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水傲松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甚至是不说话没动作,水承宇都会忽然暴起,吼一句骂一句的,若不是自小养成的习惯,这时的他恐怕已经说着荤话了。
到了小院的门口,最先映入眼中的是一个红色的身影,女子傲然而立,脚边立着一柄刀,应该是为了适合女子使用,刀身只有一半宽,她看到水承宇和水傲松疾步走来,握住刀柄,指向水承宇。
“你倒是有脸!”女子道。
水承宇身子往左偏去,轻蹙了下眉,“云蔓,让开。”
华云蔓勾起嘴角,反手将刀砍向水承宇,边道:“不让。”
这么一来二去,华云蔓出手已不下二十招,而水承宇一直避让防守,他无法出手。华云蔓是他这一生唯一对不住的女子。
“云蔓,对不住。”
华云蔓怒不可遏的加快了手中挥刀的速度,却愈加凌乱。
躲在一旁的水傲松迟疑不决,不知该去阻止谁才好。要是阻止自己的哥哥,那他势必会被牵扯进去,要是阻止华云蔓,这个……
他还是算了吧,这种直性子、能动手绝不动口的女人,还是保命要紧。
华云蔓气喘吁吁地靠着自己的刀,“理由,给我个理由。”
“我只当你是妹妹。”
华云蔓狠狠的吸了几口气,又一次握紧刀柄,将刀掷了出去,而水承宇不闪不躲,他道:“我很抱歉。”
“不必。”华云蔓高傲的抬起头,“既无份,就此陌路。”
她得到了一直想要知道的答案,她要拾起她的骄傲。毕竟江湖上用刀的女子只有少数,而她的刀法可比肩男子,要不起便舍了,没什么好可惜的。
可她不知道,家中从小护着她的兄长,已经到了蒲州。
“哥!”水傲松制止了水承宇的行动,“你即便不愿继承莫亦庄,我来担便是,何故要离去!回家,好吗?”
顾思柔哄着孩子,瞄了一眼水傲松,她有点看不透这个人了。有野心、有**,既然做出了这样的事,又为何一定要留下他的兄长?难道他笃定水承宇不会留下吗。
“你将你嫂嫂软禁于此,便是想我回来吗。”水承宇神色晦暗,眼含失望,他不傻多多少少还是能猜到一些的。
他的这位弟弟,只要是自己喜欢的,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一定要得到才肯罢休,而对于他不喜欢的,硬塞给他死活都不会要。其实他的心中还是怨他的吧,毕竟为了家族的立场,而娶了华云蔓。
水傲松背在身后的手,是握了又松,松了又握,他僵硬的维持着脸上的笑容道:“自然是。”
“阿松,你自幼就爱粘我,基本也是由我带大的。”
“哥,我……”
“水承宇!你给我出来!”这人一路走一路喊,在莫亦庄里横行无忌、肆无忌惮,嗓音之洪亮,几近传遍了整个莫亦庄。
水傲松听到这声音,便已知晓此人是谁了,他一个激灵的跑到水承宇的身后躲起来,抓着他的袖子,低声细语道:“哥,煞神来了,咱们赶紧跑吧。”
水承宇好笑的看着水傲松,马上就要及冠了,但对此人的童年阴影却一直延续了下来,他拍了拍他的手说:“无碍,他是来找我的。”
“哥!”水傲松恨其不争的拉着水承宇往屋里走,“你就不怕他一刀杀了你吗!”
“他不会。”水承宇说着挣脱了他的手,护着顾思柔往声音来源的地方而去。
水傲松“啧”了一声,说:“就他那暴脾气,不砍上你几刀不解气,也是你自己活该。”说罢,又自我抗争了一会儿,才追着过去了。
这护妹狂魔为了自己的妹妹,真的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等水傲松赶到的时候,与华云蔓刚好碰上,也看到了那早就打成一团的二人。另他们两个震惊的是,那二人未用兵器,而是你一拳我一脚的肉搏。
华云蔓自然而然的将自己的视线放到了在场的另一个女子身上,那女子不紧不慢的逗着怀中的孩子,偶尔抬头看下,她心道:这就是承宇心爱的女子吗?自己与她也没什么区别啊。
水承宇和华霄你来我往的打闹着,明明拳拳到肉,可又打的那么随意。然而他们的举动,却刺痛了水傲松的双眼,水傲松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傻子一样在担心,有看着四人异常协和的画面,恍若觉得只有他像是个局外人。
他将手放在腰间摩挲着,慢慢靠近了二人,“哥,大哥,休息下吧。”
“你离远点,我得好好收拾下这小子才行。”华霄一把推开水傲松,“拔出你的剑。”
水承宇扶住快要摔倒的水傲松,“你轻点,别总是欺负阿松。”
水傲松顺势拉住了水承宇的胳膊,用那只在腰间摩挲过的手。他看着两人用兵器又开始比划起来,在心中计算着药发作的时间。
华霄的刀法刚猛有力,又步步杀招,一招一式极其的凶险,水承宇虽是用剑,却配合着掌法,双手配合的极其灵活,攻势更加的密集。
“多年不见,竟让你摸索出了这般招式,看来用兵器已经碾压不了你了呀。”华霄说着,打算收手了。
但水承宇的攻势已出,用剑打偏刀后,他左手出掌攻向了华霄,看到华霄将刀收回,可他却收不住攻势,只好先卸了掌力,而华霄身体先行的抬起了刀,用刀背横扫而去。
掌与刀背相碰,就在水承宇站稳的下一瞬,他感到全身突然痉挛,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去,抓住刀背的手也随之松开,刀尖顺势进入了他的左胸膛。
变故来的极快,就连一直关注着的水傲松,都未及时拉开水承宇避过这一刀。他张大了双眼惶恐不安,牙关用力的咬着,不断在心中呐喊着。
“承宇!”华霄惊愕的松开刀柄。
华云蔓惊慌失措的奔向水承宇,一手环住他,一手捂住伤口,声音颤抖不安的轻声喊道:“承宇,承宇!”
