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1 / 1)

他的身体很沉, 很重,像是被压在一座大山石下,周身被冰块覆盖着, 紧贴住他的每一寸肌肤, 冻入骨髓之中。

这种痛,他经历过千万次,每次都觉得自己要死了,可每次都醒了过来。虽然醒了, 但这几乎颤栗到骨子里的痛苦如跗骨之蛆一般,挥之不去。

陆不言极力喘息着, 他想就这样死过去, 可他又不能这样死过去。正在他皱眉挣扎之间,突然,有一股温暖的力量托着他, 像温水似得从四周而来, 紧紧包裹住他冰凉的身体。

陆不言知道, 自己正被人抱着。

他不知道抱着自己的人是谁, 却能闻到那股熟悉的奶香味。淡淡的, 温柔, 平和, 细腻, 使得他原本焦躁的心稍稍松弛下来,连身上的疼痛都和缓不少。

不料,那股味道却突然抽身,似乎是欲离开。陆不言下意识伸手, 抓住一片衣角,并往那热源处蜷缩。

苏水湄只是躺僵了身体, 想动一动,没想到她一动,怀中的男人就露出一副惊惶之态,像是失去了母兽的幼犬。

苏水湄立刻止住了动作。她垂眸,看着躺在自己怀中,侧着身体,像婴孩一样睡姿的陆不言,脸上露出些许惊奇之色。

往日里,她虽跟陆不言同屋睡过,但从未注意过他的睡姿,如今一看,这副模样的陆不言竟有些……可怜?

男人失血过多,本该面色苍白,却因为发热,所以面颊烧出红痕。额上满是冷汗,双手不住的抓挠,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如果是清醒着的时候,苏水湄是决计看不到男人这副模样的。

苏水湄用帕子替男人擦掉脸上的冷汗,指尖触到他扭成一团的眉间,伸手,轻轻地揉捏。

男人慢慢安静下来,只是蜷得更紧。

小娘子的指尖在他干裂的唇上滑过,苏水湄想了想,换了块帕子,沾一点床头的水,轻轻地抹在陆不言的唇上。

男人确实是渴极了,觉得喉咙里像是有火烧一般,那么一点水根本就满足不了他。

陆不言咬着那帕子不放,竭力汲取上面的水渍。

苏水湄扯了扯,没扯开,只能将茶碗拿过来,浸润帕子,然后顺着帕子往陆不言嘴里挤水。

她慢慢地挤,男人慢慢地喝,这样一来倒还算和谐。

用一炷香的时辰吃完了一杯水,苏水湄终于能抽开那块被咬出抽丝了的帕子。

小娘子一脸可惜地看着自己的帕子,想着这男人的牙齿怎么这么厉害,连帕子都能咬成这样。

如此想着,苏水湄又不小心想到那晚的事。那日里的事其实她记得不多,可唇上的牙印却清楚的告诉她,那天晚上她跟陆不言确实是做了一些奇怪的事。

小娘子红了面颊,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再想。

因为就算想了,也是白想。陆不言是什么人?天潢贵胄,圣人眼前的大红人。她是什么人?一个小小的医士的女儿,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小娘子垂了眼睫,又看到身上的男装,更是觉得难过。

如果不是靠着这身男装,他们或许连认识的机会都没有。她与陆不言的相遇,本来就是一场错误。等找回了弟弟,她跟陆不言之间也会回到正轨。

一个嫁,一个娶,安安稳稳走自己的路,再也不可能有所交集。

苏水湄的手抚上陆不言的脸,男人面容白皙瘦削,双眸因为发热而微微颤抖,眼尾尤其明显。

像是在哭。

苏水湄柔软的指尖顺着陆不言的眼尾向下滑去,指尖触到一点湿润,她知道这是陆不言脸上的汗。

嗯,也对,这个男人可是陆不言啊,陆不言怎么会哭呢?这种男人不都是流血不流泪的吗?

