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梁战死曲阳,并没有在汉王朝掀起多大的波澜,反倒是丁原部因建立奇功而声名鹊起,汉王朝军中流传着一些传言,杀张梁的吕布,是地狱使者,丁原总有一天会被吕布坐大,自食其果。
皇甫嵩、朱儁在收复曲阳后,连夜召开军事会议,一方面,皇甫嵩明令下属以吕布斩张梁大肆宣扬,以鼓舞士气,挫折贼势,一方面严令将士将当日吕布施展的神功散播出去,违令者斩。
“要时刻提防他,向朝廷请功时,万不可提此人名姓,只说我等攻入城中,张梁被一士卒所杀。”皇甫嵩待众将士退去后,轻轻地对朱儁说,他双眉紧锁,为朱儁倒上一杯茶,他见朱儁面有难色,道:“我已派人潜入丁原军中,秘密监察此人,务必要摸清此人来历。”
“若吕布不受朝廷赏赐,难免会打击将士争先之心哪。”朱儁无心喝茶,却也思索不出更好的办法,“再说,此乃欺君之罪哪。”
皇甫嵩似早已考虑到,摆摆手,摸摸垂至胸口的花白长髯,笑道:“不妨,此人若心有异心,将难以收拾,况当今还未立圣上,若事后追查起来,我一人承担。”他凑过去,压低声音:“此人若为我等所用,将不再惧怕那帮阉竖,若为他人所用,则必须除之!”朱儁点头,道:“有理,若被那十常侍知晓,就麻烦了。”
皇甫嵩道:“所以,老夫考虑,还是给他个一官半职,但毕竟不能高过丁原,我等可借口圣上未立,先行给他点好处,可待今后一并赏赐。这样,他也不会生骄慢之心,更加努力杀敌。”
“哈哈哈,妙!”朱儁开怀大笑,“来,以茶代酒,干!”
“干!”
且说曲阳之战后,赵云随难民混入城中,大战后的曲阳城,四处破败,没有几处完好的房舍,百姓们睡在没有瓦片的屋舍之下,妇人与小孩照顾伤员,城中竖起一口大锅,每日由官兵熬粥,赈济民众。
赵云心中悲哀,在城中逗留了几日,帮助百姓重建家园,他不再耽搁,单骑往广宗而去。
行了两日,已然接近广宗,赵云翻过一座高岗,却见前方喊杀声阵阵传来,他忙躲入路边一座废弃的祠堂之中,却见祠堂之后的山上,黄巾军溃散而走,不成队形。
黄巾军后汉军杀来,随意屠杀落单的黄巾军,顿时哀嚎连天。
待追兵过后,赵云骑马突出,向山上奔去,却见满地尸骸,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惨不忍睹。
前方一队汉军杀光了追击的黄巾军,停下来修整,赵云策马而去,这几百名汉军就地脱去盔甲,喝水歇息,赵云在马上一拱手,道:“小弟从军中失散,敢问哥哥们是哪支队伍的?”
坐在道旁的一名汉子敞开胸脯,擦着汗,他抬头将赵云从头到马脚看了个遍,眯着三角眼道:“看你这匹马不赖,看样子是个小将军。”
赵云顺着他的话道:“正是。”
那兵士道:“问我哪里的?你哪里的?”
赵云早想好怎么回答:“我乃皇甫嵩将军下属,在此探路,不料迷失了方向,正好遇见你们追杀黄巾军……”
“原来是皇甫将军的人。”那人立时尊敬起来,站起身来,他身后的几个官兵也跟着站了起来,“我等乃卢尚书的兵。”
“哦?看来卢尚书大获全胜了!”赵云亦翻身下马,将枪挂在马鞍上。
“我呸!”那官兵却恼怒起来,“胜你妹!”
赵云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他,愣在原地,旁边一名二十岁上下的兵士道:“朝廷将卢尚书抓走了。”
“什么?!”赵云惊道,那士兵奇道:“难道这事皇甫大人不知?”
赵云心中一惊,忙笑道:“皇甫大人自然知道了,只是我们下面的小人,就不知道了。”
那士兵点头道:“那倒也是,想必你这几天在外没有听说。他奶奶的阉党,卢尚书就是昨日被抓的!”
“是啊,前几天,我们险些抓住张角了!”
