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出酒店外,才发现涿郡集市上不知何时挤满了人,做生意的不做了,伙夫撂下了担子,孩童则叽叽喳喳纷纷往城门赶。
酒铺离城门并不远,张世平与马镜也随着人流向城门赶去。
遥遥望去,城楼上整齐地插着旗幡,正中一面巨大的旗幡却不翼而飞,旗杆顶端悬挂着一颗黑乎乎的人头。
“是郡守!”张世平眼尖,失声喊了出来,随后人群哗然,许多人都认出来了,是涿郡郡守的首级。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张世平回头,身后尘土飞扬,官兵扬鞭赶来,百姓们纷纷让开道,站立道路两侧,好让官兵通过。
马镜心头泛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时,官兵们封锁了城门,十多名士兵冲上城楼,带头一名将军模样的官兵抽出背后钢斧,重重砍在旗杆腰身,那旗杆应声而倒,那颗人头顺利地被将军捧在双手之间。
“谁都不许走!今日起,锁城三日!”将军大吼一声,转身下了城楼。
“这,这是怎么回事?”张世平伸长脖子,抹了把额头的汗水。
“完了,回不去了。”身旁挤着一个贩柴的中年人,“都是麒麟樽惹的祸!”
“麒麟樽?”张世平不知这麒麟樽与郡守的脑袋有何关联。
“这你都不知道?”身旁一彪型大汉嗓门挺大,“自从皇上丢了麒麟樽,已经有好几个郡守的脑袋丢了!”
“麒麟樽乃上天之物,不知什么人偷去了麒麟樽,上天怪罪下来,郡守的脑袋得先丢!”贩柴的中年人摇摇头,继续道,“流年不利,今年已经出了好几桩怪事了。”
走南闯北的张世平当然知道,民间流传着许多凶兆,比如灵帝遇大蛇、洛阳地震、山原崩裂等,但大多他以为是以讹传讹,或者口口相传导致的夸大,但今日这事,他亲眼目睹,却不以为然,郡守之死,自然是复仇者或作乱之人所为,与麒麟樽又有何干?
“张兄,你一定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吧。”马镜突然发话。
张世平惊讶:“难道马兄真认为其中有关联?”
“谣传也好,传说也好,无空穴来风啊。”马镜笑道,似乎已经了解了真相。
张世平更摸不着头脑。
看着张世平一脸问好,马镜哈哈大笑,然后低声道:“我的意思并不是这麒麟樽与郡守的脑袋有关系,而是二者与一个人有关系!”
“谁?”
“张角。”
张世平越发云里雾里,马镜见他不懂,转开话题,道:“此处不是说话处,贤弟何不带在下去你那位张兄府上拜访拜访,我很希望见见他呢。”
张世平当即开怀,道:“啊,甚好,到那里你再说个明白,相信张翼德也会很感兴趣的,他这人,最爱管闲事。”
二人回到酒铺,跨上马背,张世平当先带路,二人往城南方向而去。
一路无事,马镜发现,越往南走,人烟越发稀少,路边桃红柳绿,让人心中畅快,走过一座木桥,沿着河岸向前,不远处便是一处庄园的外墙了。
外墙甚长,骏马小跑了一会,总算见着正门了,马镜远远望去,这庄园甚是简朴,白墙黛瓦,没有丝毫张扬之气。
“哈哈哈,看谁来了!我赢了!”庄园大门未关,从里面走出一条八尺大汉来,穿着敞胸大褂,豹眼虎髯,马镜一眼便看出,此人的真如非同凡响,若非用甚深的定功将它压抑控制,不知道释放出来有多大的威力,而且,此人的真如属于刚性烈性,但其中不乏柔和,实在是人中之龙。
大汉伸出一手,从门影中拉出另一个人来,那人只到大汉耳边高低,大笑一声:“确实确实,翼德莫非是瞎蒙的?”
