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第 73 章(1 / 1)

雪何本以为这件事撇清了干系, 没想到他母亲出狱后接着就是他, 死命地哭,求着雪怀放过他,雪怀直接让人把他绑去了水牢中“还是那句话,你多说一个字,你自己在里头多呆一年。”

这是在罚他知情不报。

老翁迟疑问道“您真的不打算过问一下小少爷吗若您心有怀疑, 不若把他送走”

雪怀道“暂时不了, 因为有些事情我还没查清楚。”

暂且留雪何一命,等他修到金丹期,自记忆中寻回那些自己错过的细节时, 若真的, 上辈子的事实如同他想的那样的话再把他活剐了也不迟。

青鸟走了, 任他怎么威逼利诱, 也不肯说出送香囊的人到底是谁,并且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雪怀不好真把人家烤了, 于是就放了它一马。

他把香囊挂在了腰上,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他爹跟他倒苦水时也能耐心听下去,并象征性地安慰几句, 出门遇到白迎霆,也能顺着对方的意思说几句话, 而不是只是闭口不言。

云错倒是有几天没来了。

雪怀回回从深花台过来都能碰见他, 碰到了, 云错分他棉花糖和糕点时, 他会一并跟着走一走, 当成散步,也是消食。那只呆瓜猫也很喜欢他,活泼又灵巧,雪怀这么懒的人,也能打起精神去逗逗它,觉得有趣。

两个人仍然不怎么说话,初见时的那种尴尬感倒是没有了,两边都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去触碰彼此的世界。好像他们只是街坊邻里,碰到了,一起走一走,这样就足够。

雪怀这天自己去散了步,没遇见云错,想了想上辈子这时候,云错正为未来继位暗中布局,招兵买马。一只雏鸟,在无人看见的地方逐步丰满羽翼,等到它翱翔于九天时,人们才会惊觉它背后可怖的力量。

“大约是忙吧。”雪怀心想。

云错那批订单也快要交付完毕,短期内应该跟这个人没什么交集了。

回家时,他正好碰到隔壁白家出门遛弯,白迎霆笑着问他“小怀,散步啊”

雪怀点了点头,跟长辈们打过招呼,而后道“我走完回来啦。”

彼此寒暄几句后,雪怀进了屋,先回房把饕餮鬼锤了一顿,然后拎着它出门倒垃圾。

饕餮鬼誓死挣扎。雪怀给它渡了点修为,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听好了,垃圾不要吃太多,要学会自己吐,虽然我知道你们饕餮肚子不满就难受,但吃垃圾并不能让你变得更强大,要吃得更多,首先要学会自强。每五天找我渡一次修为,懂了吗”

饕餮鬼委委屈屈地嚎了一嗓子,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雪怀这才把它放下来。

今日他散步时下了点小雪,沾染在了衣裳和他发间,雪怀决定再去泡个澡。

这个泉池是他母亲让人挖的,小时候一家三口就经常泡在这里头看月色,这也养成了雪怀穿衣泡澡的习惯。后来慕容宓去世,雪宗忙起来,还在泡的只剩下雪怀一人。

他随手拎了一本名为浮黎宫星官入职考试真题大全的书上次云错赴约时送的,看了半天没看出个什么玩意儿来,他咕哝着“这什么你认为以下上朝的频率哪个最适合甲选项,三天一次;乙选项,五天一次;丙选项,七天一次;丁选项不上朝。”

“正确答案丁,不上朝。”

雪怀“”

他继续往下翻。

历史问题凤凰族攻打浮黎宫的目的是什么

甲被魔界离间

乙争夺帝后

丙争夺天界话语权

丁攻占浮黎宫的练实高地,抗议天庭幼儿园的零食档次太高

雪怀对当初这段神界历史不是很了解,依稀记得浮黎宫帝后二人齐心协力解决了六界灾难。他左思右想,选了甲。

翻开答案一看,正确答案是丁。

雪怀“”

