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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跌跌撞撞地爬上公路路肩,一辆汽车的前灯开得像白昼一样让她近乎失明,汽车呼啸而过,溅起一地碎石砸在她身上,一个趔趄往后晃了晃身子,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汽车轮胎摩擦在地上的声音尤为刺耳,相弥揉掉了因为愤怒委屈等等因素迸出来的泪花,愤然抓起了一把土对准着急赶过来的司机脑袋扬了过去。

“咳咳……咳……相弥?你……咳……你怎么在这儿?”

云继明连忙将她扶起来,才默无声息地抹了抹脸,相弥拍着身上的土,还来不及惊讶云继明的出现,转头对云继明说了些什么,不用看她狰狞的脸色,听话音就知道她咬牙切齿:“你说我是不是拉个屎她也得抢我纸啊!”

“谁?”

“还能有谁?”相弥恨恨地走向云继明的车,一头撞进夜色里,轮圆了膀子打开车门坐进去,满世界找安全带,“我活了二十年还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不要脸的。”

“柏——”

“闭嘴!听见那仨字儿我反胃!”相弥气得哆嗦,半晌扣不上安全带,在座位上磨屁股,和安全带生死决斗,云继明探过身子去给她系上,相弥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充大佛了,把云继明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啊?她道行这么深啊把你气成这样?”云继明露出一贯的人畜无害的笑来,发动了车子,将刚才那段不愉快的小路扔在后面,“回哪儿?”

“回学校,明天有课。”呼吸渐缓,相弥睁开眼睛就将刚才的满心怨怼压下去,“算了还是回我家,碰上妖艳贱货影响心情。”

就跟看电影或者看幻灯片似的,一说起“妖艳贱货”“死不要脸”“垃圾女人”这种词汇,相弥脑子里就自动播放柏之笙高清美图还不带重样的,自带立体声环绕的那声云淡风轻的“我会赢你”简直是精神污染,脑袋都能憋成两个大,相弥盯了盯专心开车的云继明,他似乎还在考虑要怎么接上她的话头,于是她把原本的一肚子埋怨又憋了回去。

相弥,命犯柏之笙,今日忌出门。

相弥拧巴着个脸就纳闷儿了,那女人哪点儿好,每天板着个脸一说话就满嘴喷毒液恨不能整个世界都乌烟瘴气一会儿,偏偏大家还都把她奉为女神,称赞冰肌雪骨气质清冷才貌兼备。

想想就很恶心啊这些词汇是怎么套在柏之笙头上的?越想越想不通,云继明轻声说道:“你今天不是去村里看鸭蛋么?”

“……别提。”抹了一把脸相弥把头靠在玻璃窗上,玻璃窗上她的倒影看起来狼狈像是丧家犬或者落水狗,什么词汇不好都往她头上堆就可以了,“柏之笙是个贱人。”

“最近网店怎么样?”

“……别提。”诸事不顺的相弥想屏蔽六感,云继明这小子怎么今天愈发不会看脸色,想了想她个开网店的普通女大学生也轮不上富家公子看她脸色,叹了一口气还是老实说了,“老有人给我刷差评。”

“这还能刷啊!?”

“有刷好评的就有刷差评的,都是买了,觉得东西很好,但是我就要给你差评的那种人,齐刷刷一溜,要多气人有多气人。”相弥并不愿意回想起被差评支配的恐惧,“傅冬荣和柏之笙一起去写生了,半路就把我扔了,我图什么呀我追傅冬荣?”

“……不要追嘛考虑一下我——”

“想得美!”相弥一甩头,“人活一口气啊!我怎么能输给柏之笙呢?”

“……”云继明受到了暴击一言不发了,急打方向盘终于离开了这片儿荒烟儿的城乡结合部。

一路穿越农田和平房还有电线杆才终于远远望见了学校门口的那颗牛头,学校奠基的时候挖出一块儿有犄角的石头,时任校长一看这象征着我们学生的冲劲儿和干劲儿啊!来请雕刻师把它弄成一头牛,雕刻那人说不成,这石头最多一颗头,于是拿铜铸了个身子,石头雕成的牛头不伦不类地放上去,远远一看标志性景物,丑得远近闻名。

“不是说回我家么?”相弥一看不对劲了,这直勾勾地就往学校撞了,去了碰见柏之笙多晦气啊,一巴掌就想往云继明这儿拍,看见人家开着车也就没把爪子撂下去。

“那边儿修路,我绕一绕,放心吧!”云继明轻声细语的把相弥当花瓶哄着,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也就这点儿好处,相弥对云继明这个阶级的人就敢给云继明脸色,跟人吹起来说我和富二代谈笑风生,相弥松了一口气,路过学校门口的时候特意把眼珠子往那边撇过去,没看见柏之笙才松了一口气。

相弥感觉她看见柏之笙就跟小燕子看见桂嬷嬷似的,比容嬷嬷还上一个档次,人家容嬷嬷还好几句废话来解释解释前因后果,桂嬷嬷一言不合就过来上板子了相弥就感觉头皮发麻。她承认她有点儿怕柏之笙,有柏之笙在的地儿就没她好的。