大汉转过头去,大声道:“什么瞎蒙!?世平那匹马的脚步声我老张一听一个准,就算放个屁,我都听得出来是他的马放的!”
张世平被他逗乐了,连忙翻身下马,提着长长的衣服下摆,小跑过去:“翼德兄,想死小弟了!”
这个大汉便是张飞,庄园之主。马镜笑笑,并没有下马的意思。
张飞豹眼怒睁,语气却非常柔和:“想个屁,我看你这小子在外面时日多了,心也野了,看样子这一年生意不错啊!”
张飞身边那人,年纪看起来与张世平差不多,却一身儒雅,也不知道怎么跟张飞这种粗汉子处得那么和谐。
“刚才我听到你的马蹄声,我就跟双小子打赌,不过我后来听听,怎么不像你了,但俺的话怎能收口,只好硬着头皮跟他打赌,想不到真被我蒙对了!”张飞哈哈大笑,道,“对了,世平,和你同行的是哪位英雄好汉?”
马镜见张飞爽快,也不骄狂,竟然认他这个陌生人为英雄好汉,会心一笑,在马上拱手道:“在下司马徽,见过翼德兄!”
“啊?”张世平回过头来,道:“这、这,马兄,你怎么改姓名了?”
司马徽翻身下马,道:“司马徽号水镜先生,坐在马上的水镜先生,岂不是马镜?”
张世平与张飞哈哈大笑,张飞拍拍张世平后背:“原来狡猾如你,也被摆了一道!”
张飞身边那位儒雅之士也拱手道:“在下苏双,做兵器生意!”
张飞立即让开身子:“来者便都是客,来,司马先生,来庄园一坐如何?”
司马徽很喜欢张飞的豪迈之气,不再客套,点头便大踏步走入庄园。
这庄园很奇怪,从外开甚大,进入里边却并不大,张飞大踏步带着他们走入厅堂,四人分宾主坐下,张飞嘱人再端上两套酒具,厅中宴席未散,显然刚才张飞正与苏双喝酒聊天。
这庄园虽小,厅堂距离大门少说也有百来尺距离,没想到张飞连马蹄声都听得到。
仆人摆好酒具,倒上热酒,张飞先举盏而尽,没等司马徽将酒喝下,便道:“俺有这本事,百尺之外也能听到些许声响,司马先生莫惊。”
竟然能洞悉别人心中所想,这张飞心思果然慎密。
司马徽笑道:“翼德真乃性情中人,想必武功十分了得吧?翼德兄的真如十分强大呢!”
“真如?是什么?”张世平显然不了解张飞的底细。
张飞眼中一惊,举起酒盏:“啊呀呀,张飞这点底细都被司马先生看透了!司马先生十分了得啊!张飞再喝一盏表示敬意!”
他仰脖子喝干盏中酒,又道:“二位,非是张飞隐瞒二位,实在是这学武,非二人所知,所以有些事情也不便告知了。你二位兵器马匹上的生意,俺也有许多不懂的!”
苏双笑道:“哪里,翼德多虑了,世平的朋友自然是十分了得的,让我也学到不少,敢问,司马先生哪里人士,此去何处?”
司马徽心中暗许,这两人都非等闲人物,从言语中便知是走南闯北有见识之人,他不想与他们扯什么风土人情以让他们套近,于是道:“徽四海闲游懒散人而已!”
果然,苏双与张世平都现失望之色,倒是张飞一点不介意,道:“司马先生走南闯北,定知道现下国家的情况,还请指点一二,俺最近正闲着慌,考虑是否去加入那五斗米道,做点利国利民的好事呢!”
司马徽见张飞有意无意地说出了主题,猜到他与苏双并非闲坐,定是在关心张角之事,于是便顺口道:“敢问翼德兄,城楼上之郡守首级,如何猜想?”
想不到张飞放下酒盏,正襟危坐,毫不避讳地道:“定是被高手杀害!”
