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楼内,一室安静,人人都在等着后续的情况。这座绣楼自开张以来,除了乞巧节那晚在众人面前展示了绣技,露了面,此后就是在不断的被惹事中渐渐被人关注,尤其是这位丑呃,白家娘子,简直是招黑体质。
李清清跌落在地上,纤细的手臂支撑着身子,脑袋微垂,看不清神情,却足以引起人们的保护欲,可惜,无人敢上前搀扶。
她被扇了巴掌,还是在丑寡妇面前,被太子殿下的手下扇了巴掌?从小到大,无人打过她,爹爹宠她,娘亲疼她,哥哥护她,将她当做掌心明珠呵护着,她只知打人的滋味很爽,却不知被打的滋味很痛。
李清清动了动,双手笼罩着脸颊,她几乎不敢完全贴近肌肤,很疼,火辣辣的疼,仿佛有股子火苗从肌肤内里往外蔓延。
微抬头,视线有些模糊,眼神朦胧的看向站在自己不远处的宇文拓,这个男人尊贵如神祗,丰神飘洒,可望而不可即,偏偏又能令人为之痴狂。
她曾经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能见到太子殿下,这个活在众人传言中的太子殿下。直到有一天爹爹说东宫要选秀,凡是适龄的朝中官员府上女子皆可参与,她听罢兴奋极了。
宫中画师来府上采集画像时,爹爹亲自款待了他,画师说,令千金的模样生得好,入东宫指日可待。
后来,太子殿下受了伤,住进太守府养伤,爹爹带她前去探望。她的心情激动得无法言喻,尤其是在太子殿下夸赞她时,心绪波动达到了顶峰。
她以为太子殿下对她多少有点意思,哪知是这般无情,竟为了这丑陋的母子俩扇她巴掌?!
“太子殿下……”双颊因被打肿,说话模糊不清,很是委屈,柔弱的身子瘫坐在地上,双眼迷蒙,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真丑!”小奶包无情的评价道。
这两字一直是李清清用来评价许芳华的,此时被对方的儿子安在她身上,李清清红肿的面容顿时扭曲,眼神阴狠的瞪向小白,都是这个小杂种多次用言语激她,若不是他,她也不至于在太子殿下面前失态!
想及此,李清清大脑再次不灵清起来,猛地向小白扑去,伸出手要掐小白的脖子,阴森森道:“去死。”
“小白!”许芳华惊慌喊道。
与此同时,宇文拓眼神一凛,将小白拎入怀中,抬脚就是一记狠厉的踹去,恰好踢在李清清的肩胛骨处,人颓然向后飞去,撞上了云裳楼实木做的柜台,掉落在地上,喷出一大口鲜血。
“清儿!”
一道身影从绣楼门口急匆匆进来,哀呼道。
李太守收到消息,慌忙赶来云裳楼,见到的便是这一幕,太子殿下狠厉的一脚踹去,他的爱女气息奄奄的躺在地上,口吐鲜血。
他急忙从地上扶起李清清,让他靠在她身上,想唤醒她的意识,可她好像睡着了般只余下微弱的呼吸。
见宇文拓站在一旁,他恐惧的跪地请求道:“太子殿下,小女不懂事,您看在下官多年勤勤恳恳治理北阳城,没有辛劳也有苦劳的薄面上,饶她一命吧。”
其实,李太守也不晓得此事的因果,只听到爱女平日里贴身侍候的侍女回府求助,他一听爱女在云裳楼与太子殿下发生了冲突,根本来不及想太多,连忙骑马赶到这里。
“不懂事?哼,太守大人可别搞错了,令千金怎么也有十六七岁,而我的孩儿,不足四岁,她可真下得了手……”许芳华冷声道。
“你闭嘴!本官在与太子殿下说话,岂有你这等丑妇插嘴的份?”李太守恼怒道。
一介丑妇,还敢挑拨离间,让太子殿下对清儿的印象更加差!简直可恶!
