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老早以前,白水湖边有一座白龙寺,据老人们讲寺里和尚本事不济,香火不盛,几十年前破四旧的时候变成了一个大杂院,后来乡民们有了点钱都自己起了房子,陆陆续续搬出来,于是破破烂烂的大杂院又变成了孤寡老人居住的敬老院。再后来也就是十年以前,白水湖地震过后,白水湖的湖底突然给震出了一个捞什子的“古文明”,政府大力发展旅游业,于是又有人想起了这个白龙寺,原址上重建。重建的寺庙刚开始走的还是规规矩矩的复古路线,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新建的小庙就给彻底地建歪了,地盘不大,却非常奇葩地融合了释道两家原素,搞成了一个不僧不道不成寺院不成观的四不相,好在白水镇地方偏僻,也没人跑出来抗议什么的;
奇怪的是,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不僧不道的四不相寺院香火越来越兴盛,到现在俨然成了白水湖一景,远道而来的游客不说了,就连本乡本土的乡民们都时不时地进来拜一拜求一求,据说时灵时不灵,但看求拜之人是否有缘。
换了以前,陈国兵对于求神拜佛这类封建迷信行为是绝对的深恶痛绝,但架不住这一次的经历太邪乎,最惊悚的是他这个当事人到现在都还是一头雾头,俗话说“疑心生暗鬼”,陈国兵想来想去越想越害怕,终于顶不住心里的恐惧感,周日黄昏,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摸摸溜进了白龙寺。
白龙寺是个小庙,只有一进,修的非常古怪,大门上悬着一个匾,上书“飞龙”二字,也没说它是“寺”还是“观”。进了大门,眼前一个大院子,院子对面的殿堂却给一分为二,东边是佛寺,西边是道观,佛寺这边的院墙下建了一道回廊,回廊里面立着几尊雕塑,有人有动物,都带了点异国色彩,道观这边却很干净,只在殿前的地面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太极八卦图。
陈国兵对宗教一窍不通,本着见神就拜的原则,他先进佛寺后入道观,两边都老老实实地拜了拜,还一边投了一块钱的香油钱。至于殿里供着的是哪个菩萨哪位仙长,抱歉,正气凛然的陈国兵表示一概不知,他就觉得佛寺这边的塑像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一点都不慈悲,道观那个却是面容俊朗长衫飘飘,非常有仙长风范,终归是同一种族的看起来合眼缘一点。
从大殿里面出来,陈国兵心里很是挣扎了一番,犹豫着拐入西厢院门──西院不大却有两进,前院是小卖部,后院住宿。说是小卖部,地方可不小,两个平米都不只,卖的东西是各种各样的封建迷信道具,香蜡钱纸,符纸玉器桃木剑,尽有尽有,只有你认不出的,没有你买不到的。
早春时节,天黑的早,陈国兵本来就来得晚,又在店里磨磨蹭蹭,掐着六点钟要关店门的节奏拿起一个貌似不太值钱的护身符去柜台交钱。
店里只有一个小道士,看样子只有十五六岁,一副没成年的样子,他一直在看书,陈国兵进来到现在差不多有半个小时,连眼神都吝惜给一个,这时候才不情不愿地放下书:“50块。”
“50块?”陈国兵脱口而出,好不容易才把后面那句“你怎么不去抢钱”压下来。
他一个月连工资带奖金收入不超过八百块,是,彤城是偏远,但在物价普遍飞涨的今天,就算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还不用交房租,日子也仅仅是略有结余而已。
他一天都挣不到50块,怎么可能不心痛?
小道士没回话,面无表情地看着陈国兵,潜台词应该是:你买不买啊?不买就走,我要回去看书。
陈国兵看着面瘫脸,总觉得对方眼睛里有一种□□裸的鄙视,心里面一痛,脑子一热,掏出钱包,抽了一张递出去。
看着小道士低头把钱放进钱箱,陈国兵心里只觉得闷得慌,心里面骂了一句狗眼看人低,自我安慰说不就50块嘛,他再穷也拿得出来……
大概是他过于专注了,连后面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人都不知道。
“这个对他没用,竹清,给他换换;
。”来人身材修长面目端正,给人一种非常沉稳的感觉,他站在陈国兵身后两米处跟柜上的小道士说话。
陈国兵听见声音吓了一跳(他最近确实有点像惊弓之鸟),回头一看,哟,这个人他认识,这不是孟蓝子的那个私生子孟禾吗。白水镇统共就这么一点点大,陈国兵又土生土长,镇上的人基本上就没有他不认识的,何况这人的娘未婚生子是当时轰动一时的大新闻,更何况这个私生子长大后还成了富甲一方的暴发户。
看见孟禾,情智智商双双拉低平均值的陈国兵下意识就带出了真实情绪,脱口怒道:“不用,我就要这个。”
名唤竹清的小道士没动,面瘫着脸看孟禾,孟禾冲他点点头,然后眼睛直视陈国兵:“我觉得你最好换一种比较好。”
看着孟禾的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陈国兵脑子里一阵迷乎,一直等到他走出飞龙寺,整个人才从这种迷迷乎乎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然后,他看着手上的符,纠结万分。
实在说陈国兵以前对孟禾没有什么感觉,孟蓝子的事情对他就是一个八卦,跟他八杆子打不到一起。他真正讨厌起孟禾,是从云家那个怪名字的儿子成了暴发户之后,打那之后,他就从心底厌恶上孟禾了──于陈国兵来说,私有制就是万恶之源,是造成社会不公的根源所在。
不就是云家的一条狗吗,有什么了不起!
陈国兵拿着符气呼呼地回家,经了孟禾的手,总觉得这东西不干净,有心扔掉吧,又心痛自家那50个大洋,可要是不扔吧,心里面又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得不得了……一直等到陈国兵走到桐花巷的巷子口,远远看见巷子尽头的云家院子,他那个浆糊一样的脑袋才终于灵光一闪,豁然开朗:我扔什么啊我扔,这个符一看就比前那个贵得多,他们的钱哪来的,还不是挖了国家的墙角,我这是收回国家资源,正当行为,傻了啊我!
却说飞龙寺这边,竹清给陈国兵换了符,也没理会木头木脑往外走的陈国兵,看着孟禾,凉凉地说:“两万块。”
孟禾身上没带钱,点点头:“记账。”
他跟小道士都是面瘫,面瘫对面瘫,两个面瘫对视一会儿,大概都觉得没有意思,齐齐掉转头,一个看书,一个出门。
孟禾进到西厢后院,院里打理得挺漂亮,绿树花台后面有一栋非常整洁的小楼,小楼从外面看着并不宽敞,两层楼,每层一溜八间房,每间房看起来都不超过20平的样子,普普通通的家庭旅馆样式。
孟禾走进东头一楼第一间房,一道房门,门里门外两重天,进到门内,入眼是一间古香古色的大厅,矮塌长椅八仙桌,屏风幔帘博古架……六十平米都不只。
大厅靠窗处,三个人正围在一张方桌……打麻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确实不是我舍不得给大家退钱,是这个钱不能退──听小编的意思,解v是非常严重的事情,恐怕会影响到以后写文发文,老九不才,准备明年夏秋回家啃老,倒不是准备写文为生(不是不想,是没那个本事更没有那份自信),就是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如果能够附带挣点零花钱什么的就更好了。
所以,实在很抱歉,只有拖着大家陪着老九慢慢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