哦,不对,应该是宁可让别人流血又流泪。

“小郎君,吃口饭吧。”老人家端了饭碗过来。

那饭碗缺了一个角,裂缝一直到碗底,上面搭着的筷子也已经发霉了。碗里装着刚刚煮好的米饭,上面置了一些咸菜。

“粗茶淡饭,莫要嫌弃。”

“不会,多谢老伯。”苏水湄伸手接过那碗,等老伯走了,才取出帕子擦了擦筷子,然后埋头吃饭。

她确实饿了。

苏水湄狼吞虎咽地吃完饭,那边老人家又端了一碗药来。

苏水湄赶紧要起身道谢,却不防自己被陆不言拽得死死的。

“别动了,你也伤着呢。”老人家赶紧道。

苏水湄一路拖着陆不言走,数次跌倒在小巷子里,膝盖都摔破皮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全身跟散架了一样。

“我还煮了粥,等凉了就喂给这位郎君吃。”

老人家把药碗递给苏水湄。

苏水湄感激至极,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她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没摸出银钱来。小娘子将视线转向陆不言,她颤抖着伸手,摸到陆不言腰间的钱袋子。

虽然这是陆不言的银子,但这不是都为了救他嘛。

苏水湄正欲将钱袋子扯下来,却不防男人原本拽着她袖子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拉住了钱袋子。

嗯?巧合吧。

苏水湄这样想着,又去拽钱袋子。

男人烧得面红耳赤,固执地拽着钱袋子不放。

苏水湄发现了,不是巧合。

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位陆大人居然还是个财迷?这人都要死了,还拽着钱袋子不放呢。

钱袋子不给就不给吧。苏水湄取出绣花针,将钱袋子上的线头挑开,然后轻轻一抽。

钱袋子就破了一个洞,然后从里面掉出三文钱?

苏水湄:……蚊子再小,也是肉。

“老人家,别嫌弃。”苏水湄捧着那三文钱,自己都觉得丢脸。

老人家却连连摆手,不肯收,“与人为善,自己也开心。”

苏水湄更加羞愧,觉得自己这三文钱实在是侮辱了如此高尚的老人家,立刻还给了陆不言。

“对了,你们的衣裳都脏了,这是我去隔壁借的,人家新做好的衣裳,不脏的。”老人家将身后背着的包袱递给苏水湄。

苏水湄真是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个劲的道谢。

老人家摆摆手出去了,苏水湄将衣裳放好,捧着药准备喂给陆不言喝。

她凑过去唤他,“老大?老大?”

陆不言没有任何动静,苏水湄又伸手去掰他的嘴,企图把药灌进去。

男人也死咬着牙关不肯松开。

苏水湄本来还想故技重施,用帕子给他顺进去,没想到这次男人不上当,一沾到那点苦味就立刻闭上了嘴,连帕子都吐出来了。

苏水湄:……居然还怕苦吗?

这样根本就喂不进去。

没办法了。

小娘子深吸一口气,坐到床边,捧住陆不言的脑袋,吃力地放到自己膝盖上,然后褪了鞋,将膝盖拱起,让陆不言保持上本身微微挺起的动作。

苏水湄一只手端着药碗,一只手捏住陆不言的鼻子。

等了一会儿,男人果然开始挣扎,苏水湄继续捏着不松手。如果是平日,苏水湄肯定治不住陆不言,可现在男人发了热,身上又受了伤,全身动弹不得,才会让她如此好摆布。

趁着陆不言张嘴的功夫,苏水湄使劲把药往里一倒。

倒得太急,进去一半,出来一半,还把男人呛住了。

“咳咳咳……”陆不言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只着一件素白衣裳的他身形偏瘦,如今咳得面色潮红,眉头微蹙,再加上这张艳丽面容,着实一位病西施。

实话实话,苏水湄觉得陆不言要真是个女人,天下第一美人这称呼估计就是他的了。

“乖乖,乖乖……”苏水湄一边替陆不言顺胸口,一边脱口而出。等她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唔……哄弟弟吃药的时候习惯了。

小娘子偷摸摸地看一眼男人,没动静,又睡过去了。

没听到,真好。

.

喂完了药,苏水湄准备给陆不言换衣裳。

他身上的衣服都是湿的,男人正在发热,如果不赶紧换的话,一定会加重病情。

虽然男女授受不亲,但这种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了,自己总不能让老人家这么大把年纪了,过来给陆不言这么一个小辈宽衣解带换衣裳吧?

