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飞看着吴博应的笑容,心里生出好奇,老人家到底要告诉自己什么?莫非是和李宗贤的那件事有关?
吴博应性情急躁,这个秘密压在心里十余年实属难得,今天总算看到沈墨飞归来,此时想到此事,只稍稍卖了个关子,就忍不住说了出来:“你爹当年被禁军带走的时候,跟我提过一件事,让我在你成人之后,再跟你讲……”
沈墨飞愣住:“什么事?”哪里猜到竟是父亲在临别之际,将什么事托付给了吴博应?
吴博应得意道:“此事老夫藏在心里十多年,就是自己的亲儿子也没提过。原话是这样的:我儿归姑苏时,应当已经成年,那时若是他来拜访您,繁请吴大哥告诉他,让他去寻一个以水作酒卖的前辈,只需报上姓名,那位前辈便知道怎么办了。”
“将水当酒卖的前辈?”沈墨飞有些糊涂,“父亲没有说这位前辈在哪儿吗?”
吴博应摇了摇头,忽然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蠢货,全天下将水当酒卖的人又有几个?你花些功夫自然就找到了!再者说了,此人能有这等奇怪的做法还能活这么多年,又岂是寻常人?难道你还想着人家自己找上门来?”
沈墨飞觉得确实如此,只道受教。
而吴博应接着说道:“你爹行事小心,让我代话便是信不过其他人,没将东西放在我这里,也是怕我引火上身,这才存放在隐秘之处。那位替你爹保管东西的人,恐怕也并非得到了他完全信任,所以后面你行事时须当格外注意,莫要引起他人怀疑!”
沈墨飞拱手行礼:“是,侄儿谨遵教诲!”细细回忆,这天下哪里的传闻是有什么人将水当作酒去售卖的?怎奈这一路从西域到青州,从青州回苏州也从未有所耳闻,自是遗憾不已。
说完了此事,吴博应似乎也放下了心中的负担,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眨眼,十一年过去了,这个天下变化太快啦!”
沈墨飞看他神色,不知意指何事。
忽又想起刚才的事情:“刚才那位詹事府的少詹事前来拜访伯伯,难道真的是为了给文忠送滋补药物的?”
吴博应偏头看了一眼偏厅,知道儿子正在里面吃饭,想着他如今沉珂已去,心里便愉悦了一分。
“詹事府上上下下各大小官员都以太子为首,你说他来能干什么?无非是想借老夫在军中留有的威望,巩固自己的势力罢了!”
沈墨飞明白,身旁这位老侯爷的赫赫军功,以及在整个龙武朝军中的威望,在所有随同当今圣上征战多年的老将中,绝对能排进前三,连龙开甲这样的一朝国公、龙武军统帅都无法媲美。
如今圣上年迈,又常惹繁疾,很可能不久朝中就会有一番大变。值此时候,太子派人前来笼络吴博应,看来也是有的放矢,也说明了这位殿下已经掌控大半朝堂,这才准备向军方发展自己的势力了。
“不对!”沈墨飞想到这里,忽然喊了出来。
吴博应扭头问:“怎么了?”
沈墨飞哂然一笑,道:“只是忽然想到,这位殿下恐怕很早就开始谋划在军中培植、发展自己的追随者了。小侄之前在青州时候,就察觉那位镇北军东郡的副指挥使有些不对劲,经伯伯今日的事情,才忽然想到,这位薛副统领恐怕早就投靠太子了。”
吴博应笑了笑,说:“你猜得没错!薛铮此人向来就是墙头草,自然是谁最稳妥就投靠谁!说句不客气的话,圣上只要驾崩,太子就是名义上的正统,他不投靠太子投靠谁?
当年姓薛的就不是咱们阵营的,他本家被打得眼看就不行了,二话没说就带着半营的人马投靠过来,能做出这种事情,也正合了他的性子!哼,谁能想到这个混蛋,如今竟然混得风生水起?早知道,当年就不顾军师阻拦,将他一刀杀了算逑,搞得现在还经常听到这个家伙的名字生气……”
提到开朝前的事,老爷子的话就说个没完。
沈墨飞见他说着说着,就提到了当年薛铮投靠龙武皇帝后,经历的第一场大战,因为逃命将手底下一队兵置于死地的事,想着若是不转移他的注意力,恐怕真的会将老人家的身子给气坏了。
“提起薛铮,我见太子派去的官,好歹也是个不大不小的詹事府中允,怎地今日过来的只是个四品的少詹事?难道东宫里的长史,诸多幕僚都不在金陵?”
“在,怎么不在?若没有那些人,你以为金陵还能像原来那样风平浪静么?”
吴博应的注意力果然回到了此事:“至于派了个小官过来,也只能说明这位太子殿下太过精明、他手底下能人智士太过于功利罢了!老夫一个告老的老头子,他们自然舍不得花费太大的精力!”
沈墨飞笑了笑:“伯伯好歹也是功勋彪炳的一品军侯,太子殿下又怎会不给予足够的重视?”
老侯爷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这个道理你恐怕就不明白了!老夫确实是一品军侯,可当年圣上敕派的八百侯府府兵、黄缎朱印的圣旨都被我拒了,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徒有虚名的安乐候爷而已,真正的不值得花太大代价,能有个少詹事也算不错了!这样也好,现在正好可以置身事外!”
对于吴博应所说的这件事,沈墨飞早就听卫天矶讲过,而且拒掉圣旨的主意正好还是卫天矶出的。
此时,他见老人家丝毫没有悔意,反倒是乐得自在的欢快模样,不禁赞叹师父卫天矶的深谋远虑,更是佩服当年如日中天的吴博应竟然有那样的魄力,推掉了那无上的荣耀。
“小侄对于伯伯的魄力和气概,当真是佩服万分!”
吴博应“嘿嘿”一笑:“娘的,老子还是喜欢你当年揪着老子的胡子骂‘死老头’,怎的这十年不见,还搞得这么文绉绉的?什么气概不气概、功成身退的,也就别人瞎传而已,老子当年打仗落下了一身伤,后面就是真的继续带兵,恐怕老命都要搭上!若是不这么做,又哪儿来你文忠弟弟?那就更别说能碰到你们沈家这群有意思的家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