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明所以的看向薛历川,不知道他所指何意,他在马车里好端端坐着,能会有什么事?!本想开口安抚,但见他面上难得惊慌失措,问完话后眼含希冀,和忠心耿耿把皇帝安危当义务的其他人不同,忧心之色溢于言表,皇帝从来不知道他家侍卫长对他也会如此在意。
“主子,请让属下看看。”
玄武跟着进了车厢,薄玉面具上看不出神色,语气里倒是同样的凝重。
皇帝将左手放在坐榻旁的案几上让玄武查看,空闲着的右手则拉着薛历川的胳膊,把他拖到自己身边坐下。
“怎么回事?”
“属下大意,被那些贼人放了毒。”薛历川将剑入鞘,随手搁在脚边,这才在皇帝身边坐正。想起方才外间的变故,不禁又是一阵懊恼。
那几人确实只是些虚张声势的不入流角色,薛历川本来是打算稍作惩戒,让他们知难而退就算了。谁知他们刀柄中藏有烟粉,跟他手中长剑相击,两相震颤便立刻挥散在空气中,又恰逢他们处在下风口,薛历川虽然反应敏捷的闭了气,并用剑气将周身烟雾扫开,但这烟粉轻飘飘遇风即散,他鞭长莫及,玄武坐于马车前端,其他方向也难免顾及不到,因此,才急惶惶,担心车里的皇帝吸入烟气。
皇帝倒是没觉得身上有什么异常,边伸手将薛历川脸上血丝抹掉,边漫不经心的问:“人呢?”
“……属下一时情急心切,把他们都杀了。”
薛历川回答的犹豫。现在想想,他方才做法莽撞,根本解释不通,那帮人放出的烟粉是属哪种毒物他都尚未清楚,虽说他们看着粗鄙,用的也无非是□□之类,但是意外难料,难保不会有什么机缘巧合让他们得了霸道毒物。薛历川于临阵应敌方面也算是经验老道,这种时候分明该是留个活口以防万一,偏他不知为何失了冷静,不管不顾的一剑一个,把人尽数杀掉,现下若是皇帝不慎中毒,解药难寻危及性命的话,他薛历川第一个便难辞其咎。
“哦?”皇帝并不觉得他这做法有哪里不妥,倒是对他话中那句‘情急心切’颇感兴趣,只是若要问他的话,想必也只能得个‘属下职责所在’的答案,还不如放在心底,随自己心意理解。“杀了便杀了吧。”
“主子,您……”
玄武专心的把着皇帝脉象,再三确认无误后才撤手后退,抬起头刚开口,便见皇帝冲他打着眼色,他心下怪异,不知皇帝意欲何为,只得试探着小心翼翼道:“您中的是‘温情’。只是三个时辰内会疲乏无力,于身体无碍。”
“嗯。”
皇帝点点头,似是十分满意这番说辞。玄武这才松了口气,说了句“等到朝安城,属下再去调配解药”,便出了车厢,继续驾车赶路。
想起刚刚拉薛历川那一把精神有力,皇帝唯恐露了破绽,忙装作无力的往他身上倒去,欲盖弥彰的嘀咕:“这药物后劲倒是蛮大。”
且不说皇帝举止前后矛盾,训练有素的暗卫身上连解迷药的丹药都没就够反常。薛历川却不疑有他,帮着皇帝在他腿上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见皇帝眉头紧皱,还自发自觉的替他揉起眉心。
皇帝享受的微眯起眼。其实大概是青龙在暗中出手,他根本一点事都没有,玄武也是凭外面残余气味,才判断出那帮贼人所用药物,碍于皇帝旨意,睁眼说了顿瞎话。只是难得有不为尊卑规矩,而是薛历川自觉悉心照顾的时候,皇帝自然不会放弃这大好机会。
“历川,想什么呢?”
