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种事也能理解,毕竟乐轻颜与顾陌辞相识八九年,乐轻颜对顾陌辞多好他都看在眼里,在顾陌辞心里,他把乐轻颜对他的好当做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因为这么多年来他都习惯乐轻颜如此对待他了,所以,他也没发现自己对乐轻颜的感情在悄然之中发生了变化。
幸好发现的还不算晚,两人谁也没做出伤害对方的事,他们还可以心无芥蒂只有爱慕的在一起。
他很庆幸,当年自己帮别人说媒时,顾陌辞替乐轻颜拒绝了他。
他还庆幸南历公主当众表白时,乐轻颜拒绝了她。
同一时间的北边境。
对于北边境的所有人来说,下大雨实在是一件稀罕事。
百姓们拿着家里的锅碗瓢盆出门,尽可能的接住更多从天而降的甘霖,大人小孩都不打伞,兴奋的在大雨里嬉笑玩闹。
军营里的乐轻颜灌下一碗药,抬手拒绝了溯月看伤口的动作。
“主子,我就看一眼,”溯月道,“那戎狄人砍得那么用力,我得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前不久戎狄又派人潜入了军营,也不知他们是哪来这么大的神通,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来。
“只是看着用力。”乐轻颜道。
他在戎狄人全力砍下的一瞬间回了头,除了手臂上因为刀的余力而划了一道,其他的地方都没事。
“药苦么?”眼见看不到伤口,溯月放弃了这个打算,开口问了个不痛不痒没有实际意义的问题。
“不苦。”乐轻颜道。
他本就不怕苦。
外面的雨还在下,溯月前脚走出营帐巡逻,后脚苏暮就走进了营帐。
“将军的伤口可好些了?”苏暮道。
“本就没有大碍,不必挂念。”乐轻颜道。
之前夜沉来过一次,还带来了顾陌辞给他的各种药,乐轻颜仔细看了装药的瓷瓶,很快就看出来那些都是天子御用的药。
给皇帝用的药自然是最好的,顾陌辞又看重他,给他的药更是好中之好,他没用几次,手臂上的伤就结了痂。
“没事就好,”苏暮道,“人已经带回来了,将军是亲自审问还是交给我?”
前几日,数十里外的市集上出现了一群穿着奇异的人,这群人在市集上不停捣乱,直搞得整个市集乌烟瘴气,在那里做生意的小商贩们别无他法,只得把这事告诉了驻守军。
这一处市集与西夷有联系,是东祁对外通商的一个重要市集,有人在这种地方捣乱,驻守军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乐轻颜派苏暮带人去解决,吩咐她务必留下活口。
苏暮动作也是快,这才几天时间就把人都抓了回来。
“我去审吧。”乐轻颜说道,站了起来。
在所有军营的右斜方有一座石砌的平房,这是一座囚牢,剥去普普通通的外表后里面是一干刑具,乐轻颜到的时候,那一群人已经被绑着手脚丢到了里面。
这里很暗,乐轻颜不得不点了几盏油灯用以照亮,他让其他人都退了出去,自己一人气定神闲地坐在房内唯一一把干净的椅子上,静静地等着昏迷的人清醒。
借着昏黄的灯光,他能看清自己面前的五个人都是男子,他们身体瘦弱,头发散乱,面容深邃,看着不太像东祁人。
他们的衣着确实奇怪,居然穿着类似动物皮毛制作而成的衣裳,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戴了一条坠着某种兽类尖齿的项链。
乐轻颜的目光在一群东歪西倒的人身上扫视,最终确定他们是某个小部落里的人。
不知等了多久,其中一个躺在地上的人睁开了眼睛,他喉咙里发出粗哑的喘气声,很是费力地动了动眼珠想要看清自己在哪,最后被黑暗房中手持唯一光亮的乐轻颜吸引了目光。
乐轻颜还没开口,男子的眼睛突然瞪大,满目惊恐。
被称作玉面将军的人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实在不明白这张脸有什么可怕之处。
瞪眼的人张嘴,沙哑的嗓音吐露着旁人听不懂的话语,乐轻颜微微皱了皱眉。
他刚准备开口说自己听不懂,那人就换了语言——所有人都能听懂的语言,他道:“果然是你,东祁的将军……神巫的预言不会有错,我果然见到了你。”
乐轻颜更加茫然。
神巫?预言?这些都是什么跟什么?
眼前的男子说了许多乐轻颜不理解的词,乐轻颜刚要问清楚,这男子就猛地以头撞地,竟生生地撞死了自己。
饶是征战沙场数年的乐轻颜看见那一地暗红也皱了皱眉。
与此同时,其他几个人也醒了过来,在看见乐轻颜的脸后,不约而同的都瞪大了眼,等到他们发现自己以惨烈方式死去的同伴后,再次不约而同的同时撞地。
“咚咚咚”几声令人牙酸的骨头撞地声响起,原本还有呼吸的人瞬间变做几个死尸。
乐轻颜:“……”
幽闭的囚牢内,血腥味慢慢散开,在没有窗户的环境内涌动,翻腾,呼啸着扑向乐轻颜,乐轻颜的眉头越发紧皱,走出囚牢呼吸到新鲜空气后才放松下来。
也不是没有过过刀上舔血的日子,只是不太喜欢封闭的空间内有这种味道……太压抑了。
苏暮站在外面,本以为乐轻颜会过很久才出来,没想到他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心中暗赞将军效率神速:“将军,那些人怎么说?”
