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怪,当看到那和梦中别无二致的竹屋之时,她就已经相信了梦里的情形,知道了她要寻找的紫玄真人已经死了。从那个时候起。她身体里的力气像是一下子就被‘抽’空了,连站都站立不住。
有人说,人活着,就活一口气,一口气没了,希望没了,人也就没了。
她当时的感觉,就是自己的一口气。已经没了。整个人都跟着垮了。
可不曾想,她摇晃铃铛后,竟好似重新聚集了一股力量,身体像是被铃铛声给唤醒了,不由自主的跟着铃铛舞动,越舞动越有力量,整个人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
这感觉,真奇妙。幸而当初没有扔了这黄铜铃铛。
景珏见她自己能走能跑,便没有多言,提步跟上。
一行人,在林中疾步穿梭,大约是为了照顾宁‘春’草的速度,便走走停停的歇息一下。
如此,当他们来到山脚下的时候,东方的天幕已经‘露’出了熹微的晨光。
他们竟在山中足足走了一夜。
出了山林。姜伯毅的脚步倒是更快了。
宁‘春’草跟在他后头,景珏走在宁‘春’草身侧,程颐跟在最后。
一行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这一日一夜的经历,实在是将人累垮了,累的一句话都不想说。
景珏也没有再提分开的事儿。如今尚有姜伯毅背着景瑢,倘若这时候分开,他们的行礼盘缠都遗落在马车上,身无外物,连个住的地方都找不到。
带着个不会功夫的宁‘春’草,再加上一个受了伤了的景瑢,倘若遇上黑衣人,那便只有送死的份儿了。
纵然这个姜伯毅让他不顺眼,此时除了相信他的话,却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景珏脾气大。却也不是不知轻重。一行人的‘性’命安危,和一个人顺不顺眼相‘交’起来,孰轻孰重他自有掂量。
姜伯毅脚步快,跟在他身后的人脚步自然也都跟着加快。
宁‘春’草气喘吁吁。
景珏上前一步,拖住她的后背,给她助力。
宁‘春’草侧脸看他一眼,抿嘴不言。
“在坚持片刻。”前头的姜伯毅说道。
在坚持片刻,这话的意思是,很快就可以休息了么?
后头几人闻言都提了一口气儿,一会儿就能好好的歇歇了!
果然又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离山脚渐渐远了,不远处的路都能看得见了。
“快了。”姜伯毅又说了一句。
像是给众人鼓劲儿一般,大家不由都鼓起一口气,走得更快些。
快了快了!
一行人来到山脚下的山道上,几乎都要站不住。
宁‘春’草的‘腿’肚子都在打颤,好似随时都要跌坐于地。若不是景珏在一旁扶着她,她估计能一头栽在地上,睡他三天三夜。
“往哪边儿走?”趴在姜伯毅背上的景瑢咕哝了一声,‘揉’了‘揉’齐子,猛的睁开眼睛来,“咦,已经出山了?咦,天都亮了么?”
宁‘春’草不由白了他一眼,这些人累死累活的赶路,感情他是趴在人家背上睡着了么?
“唔,辛苦姜大侠了,我睡着了!”景瑢倒是厚颜无耻,竟然还好意思宣之于口。
姜伯毅浑不在意的笑了笑,“无妨。”
说完,他猛的吹了一声口哨。哨声响亮,几乎‘激’起了山林间的回声。
宁‘春’草感觉到景珏身上的戒备。
这姜伯毅虽然在山上的时候几次救过他们,也算为他们带过路。
可毕竟是不知底细的人,出了山,究竟是敌是友,一时也辨不清楚。多些小心防备,自然是应该的。
哨声响起不久,便听到有嘚嘚的马蹄声,还有马车轮子的声音。
几人寻声侧脸看去。
见山道旁的密林隐蔽之处,跳出一匹马来,马后头还拖着个车厢,被枯枝树杈遮挡着。
马儿瞧见姜伯毅,扬蹄嘶叫了一声,像是孩子看到父亲一般兴奋。可它身后拖着的马车牵绊了它的脚步,让它不得不放慢下来,将车厢从遮蔽物中,缓缓拖拉出来。
车厢终于被拖上山道。马儿兴奋的喷着齐息,奔向姜伯毅。
姜伯毅空出一只手,轻抚了抚马头。马儿低头在他手上蹭来蹭去,亲昵无比。
“上车吧。”姜伯毅转过头,对几人说道。
能跟一匹马都如此亲密情深的人,应该不会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吧?宁‘春’草看了他一眼,恰巧他的视线也扫过宁‘春’草。
片刻的停顿,四目相对,他扬起嘴角,冲宁‘春’草笑了笑。
景珏拽着宁‘春’草,将她推上马车。他冷冷的看了一眼姜伯毅。
姜伯毅笑着冲他点了点头,转过身去,给马儿挠了挠耳朵。
一行人都累得不行,有个马车坐,不用再走路,实在是太幸福的一件事了!