顾思柔看着那鲜红的血不停的涌出,呆愣的站起来,艰难的走向一直都在望着她的水承宇,“怎么会……”
水承宇看着终于走到他面前的顾思柔,他温柔的笑着气若悬丝说:“我想到女儿的名字了,惗桐,心念梧桐,凤栖梧桐,可好?”
顾思柔点头,“好。”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我无法陪你去了。柔柔,抱歉。”
顾思柔抓着水承宇的手,不停的摇头,“不,没有,别离开我。”她手中捏诀,一遍又一遍,却没有任何作用。她终究还是害了他!
无法保住水承宇最后一口,她懂,这是注定。她无法阻止必然发生的事情,即便只是保住他的一口气。
顾思柔透过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祖辈,以及下一代,为了必然发生的事,不断的去阻止,想去改变,可结果却始终不变。
她的思绪凌乱,似乎想了很多,却又什么都没有想,眼泪也不受控制的落下,呼吸逐渐困难,这时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爱上了这个人。
由水傲松和华云蔓在莫亦庄操办了葬礼。葬礼过后,顾思柔顺理成章的住在了莫亦庄,她搬到了水承宇从小到大住的承亦院中,每日都如同行尸走肉。
“嫂嫂,你可是银宫之人?”水傲松问。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水傲松怨恨的盯着顾思柔,“你为何不救!”
“早已注定。”顾思柔抬头,眼神空洞,“无论选择哪一条路,结果都不会变。”
水傲松拍桌而起,怒吼道:“什么早已注定!若不是你,我哥也不会死!他到现在都会好好的活着!你们银宫不是自诩为神,拥有举世无双的能力吗,怎么连救个人都做不到啊!”
顾思柔漠然的看着几乎癫狂的水傲松,不会有人知道,因为水承宇当初顺手帮了她,她为了报答,让水承宇原本应是英年早逝的命格,多了这五年的时间。
而她也不知是从何时起被他的性格所吸引,原本她避开了每一个可能夺取他性命的路,若最终只是瘫痪,她还是能接受的。
没有得到顾思柔的回应,水傲松只得转身离去,日日酗酒。
可华云蔓每日都出现在他的眼前,让他不断的想起水承宇死去的画面,他残忍的将那药粉放入华云蔓能接触到的所有衣物中,看着渐渐衰弱的华云蔓,他忽然有了一种报复的快感。
想起自己最初的目的,他悔恨的给自己灌了几坛酒,东摇西摆的来到承亦院,将顾思柔压在了床上,许久才离去。
“银宫,必须得到。”水傲松喃喃自语的说了一路,他像是在给自己定下一个目标,又像是在给自己的所作所为找个借口。
顾思柔收拾好自己,默默垂泪,“像你说的,若无欲,便进不来,闻人。”
不久,华云蔓去世,留下一名男婴,为方便照顾,同小了几个月的水惗桐一起,放在了顾思柔的身边,而顾思柔再次怀孕,九个月后生下一名女婴,自从销声匿迹。
一年后,水傲松恍然觉得时间过的极其缓慢,遂开始琢磨反复试验,这才发现别人的一天等于他的十天,他仔细的记录了自己时间的流逝,发现所有人只过了一个月,而他过了快一年。
这一认知让他亢奋不已,于是开始了收纳银宫的计划,一步步的完善,并专研水惗桐逐渐显露出的能力。
花了五年的时间,水傲松才大概有所了解,为了保证计划,他将自己的女儿水碧莹关到密室,给水碧莹喂毒,取血自饮,却始终无法得到那异于常人的能力。
尔后他发现了水碧莹与水惗桐的不同之处。
所拥有灵力的强弱,对灵力的运用,对灵力的领悟,他琢磨不透,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区别,待他小心谨慎的观察后,猜测到与水惗桐使用灵力时,手臂上的光源有关。
查探过后得知,那光源竟然是九宫八卦阵中的“坎”,于是谋划着这图案是否能转移到水碧莹的身上。
又三年,水傲松将他对付这灵力所养出来的‘噬蚁’蛊毒,用在了水碧莹的身上,在带到水惗桐的面前。
拥有水之元素的水惗桐,最重要的一个能力便是预知,她知道水傲松的阴谋,却不忍心让水碧莹受万蚁啃噬的痛苦,所以她走进了水傲松的圈套中。
水惗桐先用灵力压缩噬蚁之毒的扩散,同时控制着这蛊毒由血液流出,但水傲松暗中操控这蛊毒,依附上水菍桐的肌肤,渐渐的深入体内,导致卦形在保护她时与身体分离。
乘此时机水傲松如影子般出现,抬起水碧莹正在流血的手,任由那血滴落在卦形形成的结界上,然后死死捏着水惗桐,抓着水碧莹的手伸向了结界,卦形被强行转移到了水碧莹的身上。
此后,水惗桐身内的水素之灵就一直保护着她的躯体,并和体内的蛊毒斗争着。
往后的六年里,水傲松想当然的认为水碧莹已经完全得到了水之元素的能力,并放手让水碧莹走了原本应该是水惗桐的路。
水碧莹将当年之事缓缓道出,这其中的许多事,都是在触碰到水惗桐,由水惗桐牵动卦印而看到的,她急切的说:“你们有办法救她吗?”
