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别这么做……”
姜矜心里一瞬间泛上强烈的、想要呕吐似的**。仿佛有什么在风浪间摔得粉碎，她条件反射，祈求的话语便脱口而出。
只是话一说出口，她自己忽然觉得迷茫。
“拍照有什么意思……不如直接给她录下来好了。”蒋珊珊鲜艳的指甲在姜矜脸上流连，冰凉的触感像是蛇在肌肤上摇曳爬过，让姜矜心里一阵反胃。耳朵还在嗡嗡作响，她清晰的听到了蒋珊珊的声音，索性闭上了眼睛。
她在怕什么，还怕自己这样子被什么人耻笑吗？
有人举起手机对准姜矜，更多的人则腿脚入镜，像是被镜头刺激着，对姜矜愈发狠辣的拳打脚踢。姜矜便好似垂死的昆虫落在了蛛网上，只剩下了微弱的挣动，还能彰显出她无力的反抗。
一片模糊的视野里，那块举起来的手机竟然是异常的清晰，仿佛夜色里莹莹的火光，刺的姜矜眼睛发痛。而其他人的面孔便仿佛扭曲成了一副话，每个人的脸孔被狰狞的拉长拉宽，翘起的嘴唇上血一样的鲜红，仿佛啖食过谁的血肉。
世界在她眼睛里扭曲成了一副荒诞的画作，也许是蒙克的呐喊，也许是其他什么，让人倍感荒谬的冷意。
奇怪……蒙克是谁……
她忽然清醒了一瞬，又觉得奇怪，自己怎么会想到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只是头脑传来尖锐的疼痛，在密集到几乎连成一片的疼痛中，让她也渐渐麻木了。
不知道蒋珊珊她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姜矜就这么躺在地上，等她再度睁开眼睛，窗外的天色竟然没有变似的，还是那样雾蒙蒙的灰色，只有点点路灯星星那样明亮起来，一层厚重的阴云完全遮蔽了日月，哗啦啦的雨声作响，冲刷走了萦绕的雾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是阴雨沉沉的样子。
愣愣的躺了一会儿，手边的手机屏幕蓦然亮起来。姜矜有些迟缓的侧过头去，才看清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一个数字4映入眼帘里，竟然已经是次日的凌晨了。
她这才有些清醒过来，冷冷的笑了一声，勉强撑着墙壁站起身来，发觉自己浑身都是酸胀难忍的痛苦，相比之下，脚心的那份疼痛竟然也不算什么了，好像还抵不过心头的麻木。**白皙的双脚完全落在冰凉的地板上，疼痛却给她带来享受似的鲜明感。
仿佛可以确切的感受到时间与生命流逝的秒针，姜矜茫然四顾，眼神渐渐清明。她慢慢挪到床边，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包，竟然要离开似的。
现在不过四点，只是姜矜却不想再早起还要面对蒋珊珊她们的嘴脸，又或者是外面那仿佛能够冲刷一切的暴雨带给了她莫名的诱惑一样。她感受着足下刀割一样的尖锐疼痛，笑了笑，就那么带上了房门。
小小的房间里一片寂静，伞还挂在把手上，与一室寂静被一同关在了姜矜的身后。
不愧是雨季，外面暴雨冲刷，传来富有节奏的声音，噼里啪啦打在出租屋外路旁的垃圾桶上，像是刻意敲击出来的鼓点。姜矜慢慢打开门，凉意与湿气一同扑过来，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又带上了一丝过瘾似的痛快。
她随意踩上鞋，就这么有些茫然恍惚似的走了出去。
在雨声的寂静中，姜矜慢慢走下楼梯，却不防备尽头处忽然出现了一柄黑色的伞，雨水噼里啪啦打在上面，本应该打的那伞盘摇动，而实际上，伞主人的手有力握住了伞柄，似的那把伞在雨中像是伫立的钢铁一样，稳如磐石，又仿佛是随着时间凝固在暴雨里。
这个时候，却有人等在外面。
姜矜看了一眼，只是头脑都是麻木的，也没有多在意。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只是伞主人完全不好奇似的，依旧一动不动的跟他的伞站在暴雨之中。
只余高跟鞋踏地的声音与雨声掺杂着回响，视野里的黑伞渐渐接近了，伞下的身影融化在雨帘当中，看不清楚轮廓。只是身量是高的，明显是个男人，跟那柄伞一样一动不动，看他僵硬的肢体动作，心情应该不是很愉快吧。
在等谁呢，在这么老旧的出租屋前，在这样万物俱寂的凌晨暴雨之中。
在这样的瞬间，那道身影传来荒芜似的孤独。
姜矜恍恍惚惚的下楼，脚心刺痛诡异的已经影响不了她半分了，她的大脑仿佛一半是昏沉的，对身体的疼痛与视野的事物都难以敏锐的迅速看清楚、感受到。却又有一半是清醒的，当消化完面前的场面时，她心里泛起了难以控制的胡思乱想。
如果寻常一点猜测，是来找女朋友的吧，吵架了，来道歉的吗。真是让人羡慕，如果她有一张寻常一点的脸，有一个寻常一点的家庭，有人愿意在楼下这么等待着她来开门，那就再好不过，别无所求了。
错身而过的一瞬间，伞下伸出一只手，忽然拉住了姜矜的胳膊。
“你要……去哪儿。”
雨声中，那声音听起来却带着难言的晦涩。
姜矜心底一个激灵，蓦然回过神来。她抬起头，这时终于看清了伞下那张脸，伞冠遮蔽了微弱的光，男人的眼睛看过来，无波无澜的平静，只是在这样的暴雨中，却也像是被大雨冲刷过一样，带了什么晦涩，映出一分悲哀。
“……你要去哪儿。”
他的眼神依旧很平静，这次再开口，说话便流畅了一些，又带上了熟悉的、命令式的口吻，在命令着姜矜回答一般。
姜矜眼神清晰了些，看着越云堔，没想到他今天是这幅打扮，深蓝外套罩在身上，宽松些的黑裤子依旧显得两腿修长，整个人惯例般的挺拔中，又带着运动的阳光，倒不像是平时里那样的精英派头。
那蓝色衬的他面色愈发白皙，竟然年轻了好多岁一样，看起来像是一个学生，还有口罩半挂在耳朵上，显然是刻意这么打扮，怕谁认出来似的。
雨夜里，这样褪去了高高在上的越云堔，让姜矜油然感到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