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遥歌皱眉,江芊芊对她还是一如往常的冷淡,“没什么,只是来告诉你小予他病了。”
“我知道,可我能怎么办呢?”江芊芊轻叹一声,似后悔,似悲哀。她不配做孩子的娘亲。
沐遥歌不知道该和江芊芊说些什么,摇头叹息准备离去。江芊芊却突然叫住了她,那一句遥歌似包含了无数情感,温柔的、悲伤的、怜爱的,还有一丝怯懦。沐遥歌转身,疑惑的看着她。
江芊芊从未用如此温柔的眼神看过沐遥歌。她的女儿,姿色倾城,她的女儿,才华横溢。江芊芊突然觉得自己该骄傲,生下了这么好的女儿。记得这孩子刚出生时,江芊芊激动的心情确实无以言表。
小女孩软软糯糯的模样着实惹人怜爱,沐海峰给她取名遥歌。遥歌遥歌,希望她能走得更遥远,希望她的人生能如歌般美好幸福。本来是美好的祝愿,可是遥远是不是也代表着离幸福更远?歌曲是不是也有悲伤?
遥歌出生时身体有些弱,每次生病都是江芊芊彻夜守护,母女连心,沐遥歌难过,江芊芊也难过。只是这些事,沐遥歌从来都不知道。
江芊芊看沐海峰十分疼爱沐遥歌,心中更是觉得对不起沐海峰。有时沐海峰下朝,会邀请慕容励来家中。慕容励看着沐遥歌也喜欢的紧,总觉得她和自己十分相像。也曾经旁敲侧击的问过江芊芊,可都被她一口否认。
因为慕容励的怀疑,江芊芊心中觉得忐忑,对沐遥歌自是好不到哪里去。每次看到小遥歌努力的去学习,只为了讨她欢心,她也于心不忍。但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去伤害她。
年幼之时,曾有小朋友在门口玩的开心。小遥歌总是一脸羡慕地看着那些孩子们自由自在的玩耍。但是孩子们从来不叫沐遥歌一起玩,因为她是将军的女儿,她饱读诗书,将来是优秀的人,他们平民不想高攀,也不愿高攀。
小遥歌只是看着他们玩就很开心了,虽然偶尔也会被他们嘲笑自己笑的很傻,但是遥歌也从未觉得委屈。
终于有一次,有个小女孩看遥歌好像十分期待的样子,便主动叫她一起玩。遥歌虽然害怕弄脏了衣服会被娘亲骂,却还是忍不住跟他们玩了起来。
小孩子的友谊建立的很快,小遥歌很开心自己交到了朋友。虽然玩得脏兮兮的,被江芊芊责骂,可是小小的孩子心里却开心的不得了。
穷苦人家的孩子哪里会去念书,他们带着遥歌去抓鸟捕鱼,去山间摘果子。遥歌从未经历过这些,觉得很新奇。然而同样的,遥歌经历的也是他们没有经历过的。
某天,遥歌正在跟小伙伴们玩,却被江芊芊看到拉了回来。江芊芊丝毫没有顾虑遥歌的感受,抓着沐遥歌就往府里走。还一边数落那些孩子,凭什么跟遥歌一起玩,不过是些平民。那是沐遥歌第一次跟江芊芊生气。
她倔强的不肯跟江芊芊走,声嘶力竭的哭喊,保护着她的朋友,她说,他们教会了她很多,她说,他们让她觉得开心快乐。
“你再不听话,我就不要你了!”江芊芊的一句话让沐遥歌记得深刻,她害怕了,深深的看了一眼此刻低着头的小伙伴,跟着江芊芊回去了。
之后的日子里小伙伴们再也没来找她玩,直到有一天,沐遥歌主动去找他们。可是江芊芊伤害了孩子们的尊严,他们让沐遥歌走,冷嘲热讽的话语,让小遥歌忍不住哭泣。最后,当初叫沐遥歌一起玩的小女孩制止了他们。
沐遥歌以为她还愿意和她一起玩,可是那孩子说出的话,也让她记得格外清楚。
“你是沐将军的女儿,你一生都可以衣食无忧。而我们,只是平民,有的孩子家中贫苦,小小年纪就要为家中生计担忧。你娘亲说得对,我们是两类人,你注定高飞,而我们的未来却从来没有保障。”
“你叫沐遥歌,而我们的名字却不会被人记得。遥歌,也许有一天我们能站在你的高度和你一起玩,但是那不是现在。我依然当你是朋友,将来若是还能遇到,我希望你能叫出我的名字。我叫白雪天。”
沐遥歌讶异江芊芊把这些事记得这么清楚,听着江芊芊的回忆,沐遥歌也记起了那个叫白雪天的童年玩伴,不知道如今的她过得怎么样,自己还能不能认出她来呢?
