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轻颜站起身道:“你二人认识一个叫钟尧的么?”
两人点头,其中一个道:“他是王爷身边的人。”
乐轻颜心道原来如此,没再问话了:“好好待着这里,不要使伎俩逃跑。”
“是。”二人点头。
乐轻颜走出房间,从后院走到前堂,看到柳行知坐在柜台前喝茶,似乎等了他很久:“将军什么时候回荆都?”
“等事都了了就回去。”乐轻颜道。
柳行知放下手中的茶道:“我决定明日就开始巡察各城,剩下的事就麻烦将军了。”
本来就是打着提前巡察的主意出来的,现在也该干正事了。
“好,大人放心去,剩下的交给我。”乐轻颜道。
御史出巡需要随军跟从,先前扮商队的那批士兵能发挥大作用了。
柳行知又端起茶喝一口,然后笑吟吟的看着乐轻颜:“这件事多亏将军,若我一人来办还真是办不好。”
他确信自己没有胆子待在赵青帆身边做事,也确信自己没有那么周全的计划,更没有那么利落的身手。
“无妨,左右刚回荆都,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来见见世面。”乐轻颜平静道。
“将军,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柳行知站起身说道。
乐轻颜道:“大人请问。”
“我一直以为武官不会想得太深入,毕竟武官提刀提剑,讲究快意厮杀……”柳行知说到一半突然停住话头,有些歉意道,“我忘了将军还是文举状元,心思自然与一般武官不同。”
乐轻颜愣了愣,低头笑笑:“我现在提剑的时间比拿书的时间还长,书本的内容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经过这一趟,柳行知对乐轻颜的好感上升不少,也愿意开开玩笑:“我得庆幸将军没做文官,否则这御史就轮不到我了。”
乐轻颜笑道:“大人言重,我的策论比不上大人。”
柳行知笑起来,忍不住拍了拍乐轻颜的肩,问道:“话说,那时你是文武双科状元,为何最后选了做武官?”
文官武官对于朝廷来讲就是内外两片天,外靠武官护国争地,内靠文官笔安社稷。东祁文武官地位平等,不偏重任何一方,但文官胜就胜在安稳,不用在战场上厮杀。
不过……柳行知瞄了乐轻颜一眼,觉得这样的人就算当了文官也不会安稳地过一生。
“武官痛快些,文官不适合我。”乐轻颜平静说道,脸上笑容很浅淡。
柳行知感觉乐轻颜没说真话,但也不好再追问下去,恰巧这时乐轻颜开口:“我还有些事,先去了。”
“嗯,辛苦了。”柳行知笑道,目送乐轻颜离开玉庄。
乐轻颜走出玉庄,带了几个人一同往城西去。路上很安静,所以有些声音在耳里显得格外嘈杂。
“主子,有尾巴。”一人上前对着乐轻颜低声道。
乐轻颜眼睛往两侧屋顶一瞥,道:“嗯,有两个。让他们跟。”
身后的人都不再说话,只是警惕地盯着,免得哪来一把暗器伤了乐轻颜。
几人安全地走到城西,之前冷清寂静的城西聚集了许多衣衫褴褛的人,他们或坐在地上或跪在地上,双手用力刨土,想要找到埋藏在地下的至亲的骸骨。
城西满地皆白骨,这些人都是赵青帆私欲的牺牲品。
“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各位节哀。”战场上的人见惯了生离死别,即使能明白对方的痛苦也无法在脸上表现出分毫,乐轻颜就是这样。
百姓们停止挖土,纷纷抬头看乐轻颜,片刻后突然面向乐轻颜集体跪下:“多谢神武将军救我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乐轻颜扶起离自己最近的人:“我只是做了分内之事,各位不必介怀。朝廷发的粮食近几日就会到,陛下已经选好了新州府,黔州城会慢慢好起来的。”
众人磕头感谢,乐轻颜连忙让人都起来。
“神武将军!”一个声音喊道,似乎是个少年。
乐轻颜扭头,看见一个少年抱着一把剑朝他跑过来,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怎么了?可是需要我帮什么忙?”乐轻颜道。
少年把铁牌塞进乐轻颜手里,脸颊红扑扑的似乎很兴奋:“神武将军,我只有一个忙要你帮。”
乐轻颜把铁牌握在掌心,道:“说吧,我尽全力。”
少年清清嗓子,仔细扯好衣服后双膝跪下:“请将军收我为徒,我能吃苦,将军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乐轻颜上前把少年从地上拉起来道:“抱歉,我不收徒。”
少年挺直腰板,拍着身板对乐轻颜道:“将军,我很有用的,我可以帮大忙!”
言罢,他低声道:“将军,我会缩骨功,能帮你忙的。”
乐轻颜垂眸看着这个少年,少年跟他说过自己家中情况,想来他一人在黔州过的也拮据。少年救了他,他得给少年找个好去处。
“你叫什么?”乐轻颜问。
少年抬起头高兴道:“我叫秦乐。”
“秦乐,我不收徒,但我会带你去荆都。”乐轻颜道,“我的手下身手都不错,到时候你自己选一个拜师。”
秦乐有些遗憾,但想想能拜师学武又高兴起来:“好,谢谢将军!”
