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隶属青州,人口八十五万三千六百四,汉景帝时代置,是东海之滨的巨大城市。
傍晚时分,对于每个渔夫来说,上岸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因为每天这个时候,所有渔民都陆续收工回家,期待捕来的鲜鱼在次日能够卖个好价钱。
然而这天,对于一些人来说,上岸绝对是人生当中难得的喜事。
这些人便是浪天、桑哈、美幽、木鱼、铃木、麦加和鹿厌。
天色已晚,众人找了家偏僻的旅店住下,顺便商讨一下接下来该到哪里去。
“自然去找赵云了!”桑哈提议。
“不,应该先打听黑桃K的下落。”美幽道。
“依我的看法,我们最好分成两拨人,一拨去打听北斗七件宝器另三件的下落,因为赵云也会冲着这些宝物去的;另一拨人寻访黑桃K!”浪天的分析充满让人信服的魅力。
夜幕降临,客栈内却亮堂堂,掌着几盏油灯,中原的一切对于他们来说,都充满了亲切感。
“北海是消息流通的好场所,因为这里是个贸易集市,是南北通商的要道,也是通往高句丽等东方诸国的海港,所以明天我们应该先去打探消息,看看中原如今情势如何,再做下一步打算,否则只能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浪天语气冰冷,但他冷静的分析,让人重新想起他曾经以贩卖情报为生。
桑哈正在房间中走来走去,并且翻箱倒柜,听到鹿厌最后的一句“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顿时火起,道:“你这死人脸,骂谁哪?”
鹿厌一拍桌子,道:“就骂你,怎么了?”
桑哈大怒,捋起袖子道:“你这家伙,以前大爷我就不怕你,现在你没功夫了,大爷我更不怕你……”
“啪!”木桌在鹿厌的掌击下粉碎,他站起身来,身体微微发抖,桑哈暗叫不好,没想到开玩笑过火了。
众人见鹿厌动了真怒,知道口没遮拦的桑哈刺痛了鹿厌的伤疤,忙将桑哈拉开,浪天拉住鹿厌,道:“桑哈,胡说什么!!”
一下子安静下来,气氛尴尬得有些微妙。
“鹿厌说得对,明天美幽、桑哈和美幽去城里打探,你们在这休息。一别中原几年,我们得先弄清楚现在的时局变化。”
月朗星稀,望着一轮明月高空,浪天枕着双臂,久久不能入睡,回忆、遗憾、猜测占据了大脑,他发现其他几个人都时不时翻身,看来大家都失眠了,只是没有说话而已,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吧!
“噔噔噔噔……”有人快速在楼梯上上下下,浪天翻身而起,却听门外有人轻声在喊:“死丫头,不会轻点声?客人都在睡觉哪!”
“是,老爷,可是那位小姐难产啊!”
“稳婆来了么?”
“来了,老爷,那小姐虽然疼痛,却就是不吭声!”
“她怕有人听见吧……废话少说,快去吧,看看情况怎么样了,千万别死人啊,晦气!”
“是,老爷!”
原来是有人生产,浪天这才松了口气。
众人跟他一个想法,都回到了床上。
“浪天,我们去看看,是否需要帮忙?”美幽有些担心那个生产的姑娘。
“一切交给稳婆吧,再说,别人生孩子,我们能帮上什么呢?”浪天笑道。
说得也是,还不如为她祈祷吧。
美幽回到了床上。
她听到有女人因为强忍痛苦而发出的轻微的“嗯、嗯”声。
过了约莫三刻钟,楼上才传来轻微的孩子哭声。
终于生下来了!
月光照入屋来,竟然如白昼一般。
不知那姑娘现在如何了。
美幽按耐不住,想起身去看看,门外又传来先前的声音。
“老爷,母子平安!”
“呼(松了一口气),这便好,如此,文举委托我的事便算完成了!明天一早,给融公报喜去!”
“是,老爷,融公一定会开心得要命!”
两人脚步渐远,一切恢复了平静。
“刚才他说的融公文举是谁?”美幽问道。
浪天摇头不知。鹿厌笑道:“我来告诉你们,此人得祖父名尚,曾为巨鹿太守,父亲名宙,是泰山都尉。但这还远不能代表此人的显赫世家。此人乃孔子二十世孙,字文举,名融,是北海新一代的青年俊杰!”
“孔融?孔子二十世孙?”美幽惊得咋舌。
浪天笑道:“那一定是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了!”
鹿厌冷笑道:“了不起?先别这么快下定义,没听见吗?刚才这位少妇与他有关,你们想,一个待产的女人,怎么会在一家客栈里生产?而且还生怕别人听见,是不是很有可能与那个孔融私通呢?”