苏水湄走到床边,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然后垂眸看向陆不言。

其实很简单的,就是换件衣裳而已。

苏水湄颤抖着手,解开陆不言身上最后那件衣裳,露出包扎好的伤口,用的是她的裹胸布。

伤口好不容易止血,苏水湄也不敢乱动,幸好她的裹胸布还是干净的。

艰难的替陆不言褪了衣裳,穿好新衣服,苏水湄将视线移到下面。

裤子……也要换吗?

苏水湄抖了抖老人家拿过来的包袱,里面确实有条男装裤子。厚实干净,还散发着淡淡的皂角香。

行吧,换就换吧,反正隔着被褥……苏水湄红着脸偏头,颤颤巍巍跟个百岁老人似得把手伸入被褥中,触到男人腰间的系带,然后轻轻扯开。

腰带散开,小娘子咽了咽口水,又看一眼陆不言,轻声道:“大人,我这可不是要占你便宜。”说完,苏水湄猛地往下一拽,然后使劲一扯,动作干净利落,把裤子从被褥里抽出来。

旧裤子褪下来了,还要换新裤子。

苏水湄把手里的旧裤子往一旁一扔,站了许久,却还是无法下手去给陆不言穿裤子。

其实,盖着被褥也不冷的吧?要不,就这样吧?

苏水湄觉得被褥那么厚,男人身体这么好,一定不会冷的。安慰完自己,苏水湄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

收拾完陆不言,她终于有功夫好好收拾自己了。

虽然她方才褪了外衫,里头的衣裳勉强算干净些,但那半碗药几乎都泼在了她身上,顺着胳膊到胸前腹部,黏黏糊糊,着实难受。

苏水湄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到一侧院子里,老人家一边煮着粥,一边打起了盹儿。

屋里有干净的铜盆,里头装着干净的水。

苏水湄下意识盯着陆不言看了一会儿,男人睡得酣熟,连眼睫都没动一下。她抿唇,小心翼翼地伸手,用被褥把陆不言的脸轻轻盖住,然后轻手轻脚地转身,走到铜盆前。

门窗都锁好了,苏水湄褪下衣衫,净身擦洗。

因着羞赧,所以她的动作很快,并且不敢转身。

屋内很静,只有小娘子动作之时的O@之音。

床榻之上,陆不言即使是睡着了都保持着一份浓厚的警惕心,他嘴里弥散着苦涩的药味,呼吸间没了那股子熟悉的味道,让他暴躁之心又腾升而起。

受了这么重的伤,又发了热,普通人怕是早就一命呜呼,可这个男人却还醒了。

他睁眼,率先看到的是一片黑暗,然后是被压制着的呼吸。

有人要闷死他!

陆不言狠狠咬唇,唇上传来的钝痛感让他瞬时清醒。

男人艰难地伸手,扯开脸上的被褥,突如其来的光亮射入眼帘,让他下意识闭了闭眼,然后又睁开。

双眸满是疲惫和血丝的陆不言满脸戾气的转头,想跟那个要闷死他的人同归于尽,却不想看到了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画面。

简陋的屋子,白玉一般的美人,半褪衣衫,青丝如瀑,手持素帕,正在擦洗身子。

男人呼吸一滞,喉头一涌,血腥气掩盖了口中的药味,然后又硬生生咽回去。

美人背对着他,香肩瘦削,腰背纤弱。陆不言看不到她的脸,却觉得无比熟悉,并且完全移不开眼。

那水是冷的,苏水湄虽只是擦洗,但还是被冻得不行,她赶紧换上老人家拿来的衣裳。

穿戴好,苏水湄立刻转身去看陆不言。

男人脸上的被褥尚在,跟刚才没什么区别。

苏水湄松下一口气,全然不知被褥之下男人那张震惊错愕,满面朝霞的脸。

陆不言脑袋嗡嗡,方才小娘子转头之际,他瞧见了她的侧脸,并且在她完全转过来之前,眼疾手快的将被褥重新盖回了脸上。

他急速喘息着,像被人从万丈悬崖之上摔下,然后挂在了一棵歪脖子树上,侥幸获得一命一般。

他看错了吗?还是他烧糊涂了

陆不言听到身边又传来OO@@的动作,他立刻闭上眼,眼前的被褥被人掀开,小娘子凑过来,用沾湿的帕子替他擦拭嘴唇,擦到一半,突然一顿,嘟囔一句,“拿错了,刚刚擦了身子……”

