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非议主子!”桂儿语气严肃地教训道。
春燕也是豁出去了,“如今咱们身在豹房,姑姑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将我平日教你的那些都给忘了吗?想在宫里待得安生,就得谨言慎行。”
春燕看着姑姑身上的伤,替她感到不值,“姑姑最是谨言慎行的了,可是结果呢?”
桂儿不想再提这些糟心的事,只是默默捏着手中的几粒糖果。
糖果只得指甲盖那么一小截,印着一个喜庆的“福”字,是马哲端药来时,一并塞给她的,说是含在嘴里,就不会觉得药苦了。
这是将她当作小娃娃哄呢!
她让春燕将汤药端来,一口喝下,再丢一粒糖含在嘴里,别说,还真不觉得药苦了。
……
寝殿。
朱寿批阅完奏疏,等到二更方才见无羡返回,替她弹去肩上散落的雪花,捂着她的双手给她取暖,“左右是个奴婢,还用得着你亲自去安排?”马哲这些人都是死的吗?
无羡怎能听不出他话中的怜惜,笑了笑,“她终究是因我而受的伤,总要将她安排妥帖的。”
接过朱寿递来疏风散寒的姜苏茶,饮了一口,温度不冷不热,刚刚好。
“你觉得,桂儿被人下套,是皇后的手段吗?”无羡问道。
“应该不是。”
他与皇后虽没多少情分,但是她的性子还是了解的,她可没有这个心机。
“那你觉得是谁的手笔?”无羡又问。
“多半和先前教唆皇后来这儿闹事的是同一个人。”
“我让宫令女官去调查此事,说不定,下一个被设计的就是她了。我得让马哲去提醒下她,让她多加小心。”说着,无羡放下手中的茶盏,就要去喊马哲,被朱寿拉了回来。
“那人必定是在暗中盯着人呢,你让马哲一去,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那要怎么办啊?”
今日,差点折了一个尚仪女官,总不见得,再折一个宫令女官吧?
无羡正愁着呢,朱寿反而笑了起来,“出事了更好啊!”
“我头都疼了,你还幸灾乐祸!”气得她伸手就要去揪朱寿的耳朵。
朱寿截住她的手,反手画了个弧,勾住她的腰肢,将她搂入怀中,附在她的耳边,也不知说了什么,将她给哄高兴了。
朱寿俯身含住了她圆润的耳垂,热气喷洒,散发出一种无形的诱惑。
一夜春宵,朱寿刚睁开双眼,就见张永跪在床边神色凝重,好奇道,“一大清早的,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张永回禀,“御史台、刑部、五城兵马司联名弹劾顺天府尹李元芳御下不严。”
“这事不是有蹊跷吗?先让他们闹一阵,打脸的时候在后面呢!”
朱寿见无羡睡得熟,从她的耳畔挑了一簇头发抓在手中,用发梢轻轻划过她的脖颈,逗得她直皱鼻子。
张永垂眸,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继续禀告,“检校已经画押认罪,在刑部的大牢畏罪自杀了。”
“什么?”无羡原本睡得迷迷糊糊,听张永这么一说,瞌睡虫全跑了,“蹭”的一下坐了起来,“人是怎么死的?”
“说是在牢中用腰带投缳而死。”
“是受不了大刑自杀的?还是被人灭口的?”无羡又问。
“……”刚收到消息就来回禀,哪里查过这个,不过,他也是老油子了,“他得了美人的许诺,自不会傻到认了罪再寻短见,多半是被人屈打成招,然后杀了灭口。”
朱寿的目光骤冷,“绕了一大圈,他们这是看上了顺天府尹一职,打算利用检校之失,将李元芳给拉下马啊!”
张永蹙眉,“如今三方联名弹劾,来势汹汹,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朱寿叹息一声,“李元芳的位置是保不住了,不过,朕也不会让他们那么轻易得逞。你在刑部找个与五城兵马司结仇的,将他提拔为顺天府尹。”
张永为难道,“那五城兵马司能答应?”
“就是让他们不答应。朕看他们就是太闲了,给他们找点事做做,真吵起来才热闹呢!”
一群玩弄权术的家伙,无羡对他们无感,只是同情检校,“一条生命,就这么成了权谋的牺牲品。”
“他死得可不无辜。”
无羡听了朱寿这话,心里酸酸的,“他哪里不无辜了?”
检校是有诸多缺点,但他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他本可以逍遥自在地活着,却被莫名其妙地卷入了一场纷争之中。
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或许就在明日,她也会如检校一般,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原因,被人拿下了。
张永见她情绪低落地下了床,披了件衣衫就出去了,对朱寿道,“美人她……”
“检校原本是她要保的人,结果没能保下来,一时内疚罢了。她太容易心软,做事还不够狠。若是这条命能让她明白权势纷争的险恶,也是好的。”言毕,将朱澄招了招手,对他附耳吩咐了两句。
当日,李元芳就被夺了职,朝堂上为了顺天府尹一职争得不可开交。
张永挑人的眼光真是绝了,选的人,人品、能力皆是可圈可点,无可挑剔。
可在刑部待久了,经手的案件多了,哪有不得罪人的?
犯案的人是被流放了,但他的同窗、同乡、甚至同族,还在朝中身居要职。
朝上两极分化,看好他能力的极力赞扬,被他得罪过的则极力反对。
在张永的故意引导下,先将吏部拉了进来,之后又将户部拉了进来,吵得不可开交。
朱寿乐得在旁看戏,看完了还点播张永两句,“听说礼部尚书有个得意门生,原本仕途一片坦荡,结果犯了事,落在他的手中,被判了戍边。他就没说两句?
“还有工部侍郎,他提督易州山厂,承办专掌御用柴炭之时,任人唯亲。结果山厂着火了,死了不少炭工。他虽然大义灭亲,押着自己的亲侄子去了刑部,心里就没嫉恨过?”
张永立刻心领神会,找人去教唆礼部尚书和工部侍郎去了,将一滩水搅得更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