来。
端着杯子的光明远一楞,随即反应过来。
“这是凌霄?”
靠山王妃点点头,这位凌山王很没形象的跟个猴一样窜了过去。皇宫一战后,光明远就未离京,靠山王这些年四处奔走查漏补缺,大秦内政三大学士劳心劳力,光明远还要不停给这三个文人和勋贵集团做和事佬,着实出力不讨好。
就跟抓了匹好马一样,凌山王光明远把杨凌霄这捏捏那摸摸,皱着眉头念叨着:“那李小凤教了你些什么玩意?身子骨怎么如此弱?”
“师父没有教我武功,只教了我长生诀。”杨凌霄并不认识此人是谁,只是看样子应该不是外人。
“长生诀?那不是道家最基础的法门吗?那玩意练了除了能憋气憋的时间长一点,有个屁用啊,别说长生了,小宗师都到不了啊。”光明远一脸茫然,这世间道统第一人也忒不靠谱了吧?
“王叔,洛娘娘,这位是?”桌上那看起来远比杨凌霄精神俊秀的少年问道,王叔叫的是凌山王光明远,洛娘娘叫的是靠山王妃,洛神。
杨凌霄这才望向桌子,看到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起身站在桌边,身后的老者也一同起身,还有两个阿姨好奇的朝自己走来。
“皇帝哥哥!这是我哥哥!”杨遥帮忙做了解释。
赢夫走向前来,来到杨凌霄面前,弓手做礼:“凌霄哥哥,弟弟想见你很久了。”
老者微微皱眉,老者是当朝大学士之首,人称夫子的严准。
杨凌霄看着眼前叫自己哥哥的人,妹妹叫他皇帝哥哥,那他自然是当朝皇上没错,眼前的孩子跟自己差不多大,可是那虽未带冠却已经扎的紧实而整洁的头发,还有那从容有度的气质,总归怎么看都觉着该自己这个披头散发的小屁孩喊他哥哥。
“赢夫是皇上,怎么能让他喊凌霄哥哥呢?”洛王妃说了一句,其实心里却是不在意,毕竟先皇也喊靠山王一声大哥。
“无妨无妨,虽是同岁,不过我是知道凌霄要大赢夫两三个月的。”光明远一脸无所谓。
可是杨凌霄就愣住了,不知该说什么,不知该叫对方什么。
“凌霄哥哥喊我赢弟弟就好。”似是看出了杨凌霄的窘迫,赢夫主动说道。
“赢弟弟。”杨凌霄一脸傻笑的喊道,倒不是真的杨凌霄笨,其实要是刚才杨遥喊赢夫赢哥哥,杨凌霄自然也会想到喊这个。
偏偏那疯丫头喊皇帝哥哥,杨凌霄满脑子就只有不能喊皇帝弟弟吧?
“孩子还小自然可以喊,将来赢夫和凌霄都及冠了,在人前就不能这么喊了。”两个妇人中,穿着青绿色纱绸的温柔妇人说道。
另一个一身素白,却颇有风姿的妇人也过来揉揉杨凌霄的头:“我们是你婶婶,小家伙真不乖,婶婶们刚到天京城,就听说你走了。”
青衣是凌山王妃王童,白衣是凌山王妃武阕。整个大秦只有凌山王府,有两套正妃凤披。
饭桌之上倒是甚为欢愉,凌山王是个大孩子,天生就跟孩子们玩得来,赢夫本就跟光明远亲近,杨凌霄也对这位王叔深有好感。期间在外已经被灌的满身酒气的赵三才进来过一次,跪在地上给一众人行完礼,就傻呵呵笑着看杨凌霄。
杨遥这才觉得哥哥可能不是傻子,傻子应该是赵三才这么笑才对。
洛王妃问三才是不是喝多了,让人给他熬点醒酒汤。这孩子虽然行事多有不端,但是向来最知道什么叫孝顺,洛王妃还没四十,就已经被伺候出了六十岁老太太的感觉。
赵三才摇摇头,说没事,外面还要忙,他就像进来看一眼世子。然后就跟个肉山一样有颠着就出去了。
喝多了光明远一个劲的窜托赢夫跟杨凌霄喝酒,老夫子一口一个喝酒误事,一国之君决不可贪杯,其实自己已经被光明远那军中学来的各种灌酒手段灌的不行了。别看老夫子比光明远年长一倍有余,可要轮到劝酒,那是个弟弟。
眼瞅老夫子就下了决心不喝了,这货才把杀手锏摆出来,让赢夫敬一杯,杨凌霄敬一杯,一下就给夫子安排到位了,夫子这就算喝到了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境界,把当年青楼作诗的事迹娓娓道来,听得洛娘娘跟王娘娘面红耳赤。
倒是余下几人都津津有味,看着瞪大了眼睛瞅着老夫子。满脸红晕的赢夫跟杨凌霄,被洛娘娘拿起一根筷子就是一人头上来一下。真是一点好的都不学。
到最后光明远更是趁着老夫子已经彻底喝迷糊了,让两个孩子拼起酒来。也不是洛娘娘不拦着,毕竟都是那个年代过来的。杨孝严光明远赢胜他们在家跟三个庄稼汉一样骂娘喝酒的日子也不是没过过,就随着他们去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杨凌霄,看着已经漆黑夜色跟烛火,根本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躺在这里的。
眼前的妇人只点了一根烛台,就着月光手指抱着一身衣裳,手就轻轻的摸着那一般的布料。今日凌霄外面穿的还算得体,却不知内衣如此粗糙。看着那棉线仿制布料的内里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补丁,补的人手很巧,从外面几乎看不出来。
眼泪就流了出来,洛王妃就这样一个人抱着杨凌霄的衣服在烛台前哭着。杨凌霄眼睛也湿了,可是实在是睁不开,若不是第二天早上看到那燃尽的烛台,怕是只以为这是自己的一场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