“你叫谁闭嘴!”宇文拓一记冷眼扫去。
“太子殿下,下官……”被宇文拓一吼,李太守顿时如泄了气的气球。
“她敢出言诋毁孤的太子妃,欲要出手伤孤的皇儿,难道在李太守眼里,这罪名还不足以要了她那条命?株连太守府满门亦可吧?”
宇文拓冷眼扫了圈在场的人,他的话里对李清清充满了厌恶,甚至于连她的名字都不愿意说,而是用最普遍的她称代替,但在场的人都清楚明白太子殿下说的人是谁!
然而,众人更关心自家太子殿下最开头的话,那两句话无疑奠定了母子俩的身份与地位,瞬间来了个大转弯。
最初,众人在看热闹,皆以为白家娘子会畏惧于太守府的权势,在气场上输太守千金一等,必定也无法翻盘。
哪想,太子殿下来了,记性好的人自然会联想到,上回太子殿下亲自来云裳楼定制衣裳一事,当时这个太守千金也在场,并且也是在闹事,见太子殿下来,欢喜的迎上前,得到的只是太子殿下的无视。
这回,太子殿下又来云裳楼,若是有脑子的人皆会停止闹事,哪怕是为了在太子殿下面前博个好印象。可这太守千金偏偏无脑般继续闹事,简直有损他们北阳城的风气!
此刻,母子俩的身份在太子殿下那儿得到承认,他们的地位瞬间超越了太守千金,太守千金在他们面前就是个小虾米。
对此,有的人震惊但表示能理解,有的人脑子灵活,立马想到了北阳城前些日子关于太子殿下寻人一事的告示,心里暗搓搓将画像与许芳华对比,猛然发现许芳华的面容与那画像像足了七八分,若是在画像上点上麻子,那真是像足了九分。
想及此,那些人仿佛知道了不得了的秘密,连忙闭紧嘴巴,将一切的疑惑都暗藏在心里,这是皇家的家务事,他们小老百姓没必要去掺和,没必要去了解个透彻。
于是,众人皆默默的继续围着看热闹。
与此同时,一个简简单单的“株连太守府满门”,顷刻令李太守浑身僵硬冰冷,如同坠入了冰窟,同时眼中的震惊无法言喻。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这母子俩是太子妃与小皇孙,就这丑妇与她的儿子?太子殿下莫不是在开玩笑?这等仪容怎配当太子妃?以后怎能母仪天下?连他清儿的半分好都没有!
李太守探究的眼神看向许芳华,似要辨别宇文拓话中的真假!
“怎么?李原,你在怀疑孤?”宇文拓微微瞥了眼李太守,慢条斯理道。
“下官不敢!”李太守一吓,太子殿下一直唤他姓加官职,突然唤了他的姓名,令人有了极大的危机感,他连忙收回视线,低下头道。
语罢,李太守的态度来了九转十八弯,“太子殿下开恩!太子妃开恩!饶过小女一命吧,小女如今重伤已是莫大的惩罚,而且小女肯定也知错了,下官以后一定好好教导小女,还请太子殿下、太子妃宽宏大度,给小女一个改过的机会吧!”
李太守毕竟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世故圆滑对他而言真不是什么事儿,信手拈来罢了。既然太子殿下说她是太子妃,那就是太子妃,他顺着太子殿下的意准没错。
宇文拓在年纪上虽比不过李太守,但无论是在气势上,还是在识人上,都比李太守来得老练,所以,李太守心中的那点小九九,他一眼就能看破。
只是这看破与说破是两回事。
再者,于他而言,李太守这些年治理北阳城,确实有功劳,这点事无法忽视的,他可以多给李太守一点宽容,然而,李太守是李太守,他女儿是他女儿!
宇文拓抱着小白,缓步走到许芳华身旁,询问她的意见,“华儿,你觉得呢?”