“无妨。”乐轻颜道。
当天夜里乐轻颜没有睡觉,他披着衣服坐在床上,手中拿着顾陌辞写的信反复翻看。
出来快两个月了,有些想他。
院子里没有蝉鸣,只有晚风吹过树叶时发出的簌簌声,快到秋天了。
每到秋天,北方的蛮人都会骚扰边境百姓,从他们手里抢夺足够的粮食回草原过冬。他现在人在荆都,也不知道驻守边境的人能不能防住这些土匪。
“主子。”外面有人敲门。
乐轻颜下床开门,门外站着他派去关州的人:“怎么样?”
“主子,其他都属实,但是……”那人顿了顿,继续道,“子母河附近的兵器库空了。”
顾陌辞端着一碗补药进了风霜殿,夜沉与千影两人谨慎地守在门外。
“丁丰怎么样?”夜沉问。
千影目视前方,嘴巴微动:“我跟踪了他几日,他一直在宫外徘徊,似乎在找进宫的最佳路线。昨天夜晚我把他打晕了,现在他人在地牢。”
夜沉悄悄竖起一个大拇指:“很好。”
两人在门外一边盯着四周一边聊闲话,房内的顾陌辞一勺一勺地喂顾复喝药。
“受不起受不起。”顾复边喝边道。
顾陌辞白了他一眼,笑道:“受不起么?你不是喝得很欢嘛?”
顾复笑:“那是因为弟弟长大了我高兴。”
顾陌辞咦了一声,然后道:“怎么样,去不去?”
顾复没反应过来:“去什么?”
顾陌辞把空了的药碗放下,道:“去南历啊!你不去找顾云意么?还是说皇兄你不喜欢光明正大地去找,你喜欢偷偷摸摸地去。”
顾复语塞,结巴好一会儿才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像是那种人么?”
“像。”顾陌辞诚实地点头。
“……怀瑾你这就过分了。”顾复不轻不重地锤了顾陌辞一拳。
顾陌辞笑出声来,道:“小心些,别扯着伤口。”
“这会儿知道心疼皇兄了?晚了!”顾复说道,把脸偏向一边。
过了一刻钟左右,顾复又把脸转回来,道:“我去。”
顾陌辞得意地看着他:“我就知道你会去。那你可得把握好机会,争取这一次把顾云意一起带回来,你带她回来了我就去你封地里喝喜酒。”
“就知道操心别人的事,你自己都还没一个妃子呢,后宫静的像冷宫一样。”顾复笑道。
两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门外突然有人喊道:“太后娘娘驾到,源郡王驾到——”
顾陌辞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站起身行了个很规矩的礼。
太后让顾陌辞起来,然后用关切的目光看着顾复,道:“老四伤可好些了?”
顾复脸上挂着疏远的笑:“谢太后关心,伤好了许多。”
“你二人也真是,身边怎么不多带些侍卫。那日当值的是哪些人?可有抓去惩罚?”太后道,看起来很生气。
顾陌辞平静道:“不怪他们,朕与皇兄并无大碍。”
“四皇兄,你的伤口疼不疼?”顾源说道,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来。
顾复摇摇头:“不疼,劳烦六弟挂心了。”
“哀家就带源儿来跟你们打声招呼,一会儿就走了。”太后揉着顾源的头道。
顾陌辞挂着招牌假笑:“要去何处?”
“先前皇帝大病一场,之后宫中进了刺客,老四受伤卧榻休养。这宫中接二连三地生事,想来还是哀家求来的福泽不够。”太后抹了抹眼睛,“哀家打算回寺中继续修行,为皇帝祈福。”
顾陌辞皮笑肉不笑:“太后求来的福泽已经足够,朕生病只是朕身子不好,不怪太后。”
顾复也连连附和,说自己受伤与太后无关。
“哀家去意已决,你们二人不用劝了。”太后把顾源推向顾陌辞,“寺中清苦,源儿这孩子受不住,哀家就把他留在宫中了,皇帝莫要嫌他烦啊。”
顾陌辞看了顾源一眼,然后笑道:“不会。”
再烦也烦不到他,他要是不见顾源,顾源还能闯进来?
“那哀家就去了,你们几人好生相处。”太后最后对顾源道:“源儿,不要总去麻烦你皇兄啊。”
“母后我知道了。”顾源乖乖巧巧道。
太后满意地点头,被侍女搀扶着离开了。
“恭送太后。”房中三人道。
顾陌辞没有让顾源出声,直接对着福全道:“源郡王之前住在静安宫,现下太后去寺中了,郡王再回那处不合适。你带源郡王在空置的宫殿中选一处,让源郡王搬过去。”
“是。”福全点头,对着顾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郡王请。”
顾陌辞垂头对顾源道:“去吧,缺什么可以告诉朕。”
顾源也没说其他的,乖巧地应下,跟在福全身后走了出去。
房中又只剩下老四老五两人,顾陌辞在床旁边坐下,脸上伪装出的笑意早就消失干净。
“我有些受宠若惊。”顾复开了话头,“太后以前从不曾问过我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