鹿厌语出,震惊四座。
他说的话不无道理。
“一切等天亮后再作分晓吧!”美幽道,浪天知道,若真是如此,美幽必定要插上一手了。
众人一夜未眠。
天刚亮,美幽便迫不及待往楼上走去,只见木门紧锁,却原来是间堆放杂物的小仓库。
她拧开铁丝,将门慢慢打开,只见一个面无血色的少妇,躺在稻草垛中,身上盖着后后的毛毯,一个初生婴儿的半个脑袋露在外面。
“谁!”少妇突然睁开双眼,甚是警觉,当她看见站在面前的是一个少女时,稍稍镇定了一下,“你是谁?”
美幽反问道:“你是谁?为何在这个地方?”
少妇本能地抱紧怀中婴儿,道:“你快出去,刚生了孩子的女人满身是晦气!”
美幽见她凌乱的头发,依然掩盖不了俏丽的面容,道:“那个文举竟然将你抛弃在这里,我去告诉他,让他接你母子俩回家!否则我便饶不了这个负心汉!”
也不知为什么,美幽竟然泪眼汪汪。
“你胡说什么!融公是我的救命恩人!怎容你血口喷人!”少妇剑眉倒竖,虽然生产后无力说话,但语气非常强硬。
“看来,是我们猜错了?”浪天也走了进来。
美幽道:“那,是我们错怪你了!对不起,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少妇仔细端详了两人,见他们不像欺骗她什么,道:“我便姑且信你们一回,融公有难,我想普通人也见不到他,只好拜托你们想办法将这个消息告诉他,好让他宽心!”
说着,她在怀中慢慢摸索,摸到一块雪白无暇的玉来,道:“把这个交给他,他便信了!”
美幽接过白玉,道:“你为何就这样相信我们了?”
少妇淡淡一笑,道:“如果你们都不能相信,那么我死了也认了。”
众人按照鹿厌的行动计划,在早餐后各自分头行动了。
浪天、美幽与桑哈,首先打听孔融的下落。
“你说融公啊,他昨天被官府抓进去了!见不着了!”街上卖菜的大伯摇头道。
“抓进去了?在哪里?”美幽急道。
“哪里?当然是衙门里了!”
“走,咱们去见孔融!”
这位鹿厌夸得天花乱坠的孔融,到底是何方神圣,就连浪天也急于想看到了。
“他犯什么事被抓进去了?”浪天追问。
“说来话长……”大伯菜也不卖了,给三人讲起了故事,“前段时间,山阳那边有个叫张俭的,被中常侍那个死太监侯览陷害,追捕他。这个张俭与融公的哥哥孔褒是故交,就投奔他来了,张俭将事情经过告诉了孔褒,却独独不给孔融听,融公这人仗义得很,他觉得张俭信不过他,便主动将张俭藏了起来。没想到,这事还是被一直怀恨融公的仆人知道了,被告密后,张俭这家伙倒是逃走了,融公可惨了,跟他哥哥,昨天一起被抓起来了!唉……”
当他抬起头时,才发现早没了三人踪影。
浪天很快找到了郡县衙门,平日无人登门的衙门口,此时却被人们围得水泄不通。
“融公仗义啊,这样的人怎么能抓呢!”
“我看,都是那个朝廷的侯览,死太监最喜欢陷害忠良,嫉妒贤能!要不是那家伙,张俭能逃到这里来吗,张俭若不来,融公会犯事吗?要我说,该把那个侯览千刀万剐!”
“嘘……你不要命了!皇帝老儿护着他们十常侍呢,这些死……大人权利比臣相、大将军还大呢!你活得不耐烦,也该为妻儿老小想想!”
……
从人们的七嘴八舌中,浪天听了个大概。
三通鼓声响,人们终于安静下来。
第一次听郡县老爷审案,三人都好奇得不得了。
“带~~孔融~~~”郡县老爷的“唱腔”九曲十八回,当人们都以为他“唱”完时……
“和~~孔褒~~~”
众衙役带着一个人,从衙门左首走出,此人满面黑须,约莫三十左右年纪,神色坚定,自由一股凛然之气。
“想必这便是孔融了。”桑哈悄悄道,浪天与美幽点头同意。
右边也走出一人,此人年纪在二十左右,面目清秀,嘴角微微上扬,毫不胆怯地巡视了围观的百姓,随后将目光盯住郡县老爷,神情之中有些胜券在握,天不怕地不怕的味道。
“此人是谁?难道是他的儿子?”桑哈疑道。
人群之中忽然有人高叫:“融公!融公!放了融公!”
