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矜实在是猜不透越云堔的想法,再度看到那种眼神,莫名疲倦,似乎也没力气去揣测什么了。她这时才想到自己的来意,便也冷静下来,问:“越云……越先生,你知道我要问什么吧?”
说句话都要如履薄冰,她刚刚轻松一些的心情,这时候才仿佛心里将将察觉到自己处境似的——也许更深刻一点,是想到了以后漫长的、可见坎坷的路途——姜矜的心情终于渐渐又恢复了沉重。
而她问出这句话的那一刹那,越云堔的脸色也跟着骤然沉了下来。
先前那种奇怪的氛围又在两人之间凝聚,冬风吹乱了和煦的暖气,先前还伴随着阳光稍微有了消融迹象的气氛,仿佛又在转瞬间重新凝结了,再度回到原来那种相互对立、僵硬古怪的氛围之中。
越云堔看着姜矜,嘲讽的笑了笑。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他冷淡道:“不过你在这里也白吃白住这么久了,我倒是挺好奇,你是不是还有脸提出什么别的要求。”
他这话称得上的丝毫不留情面,差点儿没给姜矜气死。越云堔颠倒黑白的时候可真是一点儿也不脸红,说的好像是她当时死皮赖脸要跟着越云堔回来的一样。没记错的话,当时是越云堔半威胁半强迫的让她上车的吧?
上一次被关在越家虐待的经历还让姜矜心有余悸,也就是她自从有记忆以来就吃了那么多的苦,才能在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还保持着镇静。如果换做别人,估计仅仅只是回到这个地方,都会产生心理阴影。
而就算心理承受能力强一些,她也没什么受虐倾向,也不会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又怎么会愿意主动来这里?
这位倒好,可把前不久的时候又忘了个干干净净,颠倒黑白起来。
姜矜简直要被越云堔这番话给气笑了。只是在气愤之后,她也深知自己此时的无能为力。在监狱里被人践踏的数年,让她无比清楚,身处在这样绝对劣势的处境下,命都是掌握在别人手里的,她只能低头顺着越云堔的方向来。
“其实不妨直说吧,”姜矜直视着越云堔,道:“就像上次一样……你这次带我过来,到底是要打算做什么?”
“就像上次一样?”
听闻此言,越云堔身体忽然前倾,他眉宇间蓦然有了一丝郁气,逼视着姜矜,神情不善:“怎么,你难不成还怀念起了上次的经历?”说着冷笑道:“看来是当时装的多么贞烈,回去之后就后悔了吧。毕竟像你这样的长相,去夜总会的怎么有人会看上你——”
“——所以呢!”
姜矜忽然打断了他。
被羞辱的气愤,让她的两手微微发抖,姜矜不想让越云堔看出来,索性将手悄然贴到身后,一面打断了越云堔,也冷冷的回望着他:“所以你这次到底有什么目的?”
越云堔开始还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姜矜会这么打断自己。等他回过神,这次却并没有紧跟着就发一通脾气,反而勾起了嘴角,像打量菜板上任人宰割的什么原材料那样,打量着姜矜上下,“目的……我还没想好。”
说着,他又问:“不如你帮我想想,你这种货色还能做点儿什么,来回报我这次又救了你一命的恩情?”
越云堔此刻的话句句都是刻薄的羞辱,姜矜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此时更加不能冲动,终于平息自己的情绪,才看向越云堔,“你收留了我这些天倒是真的,但是又救了我一命?我不知道你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越云堔闻言,坐正了身体,还真的开始跟姜矜算了起来。
“难道不是吗?”他反问,“那天你是被那家夜总会给赶出来的吧?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接下来又连续下了两天的雨,你身上还带着这样的旧伤,就穿了一条裙子……你觉得你能熬过这两天吗?”
“不试怎么知道。”
姜矜依旧冷淡的道。
越云堔没想到姜矜还偏要在这样的话题上跟他回嘴,眉毛一挑,平日里看起来如此冷肃的人,竟然也有了几分玩世不恭的味道。
“你还真是够自信的。”他嗤笑一声,道:“行,我们不扯这个。就算是从你踏进来的这一刻起,请医生看病,还吃住了这么些天,这些总是实打实的吧?”
“所以呢,你要怎么做?”
姜矜依旧问。
“这个还真是让人烦恼,”越云堔松了松领结,明明是坐在那里的,神态也足够倨傲,居高临下般望着姜矜,“像你这样的人,身无分文,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也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本事,就连一张本来还算能看的脸都已经惨不忍睹……”
越云堔的口气像是在点评一样货物。这么总结了一会儿,他才叹气道:“像你这种人,讨债都没办法讨。我看了看……也就你的身材还不错了。”
几乎他这话刚出口,姜矜一瞬间就想到了他绕来绕去的目的,忽然觉得好笑。
她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值得惦记的,竟然能让阅人无数的越云堔这么来来回回折腾。别说夜色的人了,她自己都觉得想不明白。
越云堔慢吞吞的从老板椅上站起来,不算近的距离,也许是腿长的好处,他悠悠几步那么跨过来,就走到了姜矜的面前。两人贴的如此之近,悬殊的身高差,让姜矜这次不得不抬头看他,否则直面的就只能是越云堔的胸膛,无形间气势就弱了几分。
冷淡的眼神落在自己面孔上,另一方面,越云堔却越贴越近,深邃的眼睛牵扯出旋涡般的勾人神采,呼吸浅浅打在姜矜的肌肤上,使得气氛竟然也渐渐暧昧起来。
姜矜本来还能跟越云堔对视,这下却是浑身不自在,身体陡然僵在了原地。
“出去。”
声音略带此刻喑哑,越云堔视线不曾离开,只是嘴里吩咐着。
那新管家于是也很识相,自己就像完成了什么使命的丘比特一样,这时候悄无声息的贴着远离他们的那侧蹑手蹑脚离开了。开门关门都可以无声无息,一点儿不破坏气氛,也算是天赋异禀的一项本领。
随着大门被轻轻合上,整个空旷的厅间便只剩下了越云堔与姜矜两个人。而姜矜感受着越云堔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蓦然感觉到了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