“噗……”刚才那口硬生生咽下去的血终于被吐了出来,陆不言猛烈的咳嗽,惨白的唇被鲜血染红,睁开那双漆黑眼眸看到面前的小郎君时,眼底蕴藏着古怪之色。

苏水湄被突然吐血的陆不言吓了一跳,一把捂住他的嘴,一边焦急道:“我去叫人。”

陆不言伸手,一把扣住苏水湄的腕子,“不用,淤血罢了,吐出来反而好。”

“那,那好吧。”苏水湄并不是真正的医者,只是跟苏万戈学了一点皮毛,既然陆不言说是淤血,那就是淤血吧。

男人圈着小娘子的手腕,指骨指尖满是滑腻。

他下意识一惊,松开,然后定定地盯着自己的手看。

“怎么了,老大?”苏水湄轻声询问。

陆不言受惊似得收回手,“没事。”他又闻到了那股味道,觉得好香,香到令人神志不清,神魂颠倒。

苏水湄道:“老大,要喝水吗?”

“唔。”陆不言觉得自己连神智都飘飘然起来。

苏水湄去替陆不言端水来,并叮嘱道:“慢点喝。”

小娘子的声音又软又细,陆不言听在耳中,就像是曼妙仙音。

他抬手,接过那茶时,手掌包住了苏水湄的手。

小娘子顿了顿,却没抽开,她知道,碗重,她家大人拿不动。

“老大,怎么不喝?”苏水湄见陆不言盯着茶碗不动,便奇怪地催促。

陆不言的指腹不着痕迹地摩挲着小娘子的手背,听到她的问话,突兀一勾唇,“原来这就是男人的手啊。”

奇奇怪怪的话。

苏水湄心中一惊,她一脸惊疑不定地看一眼陆不言,却见男人垂着眉眼,看不清脸上表情。

“有点粗糙。”陆不言又道。

苏水湄松下一口气,使劲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男人的手嘛,当然粗糙一点。”

“是嘛。”陆不言展颜一笑,那张苍白却妖异的脸就那么毫无准备地闯入苏水湄眼帘,让她一阵心惊。

虽然早就知道陆不言生得好看,但他难得笑,没想到笑起来的时候……这么好看。

“你们是什么人啊?”外头突然传来老人家的声音,苏水湄面色一变,压低声音道:“我出去看看。”

“等一下。”陆不言一把拽住她,力气有点大,苏水湄一个踉跄,摔倒在男人身上,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陆不言的手落在她腰肢偏上处。

“唔……”男人闷哼一声,苏水湄立刻起身,焦急道:“是不是撞到伤口了?”

“没事,你出去看看吧。”陆不言面无表情道。

“……好。”苏水湄犹豫着出去了。

见小娘子出门,陆不言立刻抬手,嘴角是不可抑制的笑。

“哈,哈哈哈……咳咳……”男人低头,看着肋下的伤,皱眉,这伤口真是碍事。

.

屋外,老人家正在跟几位不速之客说话。

为首之人是赵家大郎,后面跟着胡离。

原本还躲在门后偷窥的苏水湄一眼看到两人,立刻眼前一亮。

她还以为是黑衣人追了上来,没想到是居然是赵家大郎和胡离。

“赵哥哥,胡副使。”苏水湄立刻迎出去。

胡离看到苏水湄,赶紧走过来。

苏水湄道:“你们是怎么找来的?”

