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1 / 1)

两人静无声息用完膳,陆莳兰吃得很少, 话也几乎没有说, 萧冲邺原本和缓的眼神终究微微变了变。他道:“槿若, 这些菜可是不合口味。”

陆莳兰飞快看一眼他,道:“怎会,只是臣午时用得有些多了, 现下不太饿。”

萧冲邺看看她,接受了这个理由, 命人撤下膳,带着陆莳兰去东阁。

殿深处烛影稀疏,有些昏暗。萧冲邺甚至不敢像从前那般随意去揽陆莳兰的肩, 她现在要变得敏感些, 他稍微碰碰她,就令对方警惕又不安。

东阁是陆莳兰第二回来,依旧只有她与皇帝两个人, 安静得落针可闻。上次她来的时候, 心里还很平静。这一次却是不同,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声亦能清晰听见。

萧冲邺却似完全不知陆莳兰的忧虑,倒是悠闲地坐到窗边,道:“槿若, 将那枕下的扳指给朕拿来。”

这里既然没有旁人,陆莳兰身为臣子, 自然就要负起侍君的职责。

这阁里只有一张御榻,榻上摆放这一方茶枕, 她倒是不必问枕头在何处。

岂料那御榻十分宽阔,要取萧冲邺的扳指,又不能爬到上面,陆莳兰自然得弯下腰,还得使劲往里够。

萧冲邺便见她的腰身软软地塌下去,身后那曼妙动人的曲线弧度,令他几乎愣住。

他原不是故意叫陆莳兰取东西,只是他戴习惯的扳指放在榻上,今晨忘戴,便让她取过来。因他现在也有些不知如何对待她才好,有时转转扳指,能定神。

回过神的萧冲邺,手掌陡然缩紧,用力握住案沿,要把那厚实的楠木也捏碎一般……

陆莳兰已回到他面前,将那细润的白玉扳指呈给萧冲邺,他尚未去接,却听一名内侍突然在外禀报:“皇上,首辅到了。”

萧冲邺脸上的笑意终于淡去,注视陆莳兰片刻,才又有所回复。

***

霍宁珘坐在殿中饮茶,是梁同海亲自为他沏的建宁先春。烟气袅袅,令男子的神色有些模糊。

梁同海略垂着首,候在霍宁珘身旁,直到殿深处响起脚步声,梁同海才后退开来。

“小舅舅。”萧冲邺不紧不慢走近。

霍宁珘站起身,问了礼,视线落在陆莳兰身上,见她神色如常,衣裳也没有任何可疑之处。才收回视线。

“小舅舅这个时候进宫何事?”萧冲邺道。他又对陆莳兰的存在解释了一句:“朕也正与陆御史议事。”

萧冲邺说完这句之后,才意识到他或许不加这一句更好。议事议到内殿去了……就算不是什么风花雪月,也多半是些闲事。

在现阶段,萧冲邺其实并不想跟霍宁珘的关系产生裂痕,但要让他克制住不接近陆莳兰,又实在太难。

殿内的气氛一时有些沉抑。不过,霍宁珘并没有追问他们议些什么,只道:“陆御史先去偏殿稍待。”

陆莳兰立即道:“是。”

霍宁珘取出一本奏疏递给梁同海,梁同海立即呈给皇帝。

便听霍宁珘道:“刚收到的,云南那边,彝族又有异动。掬炎夫人密奏,水安土司府中似有人想取代他们母子,且与缅甸勾结,暗中策动着人在边境抢掠。她忧心若是动乱一起,无法镇压。希望朝廷能及时派兵,提早镇压。”

西南的土司问题,一直很复杂,颇有些养虎为患。萧冲邺皱着眉,迅速看完奏疏,道:“才打完仗,眼看国库才充实一些……掬炎夫人此时来这封信,也不知前方情况是否真已这般险峻。舅舅的意思呢?”

霍宁珘道:“掬炎夫人带着女儿与幼子,在土司府本就是艰难立足,多半是情势确已迫在眉睫,否则以她的要强,不会写这样的信过来。臣已让地方上尽快查探,能够助掬炎夫人找出祸端,私下铲除最好,以免又要大动干戈,耗损军需。那边回禀之后,会尽快告知皇上。”

“好,那便要有劳小舅舅。朕也是一样的想法。”

霍宁珘颔首,稍微沉默后,却是道:“皇上与陆槿若的事可议完?”

