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木偶散落一地,司马徽俯身下去查看那傀儡,这女形傀儡无论从关节,还是从外裹皮肤,都是一等一的工匠制成的,奇妙的是,作为一具傀儡,竟然没有操控的节点,也就是说,这是一具非线操控的傀儡。
“水镜先生,你看出什么端倪来没有?”张飞离开座位,踏步过来。
司马徽没有回答他,他尝试着活动傀儡的各个关节,突然,他发现了异样。
他将手指在傀儡肘关节外的衣袖处一抹,湿湿的,将手指凑到鼻前……
原来如此!
司马徽站起身来,看见张飞等人眼神中带着诧异,笑道:“这是酒!”他伸出手指,示意手指上沾到的是酒水。
他见众人还是不解,哈哈笑道:“适才我与张贤弟在酒楼喝酒,确实感到一股奇异的真如逼近过,不过我不敢确定其攻击性,于是就偷偷倒了点酒,用了一些微末伎俩,将酒流向那股真如的源头,如果我猜的没错,正是那股真如的主人,操控了这具傀儡。”
“此人杀了郡守,又行刺于俺,到底什么目的?”张飞摸摸满脸亟张的虎须,望着窗外出神。
“依我看,这股真如有种邪气,定与大贤良师有关。”司马徽双眼闪着精光。
“他奶奶的,俺跟大贤良师无冤无仇,何故害我?”张飞圆睁双目,眼看脾气就上来了。一直在旁坐着的苏双道:“大哥,你还记得向你推荐大贤良师的那个人么?”
张飞想了想,道:“是有,不过被俺给赶出门了。”
“大哥再想想,当初他说了什么?”苏双继续引导他。
“俺本想请个大夫,没想到来了这个不相干的人,向我介绍大贤良师,而且还怂恿俺出钱帮助他们平定天下。当时就被俺骂了一顿,原来这帮人借着治病救人想造反,俺可是大汉子民,怎能做出这等龌龊之事?没把他痛扁一顿,可不是俺老张的性格……你是说,这人……”
苏双见张飞转过了弯,道:“他们定是看中大哥家中钱财,特来拉你入伙,既然被大哥拒绝,必起灭口之心,否则大哥可是会把他们天大的秘密说出去的。”
“可是,为什么他们会将如此机密的事,轻易告诉大哥呢?”张志平有些不解。
司马徽接道:“大汉王朝确实风雨飘摇,看来张角那厮准备了多年,已经开始行动了,所以,他们有意放出风声,来试探朝廷的压制能力,如果朝廷没有力量铲除造谣者,就说明他们的机会差不多成熟了。”
“有理!”张飞背起双手,来回踱步,踱了两三个来回,挥手道:“不行,在老张的地盘撒野,老张看不过去,俺不能看着不管。这样,俺走一趟,水镜先生,你来引路,定要抓到这刺客。苏双、张志平,你们两位帮俺看着家,俺去去就回!”
张飞脑筋转得极快,瞬间就做了决定,司马徽很是讶异眼前这个“大老粗”,只这一会功夫,他就妥善地做了人事安排,当机立断,实在是大将之才。
张飞也不管杯盘狼藉,还没等苏双和张世平答应,也不拿武器,大踏步就往厅外走,门外传来他的大嗓门:“来人,备马!两匹!”
一刻钟后,张飞与司马徽已经出了城,往北方赶去。
张飞顾自前奔,也不管走的路对不对,好像他在带路似的。
司马徽惊奇的是,每当线索快改变方向了,张飞总会回过头来问:“接下去往哪里走?”
