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年底至次年春节这一期间都很麻烦,各地官员要入荆都述职,附属国要派使者前来交纳岁贡,还有各种各种杂七杂八的事,要不是福全机灵能干,顾陌辞真的能被这些事烦到头疼。
福全笑道:“您放心,早就开始准备着了。”
“嗯,有你打点,朕放心。”顾陌辞停顿片刻,道,“派人把太后接回宫中吧,这时候还待在寺里不合适。”
福全道:“是。”
“你先回去吧,朕这边你不用担心,再过几日朕就回宫。”顾陌辞道。
福全道声是,躬身退出大厅,一路出了将军府。
顾陌辞把怀里的信掏出来,当着乐轻颜的面拆开,看完里面的内容后,他就把信递给了乐轻颜。
“看来大哥二哥也想先过个好年,等过完年了再继续其它动作。”顾陌辞笑道。
这封信正是远在阳洲的决明寄来的,决明带着人在那里待了小半年,把冀王豫王的底细摸的一清二楚。
很显然,他们并不敢在乐轻颜待在荆都的时候轻举妄动,表面上是想过个好年,实际上是想调养生息,想找个好时机直接攻进荆都。
顾陌辞随便他们,又不光是他们想过个好年,他也想啊!
乐轻颜看完了信,把信递还给顾陌辞:“我会加紧防范。”
顾陌辞笑笑,道:“安之,我们有三年没一起过年了。”
除了顾陌辞登基那年,之后的时间乐轻颜都待在边疆,别说一起过年了,中途他们连面都没见过一次。
“今年可以。”乐轻颜轻笑。
在旁人看来,他被召回荆都是因为顾陌辞要卸他职和收他的兵权。乐轻颜懒得去管其他人怎么想,他心里清楚,顾陌辞只是希望他能回荆都养养身子。
其实就算顾陌辞真的要那样做,他也会把职权双手奉上。他会有这些东西都是因为他,如果顾陌辞想拿回去,他不会多说一句话。
乐轻颜看着还在喜滋滋讲话的顾陌辞,听着他讲过年想去做的事,他笑的那么开心,连带着乐轻颜也被他的情绪感染,不由得对过年生出了一丝期盼。
五天后,顾陌辞裹着乐轻颜送的斗篷回了宫,处理完堆积的事务后,次日开了这个月以来的第一场朝会。
文武大臣站在大殿中对着顾陌辞的身子嘘寒问暖,顾陌辞都一一应了,再返回去嘱咐他们注意身体。
“朕有一事要说,”顾陌辞说道,眼睛看着垂首站在下面的沈复,“睿王。”
沈复正纳闷着自己为什么也要参加朝会,冷不防地听见顾陌辞喊他,连忙出列行礼:“臣在。”
他今早刚到荆都,还没来得及休整就被顾陌辞叫来参加朝会。
沈复在心里嘀咕,他只是个闲散王爷,除了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以外他什么都没有,既没掌兵又没掌财,好端端的让他参加朝会干嘛?
他只是个没朝廷实权的封地王啊,他能发表什么意见吗?
“封睿亲王为超一品摄政王,即日起随众臣一同上朝。”顾陌辞轻咳两声。
大殿突然寂静,所有人都没想到顾陌辞会有这样的决定,就连乐轻颜都微瞪眼表示自己很惊讶。
摄政王可以参与朝政,也可以代替皇帝决策一些政务。自古以来,但凡摄政王大奸大佞,朝堂与百姓必定不得安宁,更有甚者还会威胁皇权。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历代皇帝都因为种种原因而心照不宣的不设摄政王,谁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顾陌辞要打破这个隐形的规则去设立一个摄政王。
虽说睿王是他兄长,但历史上兄长弑弟的事情也不少。
“陛下,请三思啊!”有人出来劝道。
“陛下,御史大人再过几日就会归来,此事当与御史大人仔细商榷。”御史台的官员道。
柳行知是托孤大臣之一,右相离世后,先帝在朝堂上留下的肱股就还剩梁佑与柳行知,这等大事理应与他二人商议后再做定夺。
梁佑出列道:“陛下三思,此事不如等御史回来再议。”
顾陌辞止住大臣们的话语,道:“爱卿们都知晓朕的身子骨不好,时不时就有个小病小痛,让睿王做摄政王也是为了让他替朕分忧。”
沈复半天回不过神,感觉自己做了个梦。
“此事已定,诸位爱卿不必再劝,”顾陌辞道,示意沈复回原位站好,顿了片刻继续说,“朕思来想去,决定把朝会改为十日一朝,诸位可有意见?”
之前都是一天一朝,先不说每天早起有多难受,直接说点实际的——每天都开朝会,哪有那么多事情汇报。
现在不是百废待兴的时期,东祁国泰民安,实在没有那么多需要启奏的事,也难怪大臣们总是默默无言,毕竟天天都在开朝会,能汇报的事都汇报完了,在朝会上还能说什么?
顾陌辞思虑良久,还是决定改改朝会时间,舒服他人也舒服了自己。
站着的大臣们交头接耳片刻,一同喊道:“臣等无异议。”
能多睡几个时辰当然是好事,再者,天天开朝会他们真的言无可言啊!太艰难了!