“多亏了赵家大郎,这才找到了你们。”胡离侧身让出身后的赵家大郎。

“原来是赵家郎君啊。”白发老头颤巍巍的给赵家郎君行礼。

赵家大郎赶紧上前扶住老人家,“老人家不必多礼。”

“您认识赵哥哥?”苏水湄奇怪道。

“赵家郎君可是我们苏州城的大恩人呐。”老头激动的手颤,“你们昨日里身上盖的那条被褥还是我前些日子去赵家的善心铺子领回来的。”

赵家富甲一方,也不吝啬钱财。

在苏州城内开设了一家善心铺,只要你有困难,便可于内求助。小到一根柴火,大到百两银子,只要符合要求,皆可求得。

那些对赵家大郎忠心耿耿的江湖人士大部分皆是从那处而来。

赵家大郎扶老人家回屋子里坐了,又拿出银子说是给老人家添置些冬日里的床褥棉袄,炭盆柴火。然后转头看向苏水湄,眉头微皱道:“你们昨日里盖了一床被褥?”

苏水湄面色一红,“就是,只有一床,然后陆大人又发着热,一直喊冷……”苏水湄支支吾吾,难掩羞赧。

赵家大郎不赞同道:“你是女儿身,怎么……”话说到一半,背着陆不言的胡离从屋内出来,赵家大郎立刻噤声。

苏水湄赶紧道:“我错了,赵哥哥。”

赵家大郎叹息一声,“算了,算了,我可管不了你。”说完,赵家大郎上前,帮着胡离去扶陆不言。

赵家大郎的脾气是顶顶好的,居然难得有生气的时候,苏水湄有点慌,一路上都在偷瞄他。

赵家大郎偏头,不跟苏水湄的眼神接触。

靠坐在马车厢内的陆不言单手搭在膝盖上,一双黑眸在苏水湄和赵家大郎之间来回转动,然后不屑地哼出一个音,不过并没有人注意。

小娘子抠着手,看到马车厢内的茶案,赶紧狗腿的给赵家大郎倒了一碗,“赵家哥哥,吃茶。”

赵家大郎自然不会拂了苏水湄的面子,他伸手接了过来。一旁的胡离挑眉,“小江儿啊,怎么只有你的赵家哥哥有茶,我却没有呢?可怜我背着这玩意走了这许多的路啊,真是累得腰酸背痛……”

胡离指了指身边的这玩意:陆不言。

“胡副使,吃茶。”苏水湄赶紧给胡离倒了一碗茶,堵住他的嘴。

“都没有手?”陆不言拧眉,明明是病号,面色难看的要死,连绣春刀都拿不动了,还要耀武扬威。

苏水湄赶紧道:“没事,没事,应该的,应该的。”

“没让你说话,咳咳咳……”陆不言一个眼刀过去,说话太急,又忍不住咳嗽。

苏水湄立刻噤声。

病了还这么凶,活该!

.

马车辘辘回了赵家,胡离背着陆不言回了屋。

赵家大郎拦住苏水湄,将人带到自己屋中。

“赵哥哥,有事吗?”

“湄儿,赶紧回京师去吧,这里不是你久待的地方。”赵家大郎面色严肃。

“可是,我……”

“你不是来找江儿的吗?现在江儿找到了,赶紧回去吧。”

苏水湄察觉出不对,道:“赵家哥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赵家大郎一顿,渐渐收敛脸上的焦灼之色,勉强露出笑道:“不是,只是怕苏家父母担忧。”

“我都有写信回去的。”苏水湄赶忙道:“无碍的。”

“江儿都找到了,你还不回去,难道还有未做完的事吗?”

未做完的事……苏水湄一下就想到了平遥长公主说的话。

她说,苏水江是来杀陆不言的。

一个苏水江肯定是杀不了陆不言的,既然如此,那一定还有别的人。如果她现在离开的话,陆不言要怎么办?

“有人,想杀陆大人。”苏水湄犹豫着说出这句话。

赵家大郎一顿,然后道:“陆大人名声在外,想杀他的人不计其数。他能活到今日,一定是有他的本事的,你若是在,说不定还只会给他添乱。”

苏水湄了解她的赵家哥哥,平日里是绝对不会说出“只会给他添乱”这种话的。

赵家大郎想让苏水湄快点离开苏州的心思已经非常明显,苏水湄也感觉到了。

她认为这是赵家哥哥在担心自己。

“湄儿,乖,听话,嗯?”赵家大郎伸手,轻轻拍了拍苏水湄的肩膀。

苏水湄沉默半响,然后点头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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