这一问,李太守心中对母子俩的身份信了大半,那声“华儿”在某种程度上证实了对方的身份,在朝为官的人或多或少对东宫有了解,知道太子妃的闺名。
而凡是希望将自家女儿送入东宫的官员,必定知道太子妃的闺名,以及她在东宫的地位,只是近些年少有东宫的消息传出。
另外,除此之外,李太守更震惊于太子殿下不自己做决定,竟去询问一介妇人的意思!在李太守眼里,大丈夫做事何必管妇人的看法,哪怕这妇人是当朝太子妃。
蓦地,李太守心中警铃大响,不知清儿可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太子妃之事?他心中非常清楚,这个女儿早就被他宠坏了,须得事事顺着她的意,否则很容易翻脸。
“此事,殿下做主便是!我与孩儿相信殿下会做出最公正的决定!”
许芳华心中实在气不过,对方几次三番的挑衅,此次还公然针对小白,这是她最不能容忍的地方,若不给对方点教训,说不定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
宇文拓视线转向许芳华,看到她眸中明显的不悦,却又并不是狠绝的想置对方于死地,便心领神会了。
他转头,淡漠的看向跪在地上的李太守,面无表情道:“太子妃心善,亦不愿看到血流满地之事。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孤已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难保在孤不知道的情况下,还发生过许多次这般类似的事情!为了避免此事再次发生……来人,给孤废了她的双腿!让她余生能安生些!”
随着宇文拓的话音响起,听了前面的话,李太守高悬的心忽而落地,以为宇文拓为了给许芳华在百姓面前博个好名声,肯定不会要李清清的命了,哪想,这的确不要人命了,却得到了比要人命还要残酷的惩罚。
清儿素来受宠,气盛高,若是腿废了,那跟要了她的命有什么区别?甚至于还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
“殿下!开恩呐!”李太守连连哀求,他府上人丁单薄,膝下仅一双儿女,他的嫡子已经废了,无论说什么都已无济于事,可他精心培养的准备送入宫中的嫡女不能再废了啊,若都废了,那他这大半生的心血等于付之东流,一切都毁了。
李太守心中悲哀极了,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多岁,从前的顺风顺水到如今的多难多难,他已不知何以太守府会走到这一步,细细想来,这一切好像就是从太子殿下来到北阳城后开始的。
他的目光悲戚的看向面前的那一双璧人,男俊女俏,这女人……他蓦地睁大双眼,似是想起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信息,进儿被断了舌头的那一日,女人,太子殿下怀中的那女人……
李太守触及宇文拓冷酷不悦的眼神,连忙低下头,掩去眸中的一抹阴狠,这女人,又是这女人,原来他的一双儿女都败在了这女人手里,好,很好!
“哼!既然李太守不满意,那不若即刻赐死吧!”宇文拓冷声道,那是什么眼神,敢如此瞧着华儿?想死,直说便是!
“不!殿下饶命!下官恳求殿下开恩!下官知错!殿下饶了小女一命吧!”李太守惊醒,连连磕头,请求开恩。
宇文拓冷眸一扫,已有隐卫走上前,三两下挑断了李清清的经脉,李太守眼睁睁的看着怀里陷入昏迷的爱女,面容因痛苦而扭曲,身子不断抽搐了几下,自己却无济于事。
“滚!”
“下官谢过太子殿下不杀之恩!多谢太子妃开恩!”李太守慌忙磕头谢恩,颤巍巍的抱着李清清起身,外头早有太守府上的下人战战兢兢的接应,恐惧的离去。
随着李太守等人的离开,绣楼内原本凑热闹的众人皆行礼后一一离去,自此,云裳楼在人们的心中的地位又上了一个台阶,人们更加愿意信任云裳楼的绣品,一度令绣楼的生意翻了千层浪。
许芳华心疼的从宇文拓怀中抱过小白,未曾施舍他一个眼神,对着管事嬷嬷交代了几句,转身就出了云裳楼。
宇文拓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远去,一头雾水。
发生什么事了?
华儿生气了?
难道是孤会错意了?
惩罚轻了?
孤现在想补救,还来得及吗?
一脸懵的宇文拓,来不及多想,慌忙出了绣楼,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找寻许芳华母子的身影。
见此,隐卫出现,告知他,母子二人的去向。
宇文拓听罢,松了口气,疾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