“嗯,”顾陌辞满意点头,为自己能多睡几个时辰而开心,“退朝吧。”
满朝文武陆续退出,顾陌辞慢悠悠地走去御书房,趁着没人的时候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正襟危坐地看奏本,时不时抬个头,故作严肃地盯着御书房大门的方向。
肯定会有人来找他。
“陛下,”约莫半个时辰后,福全从外面走进来,看着一脸严肃的顾陌辞吓了一跳,“摄政王求见。”
看吧,他就说嘛,绝对会有人来。
“宣。”顾陌辞放下手中的朱笔。
福全退出御书房,没一会儿,沈复快步走了进来:“参见陛下。”
“哎,摄政王免礼。”顾陌辞嘻嘻笑道,“客气啥呀,这里就我们俩。”
顾陌辞这么一说,沈复也绷不住了:“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封什么摄政王?”
“我身子不好嘛,需要皇兄你帮我。”顾陌辞笑道。
沈复抽了一口冷气,咬牙道:“我只想守着我的一亩三分地,也算是替你守着那一带的平稳安定,一点儿也不想入朝堂。你知道其他大臣都会怎么想你么?”
黔州一事,顾陌辞不动声色地削掉了冀王豫王的封地,旁人都道他是要对兄弟下手了,但他没有动沈复,所以这个说法没有掀起风浪。
但是这次,顾陌辞直接抬了沈复做超一品摄政王,一些有心人就开始散布谣言——皇上这是要动睿王了!
封地王可拥有一方封地和这块封地的治理权力,除了不能参与国政,权利是非常大的。
反观之,摄政王没有封地,需要定居荆都,还要像大臣一样按时按点上朝。在皇权薄弱的情况下,强势的摄政王可谓是权倾朝野,一语能激起千层浪。但顾陌辞把持朝政十分稳固,想从他手里分去大权几乎不可能,只要顾陌辞不放权,摄政王就只会是个空衔。
这么一来,沈复由封地王变为摄政王,看似王衔抬高了,实权却降了不止一星半点。
顾陌辞当然知道大臣们会怎样想他,但他做出决定就不会后悔:“皇兄放心,我会放权与你。”
“这不是放不放权的问题,”沈复简直要疯了,走近顾陌辞,“我不想当摄政王,你拿回去。”
“那可不行,朕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哪有收回去的道理?”顾陌辞笑道,“皇兄,认了吧。”
沈复气急,如果他知道顾陌辞找他来荆都就为了这事,他还真就抗旨不遵,不过来了!
“怀瑾,你若是在试探我……”沈复慢慢道。
“当然没有,我说信皇兄,便是真的信皇兄。”顾陌辞笑道。
沈复重重叹一口气:“我真的不想做摄政王。”
“圣旨已经下了,皇兄也不希望我做一个朝令夕改的皇帝吧?”顾陌辞笑得越发开心,“不用担心你那里无人管,我早就挑好州府人选了。”
沈复嘴角一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看来你早就想对我下手了。”
顾陌辞哈哈大笑,开口讲了些安慰和恳求的话,总算让沈复心甘情愿地留下来做摄政王。
“我听旁人说你回来没几日就病了,现下怎么样了?”沈复问道。
关于体内有余毒的事,顾陌辞并没有告诉沈复:“你看我像有事儿的吗?皇兄放心,安之很用心的。”
沈复沉默片刻,忽然开口:“跟神武将军有什么关系?”
顾陌辞笑了,声音里有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得意:“我在安之的将军府上养的病啊,安之把我照顾的可好了,特别贴心。对了,安之还送了我一件狐狸毛斗篷。”
说着说着顾陌辞就把那件雪白斗篷拿了过来,他抖开斗篷给沈复看:“怎么样,好看吧?安之从边疆带来的狐狸毛皮呢。”
沈复伸手摸了摸斗篷里细腻柔软的白毛,道:“神武将军对你倒是上心。”
顾陌辞得意仰头:“那必须的!”
说完就抱着斗篷去挂好,挂到架子上了还仔细抚平褶皱,生怕那些褶子影响了斗篷的外观。
沈复默默看着自家弟弟那一脸的开心得意,不由得在心中轻叹。
弟大不中留啊!这小子被吃得死死的,偏偏自己还察觉不到!
兄弟俩又聊了几句话,沈复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实在是撑不住了,对顾陌辞说自己要回去睡一觉,然后走出了御书房。
顾陌辞喜滋滋地看着剩下的奏折,有了摄政王,他以后就不用再通宵看奏折了!
“陛下,”沈复前脚刚出门,福全就走了进来,“神武将军求见。”
“嗯?”顾陌辞疑惑抬头,“宣。”
没过多久,乐轻颜大步走进御书房,正要行礼时被顾陌辞拉了起来:“就我们俩,不用这么见外。”
乐轻颜还没说话,顾陌辞又道:“安之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封摄政王么?”
出乎顾陌辞意料,乐轻颜道:“不是,陛下这么做必然有自己的原因,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