司马徽依着一路撒下的微小酒滴,一路跟踪刺客,二人策马奔入一片小树林,穿过这片树林,就是一条河,从目前的情况看,那人还没有发觉身上被沾了神奇的酒水。
希望能尽快赶上,司马徽这样想,他见张飞比他更急,胯下的黑色骏马撒蹄飞奔,他勉强才跟得上。
司马徽心里想的是,遇到了那名刺客,该如何让对方说出一切。
他心里隐隐感到不安,这名刺客可能正把他们引入一个早已设好的陷阱中。
过了桥,道路两旁的树木稀疏起来,司马徽算了下,大概已经出城十里左右了,如果对方骑的不是名驹,也应该快赶上了。
远处是一座小山头,按照酒水留下的线索,刺客一路往山上去了。
按照司马徽的指示,张飞策马往山上奔去。
山涧淙淙,落花纷纷,青山深处,偶有炊烟,山脚下一些农民荷锄而归,太阳也快下山,张飞停下马,用马鞭指着路边的农夫:“喂,老乡亲,见过什么人从这里经过吗?”
那农夫见他甚是粗鲁,道:“见过,一个黑汉子!”
张飞奇道:“哦?往哪里去了?何时?”
“那得问他,就现在看到的。”
眼看张飞要发脾气,司马徽赶忙上前打圆场:“老人,不必理他,若你见过,告诉我好么?”
农夫举起手往山里一指:“往山里去了。”话音刚落,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司马徽正要道谢,张飞早就策马狂奔了,无奈,司马徽只好扬鞭赶去。
他们在山里兜兜转转,也不知到了哪里。眼看天色暗下来,司马徽心生疑窦,不知为何线索始终未断,但他们却始终赶不上刺客。
张飞不时停下马来,问他情况如何,终于,他有些不耐烦了:“到底在哪里,难道你跟错了?”
司马徽也不敢肯定,因为酒水的线索非常奇怪,仿佛是让他们按照一定的几何线路行走,却始终绕不出这座山头。
“再往前走走吧。”司马徽催马前行,张飞悻悻地跟在后面。
峰回路转,转过一面山壁,二人脚下是一片峭壁,峭壁下是一座村庄,此时灯火通明,放眼望去,许多人正向村中心一片空地集中过去。
“在那里。”司马徽翻身下马,“把马栓在这里,我们偷偷下去。”
张飞将缰绳在树上绑紧,走到峭壁前,道:“好,走吧!”
说完他纵身跃下,在峭壁中外伸的树枝上几个起落,消失在下方。
二人来到村外,悄悄潜入村中,混入人群中,一起往村中央的平地涌去。
几百号人聚集在空地周围,举着火把,把夜空烧得通红,火星在风的助力下向空中飘去,司马徽仔细观察,村民们各有不同的表情,担忧、兴奋、惊恐、好奇,在火光下都透着恐怖的气氛。
空地后方竖着几根木桩,桩上绑着三个人,三人面前站着一名男子,一头银灰色的头发,如果不从他光润的面容上看,根本不知道他还是处于中年时期。中年男子身着猩红长袍,绣着各种图腾,他向着天空正依依呀呀地念着什么。
“取血!”中年男子吩咐道。
三名****的侍从取出三把匕首,分别在三人掌上各划了一刀,而后将带血的匕首交给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转过身来,一把拉开长袍,露出雪白的胸膛,将三把匕首上的血一一擦在胸膛之上。
同时,那三名侍从用血在中年男子站立的周围画上一个大大的圈,将他包围其中,并于圈内画上一个六角星图案。
“仪式就要开始了!”几个村民兴奋地叫起来,有几个妇女和孩子害怕地蒙起了眼睛。
司马徽和张飞混在人群中,料想还没有人发现他们。
中年男子高声道:“今天,我们还有一位嘉宾前来见证仪式!”
欢呼声起,人群涌动,自动让出一条道来,远处锣鼓声响,原来是朝廷的官兵。
“奶奶的,这里怎么有朝廷的人?”张飞往后退开,望着远方。
一大队官兵在前开道,后边十八个大汉抬着一顶硕大的轿子往平台过来。
这官还不是普通的地方官。
落轿后,中年男子却没有迎接的意思,依然站在原地,轿中走出来一人,却是宦官打扮。
这宦官无视两旁夹道的村民,笔直朝中年男子走去,一边赔笑,一边发出尖厉的声音:“将军屈居于此,张让愧不敢当哪!”
