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房门外透入的微弱月光,变成了陆长风模样的玉方认出了,来者是玉方之前把这房门大锁的钥匙之一交托保管的一名精英弟子。
“怎么了?”玉方装出陆长风应有的神态对那弟子发问。
那弟子对陆长风模样的玉方恭敬拱手,“师兄,有急事相商。”
原来,之前护送晕倒的玉方回寝殿休息的两个弟子已悄悄把事情告知那些个精英弟子了,但因着宴席,他们都心照不宣地继续维系着场面,而现场的人也并没有发现玉方的离席。眼看着出师宴的众人已兴致阑珊准备要各自散去了,却不知道是谁蹦出了一句,“诶?玉方掌门怎么不见了?”这一问,却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宴席上的客人都开始议论纷纷,玉方什么时候不见了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
那些个弟子也是心里慌张。“各位有心了。掌门只是有事走开了一阵。”一个弟子强装镇定地回答,“各位若是吃饱喝足,便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才有精神一举歼毁灵妖阁!”
“这宴席快完了,玉方掌门也该露个脸儿吧?”不知道哪里又冒出了一个声音。
宴席上的人都啧啧议论着,似乎也是觉得玉方应该出面给这出师宴收个尾。
那些个在场弟子是面面相觑,这下该如何是好?这是得玉方露个脸才能平复一下场面了?可,且不说晕倒了的玉方有没有醒过来了,即便玉方恢复意识强撑不适出现,也只会徒添不安与混乱罢了。
“诸位莫急。晚辈这就去请掌门回席。”那个持有钥匙的弟子急中生智,给其他的师兄弟使了个眼色,随即飞也似的跑去找陆长风主持大局了。
伪装成陆长风模样的玉方听完那弟子的来意,不由得内心暗自气急,宴席现场的人是怎么了?明明都头脑热乎、正在兴头上,吃好喝好就应该各自回房了啊?怎么就突然想着要找自己来了?这可就耽搁了他的大事了呀!
“师兄,掌门既授任于你,你看现在该怎么办?”那弟子急切问道。
“行了,”变成陆长风模样的玉方被迫变回自己的原样,“我扮成师父的样子出去吧……”
“这……”那弟子竟犹豫了,“师兄,外头很多都是高手。你这样骗得了我们这些师兄弟,可那些厉害的会不会看出端倪啊?”
玉方是又好气又好笑,自己这是变回真容,倒是被他的弟子担心自己会被当成假的了?“不会有事的。”玉方尽力敛着愠色,大步踏出了门口。只是他还是悠悠地回望了房内一眼。若让那弟子把那看似已无人的房子再锁上似乎也太怪异了。陆长风应是很长时间也还是昏迷不醒的。半敞着门应也是无碍。这般思忖过了,玉方才扭头,带着那不知内情的弟子,快步走往宴席的方向。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快速远离着,丝毫没有察觉到,桃染的身影,趁着他们走远,悄然出现在了房门以外。
清冷的月光映着桃染脸上的冷笑。他望着玉方与弟子走远的方向,又转头看向那扇半掩的门扉,冷笑中更平添了得意。
让玉方措手不及的宴席上的风波,当然是桃染弄出来的。他寻到一个看着道行较低下的小厮,趁他上茅房之际,施法控制了他的神智。那出师宴上冷不丁喊着要寻玉方的,便是那个受着桃染控制的小厮喊出的。
“连门也不带上,”桃染得意地步入门内,“这也太顺利了吧?”他冷冷地笑着,凭空轻轻一挥手,黑暗的角落中,双目紧闭的陆长风像被无形的绳索牵引着,腾空着落到了桃染的脚边。桃染只冷冷地抿着笑意,姿态潇洒地打了一个响指。
本还昏睡着一般的陆长风蓦地打了个激灵,然后,他紧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他缓缓站起身,手张了张,脸上划过疑惑与不安。陆长风竟发现,自己已无法催动身上的法力了。
“别琢磨了……”桃染似乎都能看穿陆长风在纠结什么,“服了御魂散,法力已回笼丹田,这会儿使不出来了。”
“御魂散?”陆长风从未听说过此物,“什么东西?”
“这是要使换魂术必须用到的东西。初次服下御魂散,服用者所有法力修为回聚丹田,还会魂识昏迷,这样既能减轻欲与其换魂者渡魂时产生的力量相斥,又能让那服用者的魂识被换了寄附的身体了也不自知。换魂后,占用了服药者的身体了,再次服下御魂散,便能将那身体内的法力重新从丹田释出。”桃染说得语气轻飘飘的,似是对这一切早就熟知了,却又根本不把这这些放在眼里。
“不对,”陆长风却对桃染的说法心怀警惕,“一开始服了药,我确实是很快没了知觉。只是,后来我还是有恢复了知觉,虽然身体却不知为何依然动弹不得。你休想用这些胡言乱语扰乱我……”
“可笑。”桃染讪笑着,“要不是我让人给你提前服下了御魂散,让你提前恢复过来,然后再用法力定住了你别被玉方看出端倪,你还真以为你能这般安然听得玉方说的话?”
陆长风的心头咯噔一下沉坠,“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桃染只觉陆长风明明已明白了大概,却还只愿装作浑然不知,着实可笑,“哎呀!毕竟,你也是答应过与我合作的,虽然从没有真心帮过我什么,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的。”他轻傲地挑着嘴角,“不但把你救醒了,还让你能好好听清楚你最敬重的师父都说了些什么,帮你看清楚玉方的真面目。怎么样?我这个合作伙伴,也算做得厚道吧?”
陆长风却悄然咬紧了牙关,似乎桃染所言,他无法否认,却又不甘这些被桃染戏谑一般地道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会轻信你说的话……”陆长风执拗地说道。
桃染只轻蔑地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看向空洞的门外,“信不信随你。此地不宜久留。我还是先走了。”他缓缓步向门外,却又顿了顿脚步,“你若是不信,便别跟着来,在这安心等死,我不拦你。”桃染冷冷抿着一抹浅笑,似乎在看笑话一般地看了看在纠结犹豫着的陆长风。
“慢着,”陆长风似是很不甘愿,但还是喊住了桃染,“我跟你走。”
“识时务者为俊杰。”桃染的笑中透出了得意,对陆长风又是一番傲慢的调侃,“真相,也得先保住小命,才去探知不是?”
陆长风鼓着气,却只闷闷沉默着。
一束枝条悄然缠上了陆长风的腰间。月色下,桃染只轻抿冷笑,在微风拂过间便一下不见了身影。一同兀然消失的,还有陆长风。
房门依然半掩,房内寂静一片。远远飘来的依稀宴席喧嚣显得格外清晰。
听着,那出师宴已然要散了。而玉方的身影也在悄悄逼近着已空无一人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