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蛇虫鼠蚁,魑魅魍魉,马上就要现真身。
惠儿端着一个红色的方木漆盘进来,上面正放着一个白瓷大碗,笑道:"小姐,药熬好了,该吃药了。"
孙可菲可怜巴巴的望向景未央,她最讨厌苦的东西,可惜景未央眼皮微抬,转头看向了窗外,仿佛屋里的一切,他都漠不关心。
孙可菲知道景未央不喜欢忤逆的女孩,于是皱着鼻子,乖巧的答应一声:"嗯。"
她的手刚要触碰到玩,一旁的景未央走过来:"我喂你。"
惠儿原本端着药的手,一下就颤抖起来,差点把药打翻。
孙可菲见她破坏了这么温馨的气氛,恼怒道:"不成器的饭桶,还不快滚出去!"
惠儿面如土色,忙不迭的点头答应,:"是……是……"
景未央见惠儿要跑,沉声道:"慢。"把药汁凑到鼻端,轻轻的嗅一嗅,然后把瓷碗递到惠儿的面前,沉声道:"这碗药,你喝下去。"
惠儿低着头,不接碗,而是小声说:"这是小姐的药,惠儿不能喝。"
孙可菲想到又可以不用喝药,反正未央哥哥的话,她从来都是当做圣旨,于是大声道:"未央哥哥让你喝,你就喝!"
惠儿想到家中老小,把心一横,颤抖着手接过那碗,闭着眼睛,楚楚可怜:"惠儿对您是忠心耿耿,小姐如今是要质疑惠儿了吗?"
孙可菲不明白景未央的用意,偏头一想,求助的看向景未央,她摸不准他的意思:"未央哥哥……"
"一碗药而已,没有了,再去熬便是。"景未央云淡风轻的说,眼角却噙着冷冷的笑。
孙可菲立马沉下脸:"叫你喝你就喝,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惠儿心想,喝下去,如果快速出去,再吃下解药,应该没有问题,于是把脖子一梗,忠心耿耿道:"小姐,惠儿对你绝无二心。"
说罢,把碗中苦涩的药汁全部喝尽。
孙可菲厌恶的伸出手,捏住鼻子,好像那药味只要闻上一闻,也是无法忍受的。
“快点滚出去,不要污染这里的空气!”
惠儿巴不得这样,于是跪着叩头,连忙退出去。
她镇静的出了门,然后感觉到手脚发软,全身的所有毛孔大大张开,一小会儿的功夫,全身已经是一身汗。
解药放在了房间里,她想尽快跑去,可惜低估了这个毒药的厉害,只能越走越慢,脚步越来越虚浮。
忽然,眼前一闪,一道黑影站在她的面前。
景未央背负着双手,眼眸深黑如潭水,仿佛一下就能望进人的内心。
"你……"惠儿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黏黏的贴在脖颈上。
景未央显然不想多说:"把木子公贪污的罪证交给我,我保你一家老小平安。"
惠儿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来人,没想到,他是故意的:"你……"
景未央道:"若不从,杀了你便是,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惠儿觉得周遭的空气慢慢的凝结成了冰,毫不怀疑,如果她再敢说一个“不”字,肯定尸体都没法找到。
"我从,我从,你别杀我……"识时务者为俊杰,那个木子公再厉害,也没有眼前的男人那般迫人。
惠儿说出了罪证的藏匿地点,景未央带着她去找,拿到以后,一刻也不停的出了太尉府。
木子公丝毫不知道,他的好棋子,惠儿已经叛变,可是纸是终于包不住火的,半天不到的时间。
尚书府……
如今的尚书府可谓是门可罗雀,自从抱丞相的大腿失败以后,很多人都感觉出丞相对木子公的疏离,所以,人走茶凉,木尚书现在也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落水狗。
原因很简单,就算景宗则很赏识他,景未央却不待见他。
说到底,未来的景府还是要未央来光大门楣,所以对这个儿子,景宗则现在也是一味的纵容了。除了原则上的问题,对于可有可无的棋子,景宗则当然任由景未央处理。
大厅中,管家凑上前,悄悄的给木子公说着什么,只见木子公眼瞪得如铜铃,太阳穴上的青筋,就像是雨后的蚯蚓,全部都爬了出来。
木子公一拍桌案:"人呢?怎么会突然失踪了?"
管家愤愤然道:"那该死的景未央今早去了一趟太尉府,下午眼线去找惠儿那死丫头时,人却……失踪了。"
木子公知道窃取证据的计划失败,把柄依然又还回了人家手上!下面的很多事情都没法再继续了。
管家还想再说什么,这时,门外闪身进来一蒙面人,单膝跪倒:“大人!有紧急情况!”