皇帝枕在他结实精瘦的大腿上,硬邦邦比不得女子的软玉温香在怀,但皇帝却心旌摇荡,目光灼灼的与他对视。薛历川起先还别扭的四处躲闪,后来不知想到什么,视线直直的定在皇帝衣袖处的暗金花纹上,似是走起神来。
“属下在想,此去朝安城,或许会有波折。”薛历川回神,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那伙贼人性格粗野,不像是能有刀身另藏玄机这等谨慎心思的人,背后必然还有他人在出谋划策,这条官道离朝安城并没多少路程,看他们的样子,在这道上横行也该有段时日,朝安城太守不可能没收到一点风声,领头的贼人也曾说他与朝安城内势力牵扯不清。
再者对于‘温情’,薛历川也有所了解,它与江湖上为行苟且偷盗之事所用的迷药并不相同,吸入之后并不会全身无法动弹,只是身体绵软使不上力气,平时多进贡皇室享乐为用,富豪权臣间也有所流传。
“那伙人跟朝安城内官员,或许有所牵连。”自古官匪勾结便不是什么稀奇事,那朝安城太守怕是与此事脱不了干系。正是因为如此,知道即使将他们送官也无济于事,薛历川一开始便起了清扫这伙人的念头,只是皇帝此行从简,定是不想过多招惹是非,再者若非必要,他向来不喜多伤人命,如果不是后来他们伤及皇帝,他也不会狠下杀手。
“无妨。若真是官匪相护,他们便不敢明着搜查,这地界荒凉,你剑下又没留个活口,不会有什么麻烦。”皇帝这次可以说是偷溜出宫,他只想与薛历川快快活活的游玩一番,对于官府上确实不想多加牵涉,但若是不得已时,皇帝也不介意沿路查办几个贪官污吏。
皇帝抬手捏了捏他圆润的下巴,手指沿着他脖颈来回勾划。大概是存了纵容病患的心思,薛历川老老实实的也不反抗,眼中也不似之前逗弄时会出现恼怒神情,甚至还微抬下巴,像只猫似的任皇帝手指时轻时重的骚挠。
原来他家侍卫长还有这软肋!皇帝暗下决定,以后若是真将他逼的急了不愿搭理自己,便使使苦肉计,没准就能化解危机。
因为夜间下了雨路面坑洼,车身有些微颠簸,皇帝躺的舒服,头在薛历川腿上摇摇摆摆的,没一会便有了困意,只是不愿这难得氛围就这样睡过去,勉强打起精神,将他发丝在手指上缠缠绕绕的把玩,嘴里轻笑:“历川,你功夫大有长进啊。青龙他们几个,人情上一窍不通,指点教导的本事倒是一流。”
从薛历川下马车到与那伙贼人动手,期间不到一刻钟,那伙人在车外叫嚣时,听声音至少不下十几人,虽说只是些不经打的小角色,薛历川如此短时间内处理干净,手上功夫可见一斑。
“圣上谬赞。”薛历川头发用布巾绑在脑后,额前垂下的那几缕稍短,怕皇帝手举久了酸疼,他微弯了腰将头压低,方便皇帝把玩。
皇帝将他发丝放在鼻端轻嗅,发尖扎在嘴唇下巴处,麻麻痒痒的直撩拨到心底。抬眼就能看到头顶正上方那张柔和湿润的脸,虽然说着自谦的话,但他音调平平,内敛的骄傲全盛在那双光彩流转的眼眸里。
皇帝心下微动,伸手勾住他脖颈下压,在他唇上又是一阵肆意舔噬。
“历川。你是朕最优秀的护卫!”皇帝嗓音低哑,带着湿热气息直往薛历川的耳中钻。
薛历川气息不顺的抬起头,前一秒还在为得了皇帝夸赞而高兴,随后还是不得不接受被皇帝如此对待,他心有不甘,黯然而无奈的紧绷起面上神情,却又因皇帝接下来的这句话有所松动。
“属下,谢圣上器重。”
皇帝占便宜策略成功,心情舒畅的同时不禁暗自担忧,这人心性如此简单,记吃不记打的性子,若是被人随意诱哄上几句,便前事不记过往不究,岂不是常常受欺吃亏?!往后还是把他牢牢看在身边,只留自己一人欺负的好。
其实皇帝的担忧实属多余,他哪里知道薛历川心中只对他的看法在意,其他人哪能撩拔起他如此多情绪。
刚过正午,玄武便赶着马车到了朝安城内,因为从朝安城到下个城镇需要两三天功夫,路上荒山野岭没有能留宿的地方,只有在这里休整,补充好食物等必需品才能继续上路。
在城内挑了家干净整洁的客栈住下,店伙计送饭菜上来时,多嘴讲了几句晚间城里的烟火大会,皇帝听的起了兴致。借着身体无力之便,让薛历川照料着吃饭洗漱,拉着他上床补了一觉,到了掌灯时分才起身,装模作样的让玄武帮他解了那莫须有的迷药,然后精神抖擞的带着人去外面游逛。
原本是计划在城内逗留一夜,天明即动身赶路,谁知不过短短半日功夫,就有人盯上了他们,起了些意外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