“原来是张让那厮!”张飞激动起来,还好司马徽及时抱住他,不然他早扑过去了。
谁都知道,十常侍祸害朝廷,这张让便是其中之一。
奇怪的是,这里的村民没有人恨他,反倒非常欢迎。
中年男子微笑道:“张公公亲自涉险前来,我欢喜得很哪!”
张让眯缝着眼,道:“这些都是我的亲信,如果将军不放心的话……”
“哪里?我怎么会不放心呢?只是张公公带了这么多人出来,不怕惹人注意?”
“人越多,越不容易让圣上起疑心,让此次是来赈灾的!”
二人心照不宣,嘿嘿冷笑起来。
张飞咬牙切齿,司马徽暗地拉住他,道:“看这阉人跟什么人私通!”
张让来到空地上,看着被捆在桩上的三人,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哪?”
中年男子道:“都是些冥顽不灵的家伙,马上就要送他们下地狱了!”
张让习惯地摸摸“胡子”,发现没有胡子时,手才不自然地放下:“嘿嘿,看样子,信赖大贤良师的人也不多嘛。”
中年男子略微有些不快:“只要公公相信,天下人焉有不相信之理?再说了,把不信者杀光,不都是信的了么?”
“岂有此理,原来在跟大……”司马徽忙捂住张飞的嘴,看来这里都是大贤良师的人。
张让突然收起那张惨白的笑脸,瞬间变得冷酷无情,道:“慢慢折磨!”
说完,他走到一边,坐在椅子上。
中年男子招了招手,侍从们扛着一柄兵器出来,那中年男子一把抓过兵器,“当”的一声,兵器在石头地上砸出一个洞,张飞仔细看,原来是一把超过寻常兵器长度的血红蛇矛。
“来吧!”中年男子一声令下,三名侍从捡起匕首,同时插入中年男子的腿和手臂。
“什么?”司马徽感受到了张飞的诧异,他放开捂着张飞嘴的手,不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中年男子仰天哈哈大笑:“来吧,再刺,割吧!”
侍从们拔出匕首,“擦擦擦”飞快地割起来。
“来吧,来吧,来吧!啊哈哈哈哈!”中年男子发出令人战栗的狂笑。
绑在木桩上的三人,身躯剧烈颤抖,手臂、腿上、胸口、腹部不停渗出鲜血。
中年男子举起蛇矛,将矛头对准自己的腹部,大喝一声,“扑哧”一声刺穿了身体。
“我懂了!”司马徽看见,捆在木桩上的三人腹部同时出现一个血洞,鲜血染红了木桩。
“万岁,万岁,万岁!”人群疯狂起来,中年男子拔出蛇矛,一枪捅向自己的咽喉,手臂抖动,一颗头颅就掉了下来。
同时,三人的头颅诡异地先后落地,断口血如泉涌。
张让捧起中年男子的头颅,道:“将军何必如此卖命呢?”他将头颅重新按在中年男子的脖颈上,侍从们开始用针缝起来。
“啊哈哈哈,公公亲来,总得让公公欣赏欣赏。哦哦哦,就是有些疼罢了!”中年男子的头颅不可思议地说起话来。
张让又阴阳怪气地笑起来:“听说将军的暗杀失败了?”
中年男子愣了下,笑道:“公公消息果然灵通啊,虽然失败了,但我已经把他们带来了。”
司马徽背脊后阵阵凉意,只听中年男子喊道:“诸位,戴上你们的黄巾!”
张飞与司马徽身边的村民在头上纷纷扎起黄巾,唯独二人没有。
“糟糕啦!”司马徽大叫起来,中年男子抓起蛇矛,邪笑道:“你们果然上钩了,张飞、司马徽,看我地公将军张宝取你二人首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