乐轻颜有些无奈,但还是决定不把那人的话说出来:“什么都没说,一个个都抢着撞地死了。”
苏暮震惊:“就这么死了?”
她抓到人的时候这群人还在做最后的抵抗,看上去就不是一副好对付的模样,本以为他们要在乐轻颜手下过几道刑才能开口,没想到他们就这样……
就这样死了?
“嗯,我什么都还没问,”乐轻颜道,“不过我大抵能猜到他们从何而来。”
人死也没办法,苏暮招呼人进去收拾,闻言看向乐轻颜,问道:“将军说说?”
“他们不属于四国中任何一国,也并非哪个小国的臣民,”乐轻颜道,“看他们的服饰,应是来自某个部落小族。”
早就听闻不少部落喜欢穿皮毛,还喜欢以兽齿作装饰,再加上那个男子口中的那个神巫,乐轻颜更加确定了他们来自部落的这个想法。
据说,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巫师,这些巫师以祭祀为任,很受部落中人的尊敬,那名男子口中的神巫想必就是如此。
而且,乐轻颜有感觉,那位神巫在他们部落中的地位绝对不低。
“这就难找了,”苏暮道,“虽说边境周围只有几个部落,但他们行踪神秘,几乎无人知晓他们在哪里。”
乐轻颜当然知道,他在北边境驻守的这些年,听倒是没少听有关部落的传闻,但要说到见,也就见过这么一次。
“也罢,不用费精力去纠结他们的来处,”乐轻颜道,“派几个人去市集巡查,再看见类似的人,务必带回。”
“是。”苏暮转身退下。
乐轻颜抬手捏了捏眉心,淋着雨回了营帐中。
此时的荆都也下起了小雨,雨水的到来驱散了部分暑热,顾陌辞从御书房里走出来,站在门外盯着雨幕出神。
“皇叔,这句是什么……皇叔?”顾冉拿着一本书从御书房里跑出来,见顾陌辞没反应,抬手扯了扯他的袖子。
顾陌辞回过神,低头去看顾冉在书上指着的地方,轻声给他解释起来。
“多谢皇叔,”顾冉心满意足地收起书,“皇叔今日怎么总是走神啊?是有什么很忙的事么?”
顾陌辞笑道:“没有很忙的事,朕在想一个人。”
顾冉好奇道:“什么样的人能让皇叔如此挂念?”
脑海中某位将军的身形越发清晰,顾陌辞笑道:“自然是皇叔喜欢的人。”
心头总是笼罩着什么东西,每次他坦然出口说喜欢乐轻颜,那团东西便会散去些许,但总不会完全消失。
顾陌辞在想,或许自己在等待什么。
也许是等待乐轻颜将所有话亲口说出?亦或许是自己还不够喜欢他?
顾陌辞的心快速跳了起来,耳朵尖也红的厉害。
顾冉没发现自家皇叔的异常,只是很高兴道:“喜欢的人?哇,那皇叔肯定很喜欢皇婶啊!”
“皇叔今日走神许多次,都是在想她么?”顾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突然道,“这是不是就是那什么‘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顾陌辞一愣,笑出声来,忍不住揉了揉顾冉的头:“说对了,就是那样。”
顾冉嘿嘿一笑,现在他与顾陌辞关系愈发亲近,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惧怕顾陌辞了,他凑近拽住顾陌辞的袖角,道:“那皇叔怎么还不把皇婶娶进宫?如果皇婶进宫了,皇叔就能天天看到她了。”
顾陌辞轻笑,娶进宫么?还别说,光是想想乐轻颜穿着大红喜袍,头戴凤冠的模样,他还真的有点心动。
随即他又几不可闻地摇了摇头,轻叹出声,娶进宫……说着简单,做起来还真的有点难。
他愿意做东祁史上第一个纳男后的人,但他不知道乐轻颜是怎么想的。
不管乐轻颜怎么想,他都会尊重他的意愿。
顾冉自然不知道顾陌辞心底在惆怅什么,他只为自己要有一个皇婶而感到高兴。
雨停之后,石板路上一片湿淋淋,树叶被雨水浇出晶莹剔透的感觉,花瓣上还滚动着透亮的露珠。
顾冉拜别顾陌辞,顾陌辞独自一人回了御书房坐着,安静之时又忍不住遐想北边境的场景。
枯燥无味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七月中旬的一天,荆都城中的主街张灯结彩,街上走过一队喜气洋洋的迎亲队伍,十七岁的源郡王穿着喜袍,挺直腰背坐在高头大马上。
皇家婚礼,不可能不隆重。
在众人眼里,源郡王顾源就是荆都最快活的皇室中人。他有太后的宠爱,还有个脾性温和的亲生哥哥,说是能在荆都横着走也不为过。现在他又与荆都乐家结了姻亲,一时可谓是风光无限。
那可是能跟神武将军乐轻颜扯上关系的荆都乐家啊,是普通百姓如何也想象不到的高门大户。
迎亲之后要到宫中出席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