“遥歌,对不起,我不求你原谅,也不奢望你能再叫我一声娘。只求你照顾好予儿,照顾好老爷,我这一生其实也知足了,有爱人,有孩子,一个女人该有的我都有了,希望下辈子我能早点看透人生,过的幸福自由便好。”
江芊芊的话语好像在说着诀别,沐遥歌却依旧不肯落泪,也不说原谅。房间的气氛就像被冻住了一样。江芊芊在等着沐遥歌的回答,至少让她可以走的开心一点。
“娘……”沐遥歌的声音让江芊芊忍不住流泪,颤抖的双手将沐遥歌抱在怀里,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曾经她抱在怀里都感觉小的孩子,如今已经这么大。如今她也可以放心的去了。
“遥歌,你能不能帮娘一个忙?”江芊芊让沐遥歌去找小菊的尸体,将她重新埋葬,沐遥歌吃惊江芊芊竟会做出这等糊涂事,却也是答应了下来。
江芊芊支走了沐遥歌,自己则拿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白绫。穿上了自己最爱的衣服,仔细的画好了妆,虽然她知道死相也许不会太好看。
收拾妥当,是时候离开了,再见了沐家,来生愿与此再无瓜葛。用脚用力踢开凳子,今生情,今生怨,从此全都烟消云散,不求君为我落泪,但愿君能记我名……
沐予归猛的从睡梦中惊醒,急急忙忙的跑去江芊芊的房间。幼小的孩子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害怕的不敢推开江芊芊的房门。
试探性的叫了几声娘亲,还是没有反应。沐予归鼓起勇气,推开了房门。房内的景象吓的沐予归顿时跌到了地上。恐惧,忧伤,沐予归叫喊着娘亲,却听不到任何回答。哭声将众人引来。
黎宸玖先冲到房里,看到的是江芊芊已经冰冷的尸体。明明就在这之前,沐遥歌还跟他说,她原谅江芊芊了,而且还觉得很开心。可是现在遥歌将收到怎样的打击?
沐遥歌听说出事了,急急忙忙的赶来,黎宸玖守着门口不让沐遥歌进去。沐予归哭的撕心裂肺,谁都拦不住。沐遥歌大概猜到了发生了什么。无奈之下,对黎宸玖大打出手。沐遥歌知道黎宸玖不会让她受伤,故意在黎宸玖出手时不躲避。
黎宸玖赶忙收手,沐遥歌却趁这空隙进了屋内。江芊芊的尸体此刻正放在床上,沐予归哭的伤心,“姐姐,我没有娘亲了……”只是这么一句话,让遥歌的心都跌到了谷底。难道真的只有死了,你才会觉得解脱吗?
现在这样的情况,你真的满意了吗?沐遥歌在仅仅几天之内就失去了两个亲人,沐遥歌记得江芊芊告诉过她,那个叫萧凌的骗了她。她沐遥歌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把萧凌找到,碎尸万段也难解她心头之恨。
这件事沐遥歌让全体下人闭口不提,万不可让沐海峰知道,若是沐海峰知道,他的身子骨又怎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沐遥歌瞒着沐海峰,在六王府给江芊芊办了葬礼。也按照她的遗愿,将小菊好好安葬。
沐予归发了高热,昏睡不醒。黎宸玖陪沐遥歌一直照顾着他,沐予归昏迷了三天,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黎宸玖,他的娘亲是不是真的没了。黎宸玖知道这很残忍,但沐予归不得不面对。
黎宸玖点头说是,沐遥歌闭着眼睛不肯说话。出乎意料的,沐予归没有哭泣,黎宸玖知道,从今天沐予归已经长大。残酷的现实帮助沐予归快速的成熟,而他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沐予归培养起来。
沐予归握着沐遥歌的手露出虚弱的笑,“姐姐,我没事,我会乖乖喝药,快点好起来。毕竟我是沐家唯一的男人了,我要撑起这个家。”
沐遥歌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难过。她本想让沐予归能够健康快乐的长大,希望他能够无忧无虑。
黎宸玖握住两人的手,“从今天起,予归便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许哭鼻子,不许让人担心了知道吗?”
沐遥歌看到沐予归用力地点头,看到黎宸玖细心的照顾。上天对她总算不薄,至少她的身边还有陪伴着她的人。
处理完沐家的事以后,沐遥歌跟黎宸玖说了萧凌的事情。沐遥歌的脸此时没有任何表情,伤她家人的人,都该死。沐遥歌希望能通过齐默欢找到萧凌的来历,然后亲手杀了他,为她的娘亲,为二娘她们报仇。
因为萧凌的名字肯定是假名,找起来还有些难度,沐遥歌也与黎宸玖一起开始寻找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