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汉正街的玫瑰园,落在汉正街尾端尽巷。虽来往不畅,但自开业以来,便受达官贵人的青睐。临街的墙面贴满九位玫女子的海报,亦有当红舞女的海报,各般模样叫人移不开眼。九位玫女子声线各有千秋,说不出好坏,只是九日不同场,让人上了瘾般日日想去。
七彩霓虹灯闪烁照耀着玫瑰园门厅,里面传来留声机里玫女子稍有卡壳的悠扬歌声,不过已然让人耳新。
一辆黑皮福特汽车停在玫瑰园。
张司令下车,抬头看着玫瑰园绕着闪烁彩灯的牌坊,笑道,“早听闻汉正玫瑰,今日见着真面,果真这灯红酒绿的夜晚叫人难免向往。”
“司令,今日是白玫瑰的主场。”一旁的保卫员说道。为着张司令听曲儿的性子,手下的人自然辛苦些得将门路摸清。
“白玫瑰?”司令笑眯眯看见玫瑰园张贴在墙壁的海报,白玫瑰头戴白色礼帽,稍压着她那似水波浪的缕在右肩的长发。身着白色旗袍,披着米黄色披肩,其间露出纤细的手臂。纵是黑白海报也能叫人似看见她白皙嫩滑的肌肤。面容上着了淡妆,一双眼睛又流露出楚楚可怜,“好。白玫瑰。”
说着就要往里走。司令觉着不对劲,又下令道,“你们两个跟着我进去,其余人留在门外便可。”
“司令。”张司令的手下人自然不放心。
“放心。许司令和王司令的地面上,哪来那么多恐.怖.分.子?”张司令不顾手下人的反对,执意少人入场。
过了售票门台,挑了正中的位置坐下,张司令刚从南京来,路途疲惫。平日里就这么个性子,受不得清静。
“今日白玫瑰身体不适,特此红玫瑰来为各位唱歌助兴。望各位见谅。”开场时玫瑰园的老板跟各位道歉。好在红玫瑰人气不差,并无闹事之人。
红色头纱遮着半边脸,站在一束昏黄色灯光下,朦胧着叫人好奇不已。红玫瑰一席大红色旗袍,妖娆的身姿伴随音乐稍有摇动,在舞台上唱着夜来香,似笑又不似笑,妖媚的眼神扫过舞台下的宾客,瞬时间又收回去,好生叫人心动。这朦胧的灯光让人仅能看清她的轮廓,不禁又添了些神秘。
那南风吹来清凉
那夜莺啼声细唱
月下的花儿都入梦
只有那夜来香
吐露着芬芳
我爱这夜色茫茫
也爱这夜莺歌唱
更爱那花一般的梦
拥抱着夜来香
闻这夜来香
……
张司令眯着眼睛,细细体味红玫瑰的歌声。
两首歌了,红玫瑰收住歌声欠身行礼便往后台去。留声机又响起来,多数座椅上的宾客也渐渐起身离开。
“这是怎么回事?”张司令回过神来,问身边的副官。
“司令,这每日主场玫女子只唱两首歌。末了都是留声机伴随舞女跳舞,也有些有兴致的青年人留在这里跳舞。今日红玫瑰已经唱完,好多听客也就走了。”副官说完,看张司令的眼色,又补了句,“不如今日就此回去。这玫瑰园的老板是王司令的弟弟。”
〔2〕
汉城原只有一个司令部,长期以往便是许韦菖许司令坐镇。几年前却被王思哲摆了一道,越级上报许韦菖许司令在建造汉城机场时从中谋利。那时王思哲不过是汉城军委管辖下的办公厅处长,因此立了功劳,加之嘴上功夫也了得。考虑到许韦菖在汉城根基稳固,因此南京方面才提拔王思哲为特派驻汉城汉阳司令部司令。这才造成汉城一山二虎的局面。
碍于王思哲王司令的情面,张司令只得忍耐性子,听取副官的建议,站起身来欲往外走。
“嘭。”
突如其来的枪声让歌舞升平的玫瑰园一瞬间混乱不堪。舞台下跳着华尔兹的男女抱头鼠窜,舞女们捂着耳跑向后台,用尖叫来发泄恐惧。唯有玫瑰园吊顶的霓虹灯依旧闪烁四下照耀着。
事情发生得突然,好在张司令的手下反应快,迅速将玫瑰园围得水泄不通。
张司令被人暗杀了。
消息很快传到许司令那里。
“哼。活该!风流浪荡之人。早前便说夜里那些地方去不得。死在风花雪月之地他也心安不是?”许司令在书房发火。不过火归火,南京来的人在他的地面上丢了性命,他自然是有罪责。
许琢玉闻讯赶来,恰好碰见从父亲书房里出来耷拉着脸的李副官。
李副官见着他,恭敬叫了声少爷。
“姓张的死了,你这是去收场子还是去砸场子?”许琢玉问道。
李副官不明所以看着他。许琢玉却也不解释,笑道,“忙你的去吧。”
许琢玉推开书房门的时候,许韦菖正在打电话,估摸着在跟办公厅下达紧急处理旨意。
“父亲,虽说张司令死了您自然有罪责。可事儿不是发生在玫瑰园吗?”许司令挂断电话后,许琢玉开口道。“一山二虎的局面,早晚都得打破。”
许司令一生戎马,何曾想到会为着这等人劳心费神。
许司令冷哼一声,“王思哲早晚都得被打回原形。”
许琢玉退出书房来时,又被许司令叫住,“琢玉,你随着李副官多看看去。”
许琢玉应着,余光已经看见了在走廊里徘徊的白婧芫。
“父亲在气头上?”白婧芫先开口问道。她像是刚洗过澡,顺直的头发还稍有些湿润散着热气,着近日来流行的荷叶边的白色上衣,又随意搭上蓝紫色的棉麻裙,也没有着妆,定是急着出门。
许琢玉点头,“嫂子,我载你去玫瑰园吧。父亲适才让我跟着李副官去呢。”
白婧芫思虑良久,勉强应了。向来汉城出了事,她都要先来探探许司令的意见。她嫁在军政家,总不能写报刊让自家难堪。
“大哥何时回来?”汽车上,许琢玉问道。
“昨日来电话,说是工作收尾。想来再有半月便回了。”
“大哥不回来,父亲总遣我做事。”许琢玉说着,倒像是有些委屈,神情也分外挑喜。
白婧芫捂嘴扑哧笑出声来,“父亲为着你好。其实你心里也乐意。”
两人说着,转眼便到了玫瑰园。已经有人开始排查在场人员。往日夜里繁华的歌厅,此刻倒像是赶集的市场,人群叽叽喳喳没个停。许琢玉叮嘱白婧芫几句,便进了玫瑰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