萧冲邺明白霍宁珘的意思,看对方片刻,不得不退让道:“已说完。”

“天色已晚,那臣便将她带出宫了。”霍宁珘直言不讳。

萧冲邺突然道:“舅舅仿佛对陆槿若很不一样。上回在芙蓉园,竟能让你亲自为她上药。”

霍宁珘扯出个似有似无的笑容,回答道:“皇上对她,似乎也很不一样。”

“是啊。”萧冲邺便也颔首,笑着说:“因在陕西时,朕与槿若实是意气相投,每回碰面,都似有说不完的话。朕的兄弟中……小舅舅也知道,就没有合缘的,朕对这陆槿若,倒是当成弟弟似的。”

尽管舅甥两人皆是和颜悦色,甚至面容带笑,但一旁的梁同海却是极其不安,他似乎感到前所未有的暗流,在大殿之间涌动。

霍宁珘一时没有接话,萧冲邺便继续道:“但是小舅舅你……何以在这样短的时间,对陆槿若青眼?这倒是与小舅舅平素的作风不大相符。”

面对这似带着试探的话,霍宁珘笑了笑,答:“当然是因为陆莳兰。”

陡然听到这个名字,萧冲邺与梁同海主仆都是一愕,随即才反应过来。

萧冲邺慢慢道:“我懂舅舅的意思,你是指你与陆家大姑娘毕竟曾有过婚约。陆大姑娘早夭,的确令人遗憾,槿若原该是小舅舅的妻兄,你多照顾一二,也的确应该。”

霍宁珘未言更多,只道:“嗯。臣告辞。”说罢转身便走了。

萧冲邺看着霍宁珘的背影,半晌未挪一步,忽然沉声道:“梁同海,小舅舅是真的已经知道了,是吗?”

他顿了顿又道:“……他对陆莳兰,只是占有欲,对罢?”

梁同海想了想,只能如实说出想法:“皇上,男人……大抵都会对自己的未婚妻有占有欲,哪怕他并不喜欢这个女子。但若是对陆御史……奴婢说不好。”

殿中久久沉寂。

***

“首辅,多谢你又载我回家啊。”

陆莳兰坐到霍宁珘的马车上时,还抱着自己装鞋的包袱,以及一个锦盒。

她很自觉地坐在靠侧靠前的位置,尽量给霍宁珘那双长腿腾出空间。

霍宁珘目光扫一眼她端正的坐姿,再扫过她放在身边的粟红锦盒,似漫不经心道:“皇上送了你什么?”

陆莳兰微微一怔,没想到首辅居然会问这个。她也不知萧冲邺送给自己什么,闻言便打开锦盒,见是一对供以把玩的果形玉雕,玲珑可爱,一枚香橘,一颗石榴。

从落的款来看,是皇帝亲手雕的。

陆莳兰目光微动,难免想起萧冲邺与她一起在陕西时,对方用洁净的竹签,亲自为她挑石榴的情景。还有两人一起摘新橘,分橘子吃。萧冲邺在她面前,实在是没有半分皇帝的架子,一时也有些触动。

这种东西,霍宁珘看一眼,就知道是个什么意思。无非是什么剥新橘,挑石榴之类的……

霍宁珘便轻嗤一声,也不说话。

陆莳兰看了眼身旁男人的神色,很识趣地又将两颗玉果又放进匣子里。

霍宁珘半眯着眼审视陆莳兰表情,突然道:“皇上的大婚快到了,都察院也该适时查查礼部,看看可有官员借机中饱私囊。”

陆莳兰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皇帝的大婚,便说:“这个下官也听说了,说是礼部还在准备,就是不知到底是哪一日。”

“快了,就在入秋之后。”

陆莳兰点头:“也是,入了秋凉快。帝后婚礼大典时便不用受烈日炎夏之苦。”

“皇上大婚,你的贺礼备好了么?”霍宁珘好意提醒:“毕竟皇上都送了你这个?你也该好好表达心意,祝皇上与新后夫妻和美才是。”

“是啊,首辅倒是提醒我了。”陆莳兰蹙了蹙眉,的确是有些苦恼,她该送什么好?似乎送什么都好似拿不怎么出手。

霍宁珘沉默片刻,问:“我送你的东西,看到了没?”

陆莳兰闻言心下稍紧,答:“昨晚醉了,今晨又出来得急,还没来得及看大家送的礼物。不过,首辅,我待会回去就会看的。”

“嗯。”霍宁珘道:“若是看不明白,来问我。”

看不明白?陆莳兰一时好奇霍宁珘送了她什么,还会看不明白。便说:“好。”

她突然想起,谢遇非先是说“误会了她与霍宁珘”,又问她对“男人喜欢男人是什么看法”,便有些忐忑地问:

“首辅,昨晚我喝醉之后,是否有失态?我可有对您做出了些什么……易引人误会的举止?”

见霍宁珘沉默看着自己,一双眼晦暗如海,陆莳兰的心也跟着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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