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东宫已然乱成了一锅粥,司马杰阴沉着脸听着奴才们不时的禀告。
“启禀太子殿下,京中四号暗线全部失去消息。”
“启禀太子殿下,京中八号暗线也全部失去消息。”
“”
司马睿心里咯噔一下,按着奴才们的回禀,太子这些年苦心孤诣经营的暗线,算下来已经被拔出了七八成了。
照着目前的形势来看,剩下的一两成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天黑。
司马睿摩挲着下巴,道:“到底是谁有那么大的能力,能一夕间将咱们所有的暗线连根拔除呢?”
司马杰满脸憋的通红,几乎是从齿缝中吐出几个字:“司马炎。”
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司马睿摇了摇头道:“司马炎的实力跟咱们不相上下,若单单是他恐怕还没那个能力吧。除非咱们这有”
“你是怀疑咱们这有内鬼?”司马杰也凝眉狐疑着问道。
司马睿点了点头。
司马杰又问道:“林先生呢,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见他人呢?”
小太监恭敬的回道:“一早便去林先生府上请了。可是林先生不在”
司马杰有些不悦,往日里林先生可最是尽心的,今儿是去哪了呢?
司马睿眼珠一转,道:“太子殿下,臣弟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司马杰没好气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司马睿堆笑着道:“这个林绝咱们对他可是一无所知。虽说他为殿下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可是如今见太子势弱,难保不起异心。”
司马杰凝思片刻,吩咐道:“来人啊。掘地三尺也要给本宫把林绝给我找出来。”
“殿下,不好了不好了”
慌乱的声音传来,接着是个跌跌撞撞跑过来的苍老身影。
那是伺候他多年的老太监了。
司马杰揉着额角,暗道今儿已经够倒霉了。还能出什么更让人心冷的事呢
老太监流着泪磕头道:“殿下,陛下盛怒,您可千万要小心啊”
司马杰有些心烦意乱的回道:“父皇这又是为了哪般啊?”
老太监哭道:“听说一早宫门外万民请愿,状告太子殿下的罪责”
“什么?”司马杰惊恐着一把揪起老太监的衣领。直直的把他给拉了起来。
老太监只被勒得呼吸困难,脸色涨红。点了点头确认着。
司马杰颓然的放开老太监的衣领,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这样?昨日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这才过了一夜,怎么就风云变幻了呢?
司马睿心里冷笑着看着瘫在地上的司马杰。
从前他在司马杰手下受过的白眼与奚落可不少。
面上却安慰道:“太子殿下,您可要稳住心神,父皇正等着您呢左不过事情还没下定论,机会还是有的”
司马杰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看向司马睿,道:“还有机会吗?”
司马睿点头。心里却道这东宫只怕是要易主了。
帝王之位,有能者居之。司马睿目光里透着勃勃的野心。远远的看着司马杰略微踏着肩膀的背影。
到底成王败寇,眼前的司马杰哪里还有半分从前盛气凌人的模样。
“儿臣给父皇请安,愿父皇万岁,万岁”
话未说完,便有厚厚的一团带着血腥味的不团狠狠扔在了脸上。
司马楚冷眼看着畏畏缩缩的司马杰,喝道:“好你个心思歹毒得东西。你看看,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好事,惹得名怨沸腾,不顾生死,请愿上书。你当真是朕挑的好太子啊”
“儿臣冤枉啊。儿臣”司马杰哭诉着拼命的磕头。
“你自己看看,这万民书上哪一桩哪一件事是冤枉你的”司马楚怒吼着问道。接着就是剧烈的咳嗽声。
李公公见状连忙上前替司马楚顺着气,道:“陛下,龙体要紧啊。太子犯错,您教育着就是,犯不着”
“你知道什么?这会子只怕满朝的言臣跟天下的百姓都等着看朕的圣断。”司马楚横了李公公一眼。
司马杰颤抖着打开了厚厚的布团,上面布满了歪歪扭扭的字迹,眼神扫过,往事历历在目,有些他记得,有些他记得不太清楚
这里头的事有七八成都是确有其事。那么谁还会在意剩下的两成三是不是捏造的呢?
司马楚看着目光黯然的司马杰真是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挫败感。
费劲心思护着他,可是怎么他就不明白呢?
“你觉着朕该如何处理此事?才能平物议,平民愤呢?”司马楚冷声问道。
司马杰虽蠢笨,但也知道此时大势已去,事已不可违。
于是恭敬的磕头道:“儿臣自知愚钝,德行有亏,忝居太子之位多时。实在难以继承大统。甘愿听从父皇发落。”
看着司马杰不再哭闹,一本正经的认错模样,司马楚有些于心不忍。
到底是打小就养在身边的皇子,情分自非比寻常。
“你既有这份认错的态度,朕也不能不顾父子之情。太子司马杰行事荒唐,残忍不仁,现褫夺太子封号,贬违庶民,流放陕北苦寒之地。”
“儿臣谢父皇不杀之恩。愿父皇身体健康,福泽绵延。不孝子就此拜别。”司马杰恭敬的磕了三个头。
这一刻司马杰心里无比的清醒,权利腐蚀人心,居高位者,哪里能独善其身。
从前他也有梦想,也有抱负,他要还出云一个国富明强的盛世。可是慢慢的他就迷失了,迷失在所有人的阿谀奉承,曲意承欢。
后来他就渐渐地分不清到底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
司马楚的眼眶微热,叹了口气吩咐道:“走之前去跟你母后告个别。”
司马杰应声退出了御书房。回身时有冉冉的日光升起,照在这琉璃瓦上,当真是金碧辉煌
只是自此这所有的权利倾轧,这所有的天家富贵,还有这至尊的皇位都与他无关了。
他,只是庶民司马杰。
不对,他再也不能被冠上司马这样的皇姓了。
御书房外长长的阶梯,从前走来只觉短暂,今日走来却觉得无限的长
司马楚颓然坐在龙椅上,脑海里浮现的是此事算是了结了。只是接下来呢?
东宫之位空悬,自己已年迈,满朝的文武百官只怕要惶恐着物色下一个站队的对象
司马楚从未感觉到如此的累,从身体到心每个细胞都在喊累
这人人仰望的位子,这用鲜血铸就的位子,坐起来也全然不似旁人看起来那么舒服
龙涎香,袅袅升起,模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