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对话来得有些意外,也有些突然,正不知该如何处理眼前麻烦的师靖才到此时也不禁心生惊疑。
只见杨九玄端起茶盏,刮了刮上面的茶末,抿了一口茶之后,这才悠悠说道:“老二,时间久了,你恐怕都已经忘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吧?”
柳叶看着他如此托大的行为,强压着心中莫名的怒火,皱眉问道:“你说是什么时候?”
杨九玄瞥了一眼沈墨飞:“十一年前,咱们还是姑苏沈氏的影卫,可是自打那天晚上起,我们一行十二人,就已经算不上是沈家人了!”
“你说什么?”柳叶勃然大怒。
到这个时候,即便是师靖才也听不下去了,连忙出言打岔:“老羊,你胡说些什么?”但眼角余光看到沈墨飞的表情,却发现他似乎并没有太过惊讶或者失望,反倒是一脸兴致盎然。顿时明白,为什么刚才小少爷会说那番话,看来早早地就察觉到了什么。
杨九玄对于眼前的兄弟发怒,毫不在意,只慢悠悠的回忆道:“当年,我和你们一样,也是受了沈大哥的恩惠,才决心加入沈家,无奈他看我精通奇巧机关,便将我安排到了影卫,并大力支持我提升机关术,便是那失传了的公输机关术和墨家机关术,他也给我找来了许多秘笈,才让我有现在的成就!
不得不说,我杨九玄这辈子,第一要感谢的人,就是沈弼沈大哥。
当年那一晚上,自从我脱离了沈家,还仆为人,就已经算不得一个真正的沈家人。之所以现在对这位小少爷还存留了一点恭敬,也不过是念在沈大哥当年的恩情的份上。
可是你现在要让我像当年那样,以一个奴仆的身份去向这位年轻人请罪求罚,是不是有些太过于强人所难了?”
柳叶已经怒不可遏,体内平静的真气已经开始激荡,自是万万没想到这位老兄弟竟然会说出这番话,已经生出了要好好教训他一顿的心思。
而师靖才一开始也如柳叶一般动了干火,可他转念一想,顿时便明白了这位多年已经没有接触过的兄弟,为何会有这样的转变。但是,无论如何,他也无法容忍曾经的兄弟,竟然会罔顾当年沈家的巨大恩泽,也会不顾及一起同生共死多年的兄弟情义。
沈墨飞见两位长辈已经在出手与不出手的边缘,便见机站了出来:“两位叔叔不知道明不明白,可是小侄却早已明白了!”
面对两位兄弟的怒火,杨九玄脸上怡然不惧,倒是被沈墨飞吸引了过去:“少爷明白了什么?”
沈墨飞轻叹了一声:“从进入这间屋子开始,我就被这满屋子的文玩字画给惊住。现在才发现,这些东西是想告诉我们一件事,哪怕是我沈家富有天下,身为一介奴仆,却也无法将这么大的屋子挂得满是宝贝?”
杨九玄指着东墙上挂着的一幅画道:“你说得不错!这幅仕女图,拿出去至少价值二十万两白银。当年我们影卫在沈家的月俸,也不过两百两,若想要将它买下,恐怕这辈子混过去,也只能买下一半来!”
柳叶怒道:“沈大哥对咱们的恩情,难道还比不过这幅画的像个鬼一样的女人的画吗?”
杨九玄哂然一笑,自是不想跟他在这个方面争吵。
而沈墨飞的话也适时道出:“不过我猜,杨伯伯得到这幅《簪花仕女图》却并没有花一两银子。”
柳叶和师靖才,包括秦芳的目光,同时“唰”的一下聚集到沈墨飞的脸上,见他笑得诡秘,都巴不得想问一句:“这是为何?”
只听沈墨飞道:“若我记得没错,当年家父也想得到金陵名家余伯庸老先生手上的这幅藏画,只是后来不了了之。晚辈后来才从家父口中得知,此画竟是被人捷足先登,从余老先生手上半买半抢了过去。而这个人,不知道杨伯伯是否愿意跟我们说说?”
柳叶和师靖才第一时间看向杨九玄,却见他两只细长的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只顿了顿,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良久,才听杨九玄说道:“不错,这幅仕女图便是蜀王李尚所赐!”
“什么?”
师靖才和柳叶陡然大惊,他们千算万算,怎么算也算不到杨九玄竟然投靠蜀王李尚了。两人同时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护在沈墨飞左右,生怕杨九玄一声令下,陷沈墨飞于险境。
沈墨飞倒是十分镇静,安慰着身旁两位长辈:“放心吧,我想杨伯伯还不至于真的罔顾了当年的旧情,将我们就地拿下。若他早有这个心思,恐怕在我们进屋的第一时间,就已经下手了!”
杨九玄欣赏地看着沈墨飞,道:“不错,不错!不愧是绝顶卫天矶的徒弟,这么短的时间,不仅发现了老夫这个秘密,还将老夫背后的人道出!可是……你又怎么断定,我一定不会将你们留下,或者直接取了你们性命呢?”
说完,杨九玄立即将左手拍向座椅的左护手上,只听一阵齐刷刷的声响“锵”,房梁四处便探出了密密麻麻的箭锋。
师靖才见状亡魂大冒,急言令色道:“杨九玄,你敢?”
杨九玄反问一句:“我有什么不敢的?蜀王禁卫严松你们都敢杀,当真以为没人能拿你们有办法了?我只要拿你们其中一人的头交给蜀王,你猜他会不会继续给我什么赏赐?告诉你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的手只要离开了这座椅,它们就会像蝗虫一样飞下来……这箭头上我嵌了精金,就凭你们,恐怕还拦不住!”
而柳叶却忽然冷静下来,说了这么一句:“姓杨的,你确定要这么做?”
杨九玄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柳叶,因为他知道,屋内的几个人里面,对他生命威胁最大的,就是此人。如果他不顾一切的要冲过来取自己的脑袋,恐怕自己也要难逃一劫。
不等杨九玄回答,沈墨飞却忽然拦住柳叶:“柳叔,勿要冲动!”继而转身问道:“看来赵壹万的赌坊,是您提早布置好的,说罢,有什么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