其余的人顿时附和起来。
傻子都看得出,他们是冲右边的年轻人喊的。
“融公?只是这么个小子?”浪天啼笑皆非,桑哈也一样,他一直认为,能称得上“公”,应该是胡子一大把,闪烁这老奸巨猾眼光、带有深不可测微笑的人才是。
没想到!
孔融朝众人拱拱手,道:“大家不要乱,我们得配合老爷办案,老爷办案也是公事,我们不能妨碍公务,相信他老人家一定会给我个公道的!”
本该郡县老爷说的话,孔融抢去先说了,郡县老爷见风头全无,重重拍下惊堂木,大喝一声:“孔融~~~还不跪下~更待何时?”
他还没唱完,孔融便下跪了,让人感觉他后面的唱词是多余的。
孔融道:“是我窝藏罪犯,抓我吧!”
此言一出,人群哗然。
郡县老爷甚喜,正要定案,一旁的孔褒喊道:“张俭是来投奔我的,也是我收留他的,收留朝廷要犯,罪加一等,应该抓我,与孔融无关!他并不知情!”
郡县老爷犹豫了一下,指着孔褒道:“有理!本官~~~”
“慢着!”孔融喝道,“虽然大哥有意收留,但当时不知情的是他。张俭远道而来那天,已是天黑,大哥不及多问,见他被雨淋湿,因是故友,便收留他,此乃人之常情!后来融得知张俭犯事,为不连累大哥,才悄悄将张俭藏了起来,此事连大哥都不得知,而以为张俭不告而别。主事者是融,因此融当承担!你们说对吗?”
人们齐声道“对”,想想不对,又纷纷叫道:“融公,你没错!”
郡县老爷见两人说得都有理,手中惊堂木迟迟拍不下来,灵机一动,道:“本官前去更衣,稍后再审!”
走,去看看。浪天一拉美幽衣角。
二人钻入一旁小弄,跃上里屋屋顶,浪天眼角一片黄色角巾闪过,便不见了那人踪影,却见郡县老爷喝了口茶,指着丫头道:“刚才那人你没看见吧?”
丫头惊恐道:“没,没,老爷,挖我的眼也没看见!”
此事蹊跷!
浪天满腹怀疑,重新回到衙门口,却见郡县老爷一拍惊堂木,道:“此案收留疑犯是实,窝藏证据不足,我看~~孔褒有罪,当~~收监听候发落~”
孔融大惊,一把扯住案角,道:“不,老爷,融罪当收监,哥哥他没罪啊!”
郡县老爷双眼眯成了缝,笑道:“这并非最终判决,等抓住了张俭,来日再判。这段时日你们好好反省反省吧!”他向孔融抛了个富有深意的眼神,手一挥。
收监!
人们见孔融无恙,宽心离去。
美幽冲上去,一把将孔融拉入小巷,见孔融惊疑未定,道:“你真是有请有意的男子汉,她没看错你!”
孔融莫命奇妙地望着眼前三个陌生人,不敢造次,道:“你们是谁?”
“你如何救你哥哥?”桑哈比较关心审判的事。
孔融挥了挥袖子,咬牙切齿道:“这个贪官,要我用钱赎呢!只要他有一天不抓到张俭,就能不断敲诈于我!否则哥哥便没好日子过!”
“不如将这狗官宰了吧!”桑哈手势作砍头状。
“我们会帮助你,不过你也得帮助我们一件事!”美幽笑道。
“你们能……帮我?”孔融还是猜不透这三人的来历,但他隐隐猜到这三人是闯荡江湖多年的人,而且身怀绝技——孔融从不轻视任何年纪比他小的人。
美幽掏出那块白玉来,道:“生了!”
孔融大惊,但立即恢复平静,接过白玉,细细观看,突然喜道:“太好了,终于母子平安!诸葛兄弟,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什么?诸葛兄弟?那姑娘不是你的情人?”桑哈惊道。
孔融脸顿时红了,道:“她是我兄弟诸葛珪的妻子!”
诸葛珪!!!
三人惊诧万分。
“是啊,诸葛珪死了,就在前不久,留下一个可怜的‘妻子’……”
“难道,就是那个楼乾所说的,诸葛珪!”浪天比任何人更惊讶。
孔融忽然发现了什么,指着白玉上道,“看,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
三人凑上去看,果然有三个字,刚才没有细看,所以谁也没发觉上面有字。
诸——葛——亮!
“难道这个女人便是……”浪天最感兴趣的,还是那个女人的名字。
孔融笑了笑,道:“她没告诉你们吗?她叫迷谷!”
迷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