他把这本书放到一边,打算改天请青鸟告诉云错他买到了盗版真题。

刚放下书,周围仿佛有什么被惊动了一样,像是潜藏的虫豸被风声惊动,飞快地爬走。

雪怀一向敏感多疑,他警觉地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觉得有人在看他。

角落里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雪怀立刻想也不想,手中锐利的光芒虚化成刀,直直地往外刺去。与此同时,雪怀眼中闪过一丝戾色,面容冷肃地自水中出来,披衣起身,径直往外走去。

一墙之隔,偷窥的青年被光刃正中眉心,活生生吐出一口血来,连滚带爬地在原地画了个传送阵他明白对方发现他了,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脱身。

但那个阵法还未成形,他便已经被人提了起来

单手掐着脖颈,将他重重地砸向了墙壁

他几乎听见了骨骼碎裂的声响,血液伴随着疼痛,让他觉得烫热得要裂开了他的喉头快要裂开,他无法呼吸,眼球暴突,视线直接模糊了下去。

只看见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还是个少年人的手,不知为何指尖泛着轻微的血腥气,看久了,仿佛还能瞥见上面的细小血点。这种伤痕不是平常能学到的,却好像是初学者学了针线时常留下的那种伤疤。

青年失去意识之前还记得思考这个问题他认出了来人是谁,是他在山道上见过一面的少年人。

少仙主云错,一个半魔的少年,此刻打量他的眼神譬如打量一颗烂白菜,里头充满了鄙夷和疯狂的厌恶,好像他欺负了他的什么宝贝一样。

白迎霆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恐惧地嘶叫道“我我不跟你抢他是你的,我让给你,不过他穿着衣服,我什么都没看到饶了我求求你”

云错不为所动,一手扣着他的咽喉,扼住他所有可能发出的声音,另一只手顺着他身上的脉络、筋骨游走,筋脉断裂,根骨毁尽,骨骼卡擦卡擦地碎掉,他每动一分,白迎霆就往下倒一分,最后贴着地面歪了下去,悄无声息。

他顺手将这个人踹到一边,而后皱着眉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他似乎非常厌恶接触别人的身体,会为此觉得非常不适。他的小猫爬过来,抱着他的手臂,轻轻舔着他手指上冒出来的血珠。

“云云公子”

灯影晃动,照亮这一方悄无声息的血腥。雪怀出现在拐角处,一脸诧异地看了过来。

猫飞快地蹭去了他脚边。

云错往旁边让了让,因而让灯火照见了白迎霆扭曲的面容这个平日为邻里左右称赞的好青年此刻穿着鬼鬼祟祟的夜行衣,被丢在地上的还有一个被称为“千里眼”的法器,能够自远方窥探近处的东西。

云错全身绷紧,下意识地将手往身后收了收。

迎着雪怀清亮的目光,他低声道“我这几天去隔壁仙洲办事,偶然听见了一些传闻。说是这个人在修行时成日窥伺骚扰一个同门师妹,逼迫小师妹就范,将一个姑娘家吓出了病来。这件事情被捅了出来,他因而只修行到元丹期就被逐出师门。我想到你你不知道这些事,最近又跟他走得近,你不要不要跟他成亲,他不是好人,配不上你。”

“我今日回来时,正好碰见他们散步回家,这个人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翻墙出来,在你们家门口的垃圾沟池中捡走了你的一件汗衫,我觉得很不对劲,”

雪怀尚且还没反应过来时,云错已经低头抱起了猫,淡淡道了一声“我知道你们两家是世交,打人的是我,这件事我会去跟白家说。”

“等等。”雪怀伸手拦住他,许多想回应他的话在脑海里转了一遍,只来得及歪歪头,“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他衣裳还松松垮垮的,透白的里衣湿透,外头只加了一件薄薄的罩衫。他回过头,指尖现出一道尖利的白光,直直地刺入地上人的眼睛。