扭伤了脚的景瑢也被放在马车上,他来的一路上都在叫嚷他要坐马车,如今终于坐上了,却已不是他们来时的那辆了。
程颐抢着要赶车,姜伯毅却坚持让他去休息。
车厢里头怎么说也都是主子,程颐自然不肯,姜伯毅只好让他跟着自己坐在前头车辕上,两人一道驾着马车。
“郎君是一个人来的?”程颐问道。
姜伯毅点了点头,“是,一个人来寻紫玄真人,他不喜人多。”
“一个人来,怎的还驾了车?”程颐狐疑道,骑马不是更方便更快捷么?
“听闻紫玄真人炼出紫还丹,知道他定会有危险,想来劝他同我一起走,先离开青城山,去避一避风头,也好护得他周全。不曾想……还是晚了。”姜伯毅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十分痛惜遗憾。
“原来郎君同紫玄真人‘交’情颇深啊?”程颐叹道。
姜伯毅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我与真人谈不上‘交’情深,倒是家师与真人有‘交’情,家师临走有嘱托,说真人与他有恩,叫我们多多留心真人的事。唉……可惜,还是辜负家师的嘱托了。”
他长长叹息一声,不知是想起了自己的师父,还是愧疚于师父的嘱托,一向带着温润的脸上,此时却只剩下一片冰冷肃杀,他目视着前方,不再多说。
气氛有些沉闷压抑,程颐虽有好奇,也不好再打听下去。
“坐远点儿。”车厢里头的景珏踢了景瑢一脚。
连宁‘春’草都看得出来,他并没有用劲儿,踢得很轻。
景瑢却是夸张的哇哇‘乱’叫起来。
景珏不由皱起了眉头,“你现在比小娘子还娇气?”
景瑢呸了一声,伸手挽起自己的‘裤’脚,“谁娇气了?谁娇气?你看看,你看看我的脚?”
不看还好,这么一看,还真是让宁‘春’草吓了一跳。
景瑢细白的脚腕子,这会儿像是鼓了个馒头在上头,肿的老高老高的,皮都被撑得紧绷绷的,透出里头的血管脉络来。
“我这还叫娇气么?”景瑢瘪嘴,委屈道。
他一路上最是怕吃苦,最是能喊累。脚腕子都肿成这个样子,也不过抱怨了一两句,与他来说,还真‘挺’不容易了。
景珏不由皱起了眉头,景瑢的脚伤成这样,想要尽快上路,怕是不可能了。
如今坐着姜伯毅的马车,还不知他要将他们带到哪里去。倘若在他的地方安置下来,那还要多久,才能脱身?
宁‘春’草看了看景珏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安慰宽他心的话可说。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思量着自己的心事。
紫玄真人死了,她的梦魇怎么办?
玄阳子说过了,那天珠项链只能镇压一时,破除不了她的宿命。倘若宿命不化解,她或者就会死在梦魇里头。
老天叫她死而复生,重活一世,她难道还要死的那么窝囊么?那还叫她再活过来干什么?
宁‘春’草挠了挠头,颇有些负气的叹了一声。
“到寒舍歇歇,诸位伤好了养‘精’蓄锐再起程归家吧?”姜伯毅的声音从车厢外头传来,“宁姑娘救我一命,我能寥寥为诸位做些事,心中也轻松些,万望不要推辞。”木巨亚亡。
景珏咧嘴,无声冷笑。他们现在若还有旁的选择,难道他会坐在姜伯毅的车上么?不过姜伯毅将话说的这般客气,他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他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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