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要求?”姜矜问。
也许是这期间许久没开口又没有喝水,又也许是因为备受煎熬而导致的心理所用,她骤然出声,声音听起来就有些撕裂似的沙哑,让对话的人也蓦然跟着心头震颤。
越云堔姿态潇洒的靠在那里,居高临下俯视着狼狈的姜矜,眼神却是难以摸清的深沉。
“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他说,“一个箱子里是二十万,目前这里还是十二个箱子,总共就是二百四十万。不过箱子还没来齐,我让他们筹备的总金额是六百万。”
姜矜没想到越云堔竟然一气准备了这么多钱,一时间竟然愣住了。
越云堔的话让姜矜心头狂跳起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说,只要自己答应他一个条件,越云堔就会把这些钱全数都给自己吗?
六百万,洋洋的病恐怕就能得到一个很好的治疗了吧?
至少不是现在这样……勉强的维持性命!
“什么……什么条件。”
姜矜问。
越云堔十指交握,冷眼看着她,道:“做我的情人。”
虽然话里面说的是“做我的情人”这样带有男欢女爱内容的话,可是越云堔那双眼睛冷淡的落在姜矜身上,没有**,也没有喜爱,有的只是一如往常的冷漠,与其说他是在要求“做我的情人”,倒不如说他是在说“离我远点儿”或者“自割十刀”更靠谱一点儿。
姜矜没有想到,越云堔拿出整整六百万来,要求的却是这样一个……她不知道该说简单还是困难的选择。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越云堔不只是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了。
可是……他到底图什么?
姜矜一时间又是难堪,又是不解。只是再想想,似乎难堪的也不是这么一时半会儿了,她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睁开眼睛,目光已然恢复了死水般的平静。
“好。”她说,“我答应你。”
实在是穷途末路了。
是穷途末路——在监狱里,姜矜都只有两次产生过这样绝望的一个名词,可是姜矜现在出狱没多久,却已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原来外面的世界比监狱更难过。监狱里,你还只需要担心你自己,所要担心的无非也就是一样东西,那就是怎么活着。可是出来以后,仿佛一种属于这个文明社会的压力也随之而来,哪怕姜矜已经是个孤家寡人,也有追债的人时刻在逼迫着自己。
姜矜好像抓住一棵救命稻草一样,她神情依旧是那样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生气的冷淡,一双眼睛漠然看着身前的地面,没有再跟越云堔目光交接,只是迫切又麻木的应了。
她倒宁可越云堔是要自己一条命,反正她活着死去也是一个人,无牵无挂,唯一顾虑的就是亏欠了那家人。这样一条命,六百万也值了——也许死亡对姜矜来说,反而是一个轻松点的选择。
可是偏偏,越云堔提出的却是这样屈辱的一个条件。
姜矜垂下眼睛,她的睫毛很长,巧妙遮挡住了眼睛里微微的闪烁。虽然不知道越云堔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件事情,但是要让她真的答应……姜矜就算努力说服自己应下来,心里却始终有这么一块儿不太舒服的疙瘩。
也许,也许还有别的办法呢。
姜矜心里最终这么说服了自己,她有些后悔刚才自己答应的那么快了,抬起眼睛,越云堔的视线犹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在瞬间悄然的捕捉到她,渐渐蔓延过来。他黑褐色的眼睛里透出阳光的光泽,如果不是此时此刻这样的情境,一定让人心动。
越云堔这样的外表,就算他本质再恶劣,被人喜欢也真是不奇怪……或者说的夸张点,似乎再优越的女人,跟他站在一起也可以像是天生一对的那样。
视线交缠的一刹那,姜矜甚至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她很快就将这样的荒诞念头掐灭了,既然不打算答应,怎么她也得再想个办法脱身才行。这么几次接触下来,虽然越云堔的性格反复无常,姜矜也自认摸出了一些规律来。她心里迅速打定了主意,面上便忽然露出一个在夜色陪酒时的标准笑容来。
她这么一笑,倒是让越云堔愣了一下。只是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姜矜带着平静的笑容,无波无澜的看着自己,道:“越先生是打算现在开始么。”
笑容是恰当的,眼睛却还是空蒙蒙的死寂。
她这么一问,越云堔好忽然惊醒了一般,蓦然从他沉浸的情绪里抽身出来。他仿佛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一双眼睛里忽然流露出了又惊又怒的神色,只是被很好的掩盖在了漆黑的瞳孔之下,姜矜并没有看出来。
她只是看到越云堔面色一沉,神情忽然变成了最开始初见时,那种熟悉的、俯视而憎恶的眼神。
“我只是开个小玩笑。”
越云堔短促的笑了一声,像是大提琴最后的震颤。他直视着姜矜,上下打量,**裸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小丑一样。
“你不会是当真了吧?”他冷笑道:“难道你从来不照镜子的吗。”
饶是姜矜早有心理准备,不可否认,她也被越云堔这句话给刺痛了。她攥紧了自己的手,身体微微颤抖,只是又觉得整个人好像早已经被这样的恶意给扎的千疮百孔,一颗心麻木不堪,已经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个人尽可夫的陪酒小姐,再看看你自己这张脸,”越云堔冷冷的道:“你居然认为自己值六百万吗?”
只是他都这么嘲讽了,姜矜却依旧如常站在那里,连微笑的神态都没有改变。
“越先生说完了么,”她甚至好像没有脾气似的,这时候问:“既然六百万不可以,那么我可以拿走这些钱吗?”
越云堔没想到,姜矜竟然会这么回答他。
好像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终于披上了一层温和柔软的外衣,一切的言语攻击、一切侮辱恶意,都被她隔绝在这层外衣之外。而外衣下面,她冷酷的本质也似乎渐渐暴露了出来。
姜矜这样的回答,让他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好像是被这样毫无羞耻的回答给堵住的鄙夷愤怒,又好像是从心底深处蔓延出来的、什么更加悲哀的东西。而这样复杂的情绪他已经难以察觉了,众多情绪积压在心口,最终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他冷冷的看着姜矜,眉宇间怒气氤氲,最终只能酝酿出一个几乎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一样的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