邽尘浩和吴璃落都因为水碧莹道出的事情震惊而又叹息。
“璃落,你是天银主,医术更是无人能及的,你一定有办法可以救她,无论要我付出任何代价。”
吴璃落对着水碧莹抱歉的一笑道:“碧莹,我虽从小习医,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成为守护者,而我对自己的能力却一直都没办法很好的控制住。”
吴璃落看到水碧莹眼中的希望一点点的散尽,她觉得很惭愧,她并没有说出实情。她的身上除了有卦形以外,天元素的能力,她一点都没有拥有,也丝毫感应不到灵力的流动。她更没有告诉任何人,有关她的过去、她的身世,都已经被她遗忘。当她醒来之时,就在那间茅草屋,身边只有感觉亲切的齐古,只知道自己叫吴璃落。
吴璃落正想安慰水碧莹时,看到一动不动的水碧莹,顿时慌了神。
“碧莹?”
“姐姐说,你们带月影前来,一切事情便可迎刃而解。”说罢,她便晕倒在地。
邽尘浩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女子,然后对着躺在地上的水碧莹说:“得罪了”,便一把抱起水碧莹,往密室外走去。
“尘浩……”吴璃落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邽尘浩,也不知道自己突然是怎么了,心情失落的跟在了邽尘浩的身后。
出了密室,邽尘浩把水碧莹放在床上,便立刻把密室的石门关上。“璃落,你过来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哦。”吴璃落看着邽尘浩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离他好远,好远,明明他就在自己的面前,明明伸手就可以抓住,但又觉得即使伸出手,似乎也抓不到他。
她走到床头坐下,给水碧莹把了把脉,然后抬头看向邽尘浩。此时的邽尘浩面对着窗口,背对着吴璃落,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碧莹,她……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下就好。”吴璃落悄悄的撩开水碧莹手腕上的衣袖,她看到了坎卦上下两边的四条短横,已经成了灰色。
“那我们回去吧。”邽尘浩把吴璃落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却并没有说什么。
“……嗯。”
路上,吴璃落惴惴不安、心神不宁,她犹豫着是否要将水碧莹身中剧毒的事。告知给邽尘浩。而邽尘浩却没有注意到吴璃落的不安,他衡量着如今的状况,却又因对对方灵力的不了解,无法准确的想出办法而焦躁。
到了客栈,邽尘浩直径去了荀阳贤的房中。吴璃落看着进了屋的邽尘浩,神色忧虑的去找星音。
“阳贤,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
荀阳贤还在细细的消化着刚才邽尘浩告诉他,关于水素的消息。
“水碧莹既然能得到卦形,那卦形自然也能还回去,作为预言者之一的水素,一定知道怎么做。”荀阳贤把手伸出窗外,柔和的光线竟穿过了他的掌心。
“我会让手下的人配合你和星音的行动。”邽尘浩看到这一现象沉默不语。
“预言者到齐后,我们后面的路就要顺一点。”
邽尘浩点了点头,突然说道:“你就不好奇,我们为何会突然获得这种力量的原因吗?”
荀阳贤看了一眼邽尘浩,他选择了沉默。家族族谱的记载并不全面,纵然荀阳贤已把家族历史读熟,却还是无法解释这一现象。
族谱记载。远古时期,十大部落在绝地意外获得十把神器,并从神器中获得了力量与职责。他们需维护世界的秩序并调和,还要带领人们走向知识先进,技术发达的年代。所得的力量因与自然之力相呼应,名为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