以前结下的梁子就大致忽略不计了说多了还是她段数不够高,就说今天她寻思要卖鸭蛋了下村里去订购一批鸭蛋腌得怎么样,为了吸引傅冬荣特意找借口说让他看看本校大学生创业成果,拉着他就去了村里,傅冬荣也好脾气地跟着她去了,才确定了订购数目和送来的时间,柏之笙一个电话就把傅冬荣叫回去了说要写生还让他开车去。

而相弥专注于砍价还没注意到傅冬荣那么个活人跟她告别。

“相弥,那个,不好意思,柏之笙有事找我,我先走了,你也早些走吧晚一点没有车了。”

“哎哎哎这颗蛋我看着很另类啊你们能不能染个色写段儿情诗,这个我多出钱!”相弥握着一颗长得像胡萝卜的鸭蛋对农民说道。

“我走了啊……”

“哎呀没事,不麻烦,还有什么特殊的都拿过来我看看。”

“……”傅冬荣于是就走了,他究竟还是喜欢柏之笙的所以当然比相弥重要不少,把车开走了,引擎发动之后相弥回过味儿了,傅冬荣说什么来着?柏之笙有事儿找?怎么又是柏之笙?

“姑娘,我觉得这只鸭子肥肥胖胖的你要不要也收了?”

“不行不行。”于是又陷入新一轮的讨论当中,相弥就把这回事儿给忘了,一拍大腿收购一批特色鸭蛋,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天已经黑了没有车了,又不能留宿这里第二天一大早还有课,老秃顶特爱点名,一点半节课然后自我吹嘘半节课就结束,不能跷课也没带手机不能通知徐若水帮她喊个到,就握着老乡的手说我无论如何都得走了指条明路吧!

老乡就给她指了一条路一直通向公路,沿着那条路可以去城里于是她就跟长征似的翻过无数个水坑和土坡到了路边,还被云继明溅了一脸沙子。

都是柏之笙的错。

其实这事儿和柏之笙也没多大关系啊都是傅冬荣的错。如果站在上帝视角上就得这么想,相弥不行,相弥自己就想给柏之笙扣帽子,她和柏之笙的恩怨简直说不清楚,世界上有她没柏之笙,有柏之笙没她,就这种微妙的关系,全校都知道,看俩人同框就是一场撕X,事实上也撕不起来,相弥碎碎念叨叨叨说三页内容,柏之笙说一句话就可以结束话题。

她不能想自己是如何踩上一坨牛粪之后还滑倒在水坑里的场景,想起来就恨不能把柏之笙挫骨扬灰。

她没这么狼狈过,她再狼狈的时候,都是拜柏之笙所赐。

“今晚要好好休息,洗个热水澡,早些睡。我就不上去了,晚安。”云继明把车停下,相弥又轮圆了膀子推开了车门,走出去,想想不妥,又敲了敲车窗:“晚安啊!”

“嗯,你先上去,我看着你上去,上去后先开灯。”云继明今天也是罕见的温柔,相弥鸡皮疙瘩窜了一身,揉了揉胳膊点了点头,一转身义无反顾地进去了。

拖着一身疲惫回家去,把灯开了,倚在门上大喘气几口,把外套扯下来,茶几上的手机还在嗡嗡作响,是她娘的电话:“哎呀你怎么不接电话?”

“怎么了……我刚回来。”相弥站到阳台去,目送着云继明的车拐了弯,车灯的光明亮如同白昼一般晃过去,几道光束直直打过去,一路往小区外去了,她才放心地关了窗背过身子。

“哦没多大事,就是这几天比较忙走不开,明天你生日,自己买个蛋糕庆祝庆祝,别抠门。”亲娘的懿旨下来了相弥一耷拉脑袋。

“都多大了过什么生日,蛋糕挺贵的别了。”

“啧,对自个儿好点儿,我回去给你补一个啊!乖听话啊!”

“……哦……”不情不愿地答了,相弥和娘亲又唠嗑几句,挂了电话,11:55,屏幕上的519怎么看怎么扎眼,520她的生日,合着今年还得自己过,挠了挠头脱了衣服把自己泡在浴缸里,脏衣服丢在洗衣篮里,水汽氤氲着模糊了相弥的视线,小腿酸麻又抽筋,给自己的腿按摩按摩,缓过劲儿来,门铃响了。

条件反射摸了手机一看时间,00:25.

谁啊神经病啊大半夜来找她干什么!相弥抓起一条浴巾往身上一挂,跌跌撞撞冲出去再披个长风衣开了门。

“生……生日……生日快乐。”柏之笙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脚边放着一个蛋糕,她弯下腰去弓着背就跟一只大虾一样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好……好久不见。还……还来得及。”

“……”

你神经病啊!谁跟你好久不见!谁用你说第一句生日快乐!大半夜你来干什么!相弥想摔门,柏之笙抬了头,相弥盯住了那双眼睛,感觉自己越来越高。

噗一下,顶到了门框,后脑勺生疼。

相弥惊恐地看着惊恐瞧着自己的柏之笙的惊恐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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