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矜一条长腿屈起，原本纤长的腿部线条弯曲了不少，却依旧显出纤细的弧度来。她以此为支点，这么慢慢的蹲下来，倒是竭力让自己哪怕蹲着也无伤大雅，动作看起来确实不难看，只是在目不斜视的仆人们眼里，在坐在那里眼神冷然的越云堔面前，无端多了几分垂死挣扎似的狼狈。
她微微抬头，越家的女佣身材比不矮的姜矜还要高挑上几分，这时候腿部干脆利落的一弯，手中托盘就稳稳的举到了姜矜的面前，简直好像是军营出身、练过几年一样那样动作利落。
“您请。”
她声音也如动作般平稳，不带什么感情的道。
没有嘲讽，也没有什么同情，只有机器人一般的淡淡微笑，而那微笑又好像没有什么真的要微笑的情绪一样，倒更像是被人一笔画上去的，根本透不出什么情绪。
只是在这一刻，这样堪称冷漠的反应，却让姜矜心头好过了不少。
姜矜看着端送到自己面前的菜肴，才辨认出这也许是豆腐跟什么肉掺杂在一起了，虽然菜名叫不上来，但就凭这份色泽，就可以勾的人食指大动。只是境遇摆在这里，姜矜实在没办法告诉自己，可以把这个真的当菜肴享受。
她心里早已经做了决定，这时候也不再扭捏，就这么面无表情的伸出两手从面前接过餐盘。这样一只脚脚尖点地的方法将她整个人撑的很稳，两手伸出将东西端回来也丝毫没有什么摇动，然后接着便放在了另一只九十度弯曲的光裸腿膝上，这么稳稳的撑着，只要腿不酸，便也可以当做一个简陋的小餐桌用了。
见她堪堪这么稳住身形，将菜肴放在腿上，为首那名女佣便默然后退，几乎是丝毫不差的站回了自己原先站立的地方。而几乎是紧接着，第二名女佣就站了出来，几乎复制动作一般的走到了姜矜面前。
姜矜正看着面前没有筷子等用具的餐盘，不防备又一个人站出来，顿时有些拿捏不准的微微蹙眉。
难不成这些人还想要一次性全部把吃的扔给自己？
只是这个念头也只闪过了一瞬间，紧跟着，第二名女佣便揭开了自己手上的托盘，里面却没有什么菜肴了，一双银筷一柄银勺，显然是上一道菜适用的餐具。
“您请。”
她也道。
姜矜这才微微放下心来，听女佣这么说，便一手按在腿部托盘中间稳住整个盘子，另一只手就伸出去将筷子跟汤勺拿起来，显然筷子是用来夹肉的，而汤勺则用来挑出那些看起来就嫩滑无比的豆腐。
二者入手便沉甸甸的很有分量，让姜矜险些握不住平衡，原来银筷跟银勺还都是实心的，这在姜矜有限的记忆里往往都是银饰店里摆在最上端的礼盒当中，却没见过有什么人真的用这样的筷子吃饭。
现在倒是让她见识到了，只是筷子太沉，握起来便有几分把握不住平衡。特别是感受到越云堔一直冷冷落在自己头顶上的目光，姜矜便觉得仿佛承受了什么压力似的，一时间更加握不住了，虽然想要夹起里面的肉，却一下子就握不住的摔进了菜汤里，顺势挑出了几滴菜汁，溅在了脚下柔软的地毯与她白皙的大腿上。
接着，她手忙脚乱的不由一抖，两根筷子便相继掉到了地上，虽然地毯柔软，没发出什么让人注目的清脆动静，姜矜却依旧倍感狼狈，有些抬不起头。
她没想到仅仅是拿筷子，自己就遇到了困难。
越云堔视线漠然的从姜矜身上落到了地上那一双筷子，神情冷淡看不出波动来，身旁管家这时神情犹豫了一瞬，方上前一步道：“我再去叫人准备……”
“不用。”
越云堔却忽然冷不丁的否决了他的话，男人双腿交叠，看着姜矜两手空空的窘境，道：“这不是还能用吗。”
这样冷漠的声音落到姜矜耳朵里，她眼神微颤，这一刻才知道什么叫屈辱。
不仔细看还没有注意到，面前的地毯是几乎没有污垢的干净，简直可以从地上扒下来披在身上的地步。只是姜矜到底已经在这个房间里呆了不短的时间了，就算是地毯刚换上而且前面没有人住过这个房间，她也不能保证自己有没有踩到过这个地方。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却要把掉在地上的筷子捡起来，接着用。
姜矜再豁的出去，这一刻也难免有了几分要退却似的羞恼。只是她没有抬起头来看越云堔或者是他身后的任何一个人，她定定的望着地上那两只筷子，垂在一侧的右手指尖忽然动了动，像是代替了主人心里的挣扎，接着便慢慢的向着那双筷子伸了过去。
她一定会照做的。
不只是越云堔，就连姜矜自己，对自己的选择也已经早就洞悉了。她从开始就知道，无论自己心里怎么动摇挣扎，只要越云堔会给钱，那么她就早晚都要答应的。
只是虽然洞悉了，却还要每次都动摇挣扎两下，仿佛以此便可以证明自己还是个有羞耻心的人，可以慰藉自己饱受羞辱的内心一般。
她只是指尖抖了抖，面上却没什么变化，手指很快触碰到了冰凉的筷身。
室内不冷不热，筷子上的冰凉触感却让姜矜心头感到由衷的寒冷。
只是……既然早就知道，那么做这种决定，实在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她像是劝慰一样，对自己这么想着，手指一拨弄，就要把两根筷子圈进自己弯曲的手指里面，顺势提起来。
“给她换一双。”
越云堔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姜矜那双手，忽然出声道。
这句话十分突兀，不止姜矜愕然的抬起头，就连管家也露出一丝细微的诧异来。他看着越云堔没什么表情的脸，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似的，迅速应了一声，接着向身后女侍使了个眼色。
女侍快步走出房间，整个房间凝滞的气氛也仿佛渐渐开始流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