木子公双臂喷火,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什么屁事快点说。"
蒙面人犹豫一下,这件事,他们也兜不住,于是诚恳禀报:"阿香小姐被赐毒汤,身亡!"
木子公顿时面色大变,挺直的身子一下苍老了很多,瞬间佝偻下去,摇摇欲坠,颤抖着唇问:"你说什么!!!"
管家连忙上前扶住他,关切叫道:"老爷,老爷!你可要挺住!"
木子公一把甩开他,手掌撑在木桌上,一双老眼蓄满了泪水,天,他还是没有保住女儿的命!
他无力的挥了挥手,喉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就像针扎般难受。
蒙面人无声退出去,管家摔倒在地上,并不敢起来,只是满眼惊慌的看着木子公。
木子公急促的呼吸着,半晌,他才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柳初颜!老夫要吃你的血,喝你的肉!"
"老爷!老爷!"跟在木子公身边十余载,木子公曾救过他一家老小,没想到,这个老主人,到头来,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管家也老泪纵横,凄惨的叫道。
小姐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管家一直当成自己的亲生闺女,一听这消息,顿时也是悲痛欲绝,他抱住木子公的腿,哭道:"老爷!这次让老身助你一臂之力吧!"
木子公好像没有听到管家的衷心,只是一个劲儿的捶胸顿足,仰天老泪纵横:"我的香儿啊……香儿!"
管家忠心耿耿的拍着木子公的背,也是流着老泪喊着:"老爷!老爷!"
两个老人,哭着哭着,嚎着嚎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坐到了地上,靠在桌椅的腿上,就像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可不是吗?那个女孩,木挽香,木子公明面上爱她如珠如宝,可是在面对景丞相的逼迫时,还是畏惧权势,让女儿嫁给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原以为让柳初颜那个女人做替死鬼,谁知道?她的命那么大,居然从棺材里爬出来了?而且还在他木子公的一路追杀下混得风生水起,到了现在,还是把自己的女儿被逼死了。
这是天意吗?不!木子公哭到后来,眼泪都流不出来,只想着让柳初颜去陪葬。
他现在女儿没有了,以后也没人可以送终,人生忽然没有了指望,木子公也绝对不允许柳初颜那个臭女人,逍遥的活在世上。
管家紧紧的抓住木子公,咬牙切齿的说:"老爷,我今晚就动手!"
木子公单手捂着心口,他心绞痛的毛病又开始了,可是没有丢失爱女的伤口痛,他摆摆手,示意管家不要打扰他,他要好好计划,嘴里喃喃的哭着:"香儿……香儿……"
此刻已经是深秋,就算在他们这样的大富大贵的人家,地上也是沁凉如冰,坐了这么久,如果还不起来,木子公的老寒腿又该犯了。
管家双手架起木子公,带着哭音道:"老爷,我扶您进房歇息。"
木子公浑身一震,红肿的眼睛迸发出阴鸷的光,他反扣过去,死死的拉住管家的手:“老雷!你一定要帮我!”
“老爷,我不帮你,还有谁帮你?就算你让我把老骨头都拆了,我都好不眨眼。小姐的仇就是我雷天熊的仇!”
木子公阴沉道:“好!我已经打听到,柳初颜那个小贱人,身边只有两个人,一个就是那个罗紫,没有什么威胁,还有一个是白头发的怪人,不过,那个怪人不会轻功。我现在已经没有了香儿,做什么也没有顾忌了。老雷,今晚你一定要这样……”
木子公凑上管家的耳朵,细细碎碎的小声低语,言语中都是步步杀机。
管家摩拳擦掌:"老爷放心!我今晚……"说到这里,管家做了一个切的手势,又狠又急:"一定要那几个小贱人死无葬身之地!"
木子公双手拉住管家,老眼里都是信任和期望:“你跟了我大半辈子,做事一向稳妥,所以这次,我一样相信你!”
此刻的柳初颜,丝毫不知道有人在背后谋划她。
所谓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就算木子公对她依然贼心不死,可是自己再一次救了她的女儿,是一条老狗也应该喂熟了,何况是一个做到尚书的人,他不会不权衡利弊。
再说她柳初颜不屑恃宠而骄,并不是没有靠山,一是不想给景未央惹麻烦,还有,她想要多锻炼自理能力,一个人能够保护你一天,一个月,可是保护不了你一年,柳初颜的想法很简单,变强大,有资格和景未央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