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风满楼已经说过,他父君近日一直行为迷惑,譬如突然开始不带他与其兄弟去社交,偏偏带着他二姐来往与天界和龙宫;譬如不让他出门,譬如……要来这泰器山。
更为诡异的是,开了护山大阵的泰器宗,连仙神都不放任进宗,却偏偏,迎了江忱进门。还扬言,要宗门大小姐严柳池与风满楼,缔结连理。
江溪云并未走远,江忱与风满楼一离开,整个泰器宗中便再无人法力凌驾于她之上,她自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尾随严泊。在江忱二人离开背辉大殿后,严柳池发了脾气不知去向,独严泊一人从大殿正门出来,提着合尘,一路晃晃悠悠往山顶浮岛夜阑殿去。江溪云一路跟着,也不急着出手,就在他踏上云梯的刹那,一名弟子背着剑忙不迭跑来,面色凄然,浑身发抖地递过一封血腥气浓郁的艾青色信笺,“掌门,槐江山……出事了!”
严泊在瞧见那封血腥气浓郁的艾青色信笺的第一时间已然面上血色尽褪,他认得那是郑悠的信笺,却怎么也不肯相信上头几乎要令他窒息的血腥气味。他抖手接过,打开信笺,上头无一字,郑悠的声音却以秘法飘入他的脑海中。江溪云在旁边隐去身形站着看,看他面色一寸一寸白下去,便已然知道了那信里头,究竟是什么内容。
郑悠以为水君谦和有礼,温文尔雅,天界之人皆赞他乃如玉公子,举世无双,连犯错之人也能被他温柔以待,却偏偏忘了,他是一步一个血脚印,一剑一个刀下魂,从玉面水君,浴血而生的“玉面阎神”。
同玉面阎神以天界叛徒身份谈温柔,等于把脖子伸到了对方的铡刀之下。
连魂魄也不得安息。
严泊面色灰白,强忍不安,努力镇定下来问递信的弟子:“这封信,在何处发现?”
“回掌门,一刻前于偏峰发现。”弟子也努力镇定,但依旧抖如糠筛,“掌门,是被天界之人知晓了吗?”
“不要管这些!”严泊低吼出声,“你快去通知那些门派,加固护山大阵,通知那界!天界之人已经出手了!槐江山,被血洗了!”
弟子听闻血洗二字,脚下一抖,迟疑了一瞬。也就是这一瞬,从侧面突然伸出来一只柔嫩纤细的手,准确无误地捏住了弟子的脖颈,往斜里轻轻一拧,“咯啦”一声,那弟子的颈骨顷刻被拧断,再无生息。
严泊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僵在原地,半晌方哑声问道:“何人在此?”
“司火上仙,好久不见。”江溪云显现身形,四周死寂得诡异,她一身绯色衣袍却无风自动,更显阴森。她自觉良好,面上挂着温和妥帖的笑,缓声道:“桃花花主,云生桃江溪云,不知上仙大人,可有印象?”
“……是你。”严泊几乎是咬着牙才讲出这两个字。方才郑悠的信中说,桃花花主与水君一同下界清仙门,如今水君在槐江山,桃花花主被传送去不知何地,原是传送到了自己这里。
江溪云微微笑道:“司火上仙不清楚我也属正常,我毕竟化形不过百年,而您,已经是天界的老将了。”
“……”严泊死死盯着江溪云,几乎要在她脸上盯出个洞来。他可是听说过桃花花主江溪云的大名的,由玄女之泪所化,虽身为上仙却负有上神之力,若真要硬打,怕是整个泰器山都不是她的对手。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道:“光解惶恐,愧不敢当。不知花主今日来我泰器山,所为何事?”
江溪云假装不知道他偷偷发出了信号,也假装不知道背后苍色的线条排成排凝聚成方块豆腐,然后逐渐发展成豆腐皮正在向她涌来。她摇了摇手中绸扇,踢一脚脚边断了脖子的弟子,笑道:“还看不出来吗?我是来杀你的。”
严泊脸色再白一分,不死心道:“光解自问并没做些什么大奸大恶之事,花主这趟,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那我这么讲好了。”江溪云笑笑,绸扇打开再合上,她手一伸,扇子便悬在她手掌上空,“其实我并不负责下界诸事。阖陆之景,我最多在九洲池中见过。听水君讲,多日前,阖陆星罗百家仙门宗派,有多处不明原因开了护山大阵,外边的人进不去,里边的人出不来。起初他不解其意,后来,我们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严泊咽了口唾沫。
绸扇化作我道,江溪云手腕一转,将剑拔出,剑鞘别在腰间道:“上仙大人在凡界两百载,不知天界诸多变故。不,可能你知,所以你也成了这变故之一。命牌被替,堕神成魔,凡界二十四处仙门同魔族里应外合,就连南海龙王也成了魔族翻身的筹码。”江溪云轻笑,将我道向上一抛,汹涌的剑气立时磅礴而出,身后乌泱泱的弟子们被威压压得生生低了一头,迈不出脚。我道在江溪云头上盘旋,严泊颤着声音,不可置信道:“玄女风景的……佩剑我道?!”
“是啊。”江溪云眉眼弯弯,右手在腰间一拂,无道鞭身显现,在夜色中闪闪发光:“你们与魔族联手,至于为何非得是二十四族,我暂时没想到;但不打紧,我知道你们干了什么,你们想干什么,这就足够了。”
这一番话出,严泊再无争辩余地。他一咬牙,心一横,祭出合尘,低声吼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无需同你客气了!泰器弟子,随我上!”
江溪云在他拔出合尘的一刹那,先手从腰间抽出无道,鞭身狠狠掼地,玄阴异水之力从鞭身喷薄而出,数道巨浪从地面喷出,形成庞大而疯狂的浪涌,直直向严泊扑去。同时她左手手腕一转,我道在半空悬停调转剑头,刹那间以离弦之势,冲着泰器弟子直直而去!
“论人数,你确实比得过我。”江溪云嘴角挂笑,游刃有余地挥着鞭子,一步步将严泊逼到再无退路。“可他众人只需一把我道便能解决,你现在还觉得,你的泰器山,保的了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