白迎霆惨叫一声,而后失声戛然止去,显然是痛到了极致,被疼醒,又再度痛晕过去。

“现在我们是共犯了,云公子。”雪怀收回手,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帮我出头,我又为什么要当这个缩头乌龟我敬白家叔叔阿姨是有涵养的人,若他们当真知晓自家儿子的恶行还要包庇,那么这种世交,不要也”

那个“罢”字还没说出口,雪怀便被云错的动作生生打断。

云错宽了外袍,俯身给他披上,拢好。

他的呼吸有些微不可查的滚热和颤抖,水雾触到他带着水的皮肤上时,仿佛要带走上面的湿润似的,烫得人心干渴。

那又是一个虚虚地将他抱在怀里的姿势,他双手伸到雪怀背后,去帮他系腰后的结。雪怀只能平视他的起伏的喉结,再仰头,也只能看见他泛红的耳根。

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抬头去看雪怀,而是盯着雪怀身后某个飘忽的点,绷紧的,严谨又古板的模样,有点可笑。

他也知道自己可笑,就像几天前他辗转找来那半个荷包,自己对照着书本一针一线地学。他分不清仙界的颜色,有时候缝错了要重新再来,一个大男人,一脸严肃地做着出阁的女儿家才会做的针线活,这个人还是少仙主云错,任谁听了都要笑掉大牙。

但他知道这个东西可以让他的心上人开心,可以让他露出那彼岸花中展现出的那样,干净、纯粹的笑容。

而其他人做不到这样。

他袖手旁观,不动声色。他把自己的宝贝放手让其他人接近、追逐、评价,忍着日复一日的煎熬,他看着他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当中都没有自己的位置。

他曾经在那个位置上,可他没有保护好他。

当别人也做不好的时候,他是不是还有机会再回到他身边呢

“别和他们成亲”连声音都是滚烫的,他说,“他们不好。”

云错所在的位置不惹眼,但他这个人本身就很惹眼。他天生带着一点邪性的冰冷戾气,眉间红色的佛印非但没能削减它,反而给他在邪中添上了几分阴狠,那双如深潭一样沉静的漆黑双眸看过来时,能让人的心沉沉一跳。

雪怀在这短短一瞥中,突然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云错这一世的头发是银色的,他上辈子魂魄消散之前看见的云错,头发也是银白色的。

之前他看到了,却一直没来得及仔细想。

仙界各种花花绿绿的发色都有,但他记得云错一直到他死的那几天都是黑发。银发红眸是魔族的特征,不知是否是云错那一半的魔族血统突然复苏,随着他的功法进益慢慢展露出来。

如果是,那么这一世比上一世提前了一点,说明这辈子还是有些事情不太一样的吗

万一真是这样,那么他此后行事就要更加慎重。

雪怀很快将视线从云错那里收回来,看见了也假装没看见。云错亦没有看他,只是低下头去把玩着手里的一样不起眼的法器,想必就是从雪家这里截胡的那一个。

诸星站起来,客客气气地称他一声“雪公子。”

雪怀摆摆手“废话不多说,诸小公子,我今日是来取我雪家的东西的。家父行事坦坦荡荡,我雪怀也自认不曾亏欠过谁,不知为何惹来诸小公子的关照呢”

诸星的视线停在他的面庞上,对上他那双明亮的眼睛,连气焰都不知不觉低了几分“我比你要大上一岁,雪公子。”

雪怀心想还不是个小屁孩,面上仍然顺顺当当地改了口,道了声“诸兄。”

诸星微微颔首“方才你说不多讲废话,我也喜欢这种风格。抢了就是抢了,钱三倍赔给你雪家。东西我喜欢,若是说不通,那便各凭本事。你认为呢”