“报仇?谋反?”司马徽追问。
“非也,阴谋,巨大的阴谋。”张飞变得非常严肃。
司马徽的直觉告诉自己,张飞已经注意大贤良师许久了,方才说想加入五斗米道,只是试探自己而已,他索性将话挑明:“不知翼德对于五斗米道如何看待?”
张飞见司马徽并不接着自己的话发问,有些惊讶,但很快道:“据俺的消息报,大贤良师张角想要造反!”
张世平大惊,做了个“嘘”的手势,张飞笑道:“怕什么?难道这里也有他的弟子?”
司马徽非但不惊,更郑重其事地道:“如果我没料错,郡守的首级,正是大贤良师的人取下的!”
“嗯。”司马徽的话显然在张飞的猜测范围内,“麒麟樽是否也与他有关,就不得而知了。”
张世平与苏双一直默默地喝着酒,紧张地听着二人讲话。
“民心、崩溃、暗杀!张角这厮,是有大阴谋的.。”张飞道,司马徽接着他的话道:“治疗民疾以收民心,制造灾难与凶兆以示末日,暗杀郡守而现恐慌,再这样下去,宦官专权的大汉王朝岌岌可危了!”
张世平与苏双总算听懂了二人的话。
说话间,一名侍女端酒上来,张飞无意间瞥了她一眼,道:“你是新来的?俺如何从未……”话音未落,那侍女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直刺张飞胸口。
谁也料不到,危情陡起,三人还来不及叫出声来,却见眼前一晃,张世平和苏双纷纷倒地,那侍女被一股真如冲飞到大梁上,司马徽真如强大,也感胸口一闷,却见张飞依然端坐喝酒,那侍女撞到大梁上,“咔”一声,那大梁裂开一道口子,侍女反弹到青砖地上,“哗啦啦”,散了一地。
再看几张酒案,早被真如掀翻在地,烈酒撒在席上,一片狼藉。
张世平与苏双从地上起来,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转眼看去,地上四散着木制的零件。
厅堂的大门依然紧闭,一切发生得太快,让人来不及思考到底怎么回事。
只有司马徽看清楚了一切,那侍女正要刺中张飞的刹那,却见张飞豹眼怒睁,那恐怖的真如瞬间释放出来,但仅仅一刹那间,张飞又稳稳地将真如收住,要不然,张世平与苏双都得飞出厅外去,按照司马徽的估计,张飞的真如当超过他多倍。
曾经是finger组织的司马徽,也被张飞那强大得变态的真如震慑住了。
张飞站起身来,双手叉着腰,道:“原来他娘的是一个木偶傀儡!”
他说的便是方才袭击他的侍女,现在已经散落在厅堂之上。
司马徽上前,道:“不知是谁操控了这侍女。”
张飞顿了顿,道:“怕被俺发觉,便在远处用真如操控傀儡刺杀俺,真是天真!咦?”他俯身从侍女胸口掏出一张绢帛,打开一看,写着几个字:
郡守首级,为我所取,
麒麟之樽,大师手中。
涿县北郊,祖坟不保!
窥悉天意,汝命一夕!
张飞怒眼圆睁,咬牙切齿道:“敢在俺面前耍花样,要你碎尸万段!”
“翼德莫冲动,说不定是陷阱!”苏双与张世平努力想平抚张飞的怒气,却见张飞气得虎须亟张,不敢再劝。
司马徽刚想说什么,张飞撕碎绢帛,夺门而去,屋外传来下人们的呼喊,司马徽等人赶出厅堂,却见张飞牵过一匹黑马,翻身扬鞭而去。
“操控木偶之人就在不远。”司马徽想了想,道:“你们二位就别去了,我跟去看看!”
他也不等二人回答,一个纵身,便翻出高墙,只见张飞的烈马已经远去,司马徽放出真如,脚尖点地,身形如闪电般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