他抽出手中的长剑,随手一丢后噗嗤没地,剑身发出铮然声响。周围人叫起好来,鼓掌声响成一片。

雪怀却歪了歪头,无辜地眨巴了一下眼睛,向众人展示了一下自己空荡荡的袖子“可我什么也没带。赤手空拳肉搏,总不好看,不如寻求柔和一点的解决方式,你认为呢”

他过来前在兵器室里转悠了半天,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带来。也幸好没带,那青鸟果真满嘴跑火车,半句话都信不得。

他眼睫眨动,微微一笑。平日里冷冷淡淡的样子,一旦眼光汇聚,有了神情,几乎让人挪不开眼。

众人一时又呆住了。

这位雪家少主,好像也不是如同传闻的那样,眼高于顶

反而很好说话似的,人也很和气从容。

他这一笑,原本就对他有些好感的诸星连耳根都红了,却还强撑着维持着面子,冷笑道“我原道雪家做了一辈子的仙洲军火生意,雪家少主必定是个烈性好男儿,不想是个连打架都不敢的娘娘腔。”

“英雄不以貌鉴人,匹夫才乱风雅事。”雪怀指了指他们桌上的酒鉴和飞花令筒,嘴里的话还没说出来,便被云错轻咳一声打断了。

云错在角落里换了个姿势坐着,看向他的方向“那便行酒令罢。你单打独斗,总像是我们欺负你,我便和你一起,但凡两边有谁先倒了,那个法器便归谁。输家再赔上等价的钱财,大家都没有异议罢”

雪怀转瞬之间就被安排去了和云错一个阵营“”

众人皆无异议,诸星叫了令人来,气氛渐渐火热起来,少年们摩拳擦掌。

雪怀叫道“我有异议。”

云错转过头来看他,眼神有点冷“怎么,怕我把你玩输了”

雪怀“”

云错又问他“你有酒瘾么”

雪怀“”

云错这个人,是真记仇。

雪怀的酒量其实不太行,但他敢喝的原因有二

一个就是他醉和不醉时,其实差别不大。

越是醉,他的眼神越清明,到最后炯炯有神,像是发了烧的病人一样,眼睛亮到怕人的地步。虽然后果通常是宿醉在家躺上一两天,但酒桌上他从来没倒过。

第二,他进场时就注意到了,这群少年气息薄弱,显然都没有进行过系统的修行,统统连结丹期都还没到。虽然唯独云错一个因为混合了魔与神的根骨,他看不出来以外,不过都应该是被他这个银丹修为的人压得死死的。

这些纨绔平常念书不用功,不敢行雅令,又顾虑着云错时常在划拳时出千,连通令都很迟疑,最后商讨了一个结果让令人换了一个弹长筝的琴女上来,随便弹曲,如同击鼓传花那样,每行一次变徵音,接到飞花的人便要喝一杯酒,全凭运气。

所有人都相当沉得住气,七八轮喝下来,神志都还清醒。琴女奏了一阙破阵曲,后来又奏了一些时令小调,一个时辰过去后,这些人居然都还撑着没倒。

酒,他们喝的不是凡间那种清淡的果酿、米酿,而是埋藏地底上万年的长寿仙酒,是用法术化用不了的。在场众人只看见雪怀眼睛越来越亮,精神越来越抖擞,一点也没有要倒的意思,纷纷有些吃不消。他们完全只凭着一口“不能在这个人面前丢脸”的气在撑着。

琴音悠扬,觥筹交错。就这么又轮过了几阙曲子,琴娘却首先撑不住了,过来低声下气地跟他们道歉“实在对不住各位公子,奴会的实在有限,学过的带变徵音的小调也便只得这么几首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雪怀便温雅有力地点了点头,温柔地道“你出去罢,琴留着,让我来罢。”

说着,他从座位上站起来,顺手拍了拍身边云错的肩,俯身在他耳边道“既然你是和我一边的,先替我顶一阵,好不好”

清甜的酒香自耳畔传来,带着呼吸的温热。

雪怀步子是稳的,眼睛是亮的,但云错知道他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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