“若不是张角施展那妖术,卢尚书都活捉他了。”
“后来朝廷来了一阉人,叫什么左丰,向卢尚书索取贿赂,卢尚书大家都知道,最恨这些黄门阉党,当即说,粮草尚缺,哪有钱奉献天使?左丰定是在朝廷告状,十常侍便派人将他抓起来了!”
“那如今却如何?”赵云急道。
“十常侍派中郎将董卓来替换卢尚书,他奶奶的鸟人,一上任就将我等排在阵前,要我们去与黄巾军血拼,死了好多兄弟了,就这样,这董卓还败给了张角,差点被他活捉,若不是有另一支汉军相救,这家伙早就被张角活剥了!”
赵云已摸清形势,拱拱手,从马鞍后的囊中取出曲阳百姓赠送的十几张面饼,送给兵士们,道:“兄弟们辛苦了,大家都为国家出力,来,分了吧!”
那士兵有些犹豫,不敢接:“这是将军的食物,我等如何能吃?”
赵云笑道:“你们已经为朝廷立功,我这小小的斥候,又如何能与你们相比,理该如此,吃了这饼,有了力气,大家就赶快回军营吧,免得被黄巾余党发现!”
几个士兵都含着泪,接过面饼,道:“若是董卓也与将军这般对待我等,就算豁出性命,也值了!”
董卓,赵云心中记住了这个名字。
他不再留恋,翻身上马,策马向广宗方向奔去。
索贿未遂,便将卢尚书治罪,看来这汉王朝,不为黄巾亡,也要为这批阉党所亡。想到这里,赵云望着远方的夕阳,心中无限凄凉。
赵云一路奔去,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偶尔有些百姓在荒山野岭中躲藏,见人马来了,便纷纷躲藏起来,过会再慢慢走出来。
广宗西边的一处村庄中,还有些百姓,赵云见天色已晚,想在村中度过一晚,便策马向村子奔去。
村中硝烟弥漫,几个妇人在地上蠕动着,见赵云骑马而来,瑟缩地哀嚎起来,赵云忙翻身下马,那妇人见了他,越发大嚎起来:“儿啊,你参的是什么军哪?大贤良师,我们全家为你去造反,你却反过来杀我们的人哪!”
赵云大惊,见她拖着被打折的双腿,道:“大娘,难道是黄巾军,袭击了村庄?”
那妇人一把抓住赵云的裤腿,咬牙切齿:“他们抢了我们所有的粮食、水,还放火将村子烧了,孩子他爹,也被,也被那黄巾军捅死了,我要跟他们拼命,却被他们打断了腿!我造的什么孽啊,是我感恩大贤良师,将儿子亲手送到了他们手里,没想到,真没想到!”
老妇人摇晃着脑袋,伤心欲绝,灰白的头发像干枯的稻草一般,沾满了泥土。
赵云刚想蹲下身子,却不料那妇人大叫一声,一头撞向身边的尖石,倒在赵云脚下。
赵云心中激荡,跪下去拜了三拜,将妇人用土埋了起来,跨上马离开了满是尸体的村子。
天色已然暗淡下来,赵云正走着,前方出现一批黄巾军,他想起了倒在他身边的大娘,想起了无数流离失所的百姓,心中悲愤交加,大喝一声,竟策马向黄巾军冲去。
前方的黄巾军被他一喝,举着火把回过头来,见来人单枪匹马冲来,忙转过身严阵以待。
赵云冲到阵前,勒马驻足,对面黄巾军中一人走出阵前,举着手中大刀,道:“你是什么人!”
赵云不声不吭,策马挺枪便向他刺去。
那人大惊,忙翻身上马,怒道:“小鬼,看老子砍了你!”
赵云怎会惧他,挺起水戮,上手便使出了“刹那速”,向对方瞬间刺出了百十枪。
那人猝不及防,忙舞起大刀,挡搁得甚是狼狈:“他奶奶的,小鬼好强!”他拨转马头,便横向而走。
赵云忙策马追去,只见那人大喝一声,从马上跃起,空翻到赵云头顶,一刀压下:“嘎嘎嘎,看老子一刀将你个嫩西瓜劈为两半!”
赵云勒马,待他砍下,横枪挡住了他威猛的一刀,却见对方大为诧异,道:“小嫩草竟然挡住了爷爷的一刀?”话未说话,赵云运枪,将水戮的枪柄刺中他的腹部。
“噗!”那人腹中运起一团真如,软软地弹了开去,吼道:“好疼哪,你这臭小子!”
赵云哪等他喘气,待他在空中,早已策马一枪直直刺去,这次的目标是他的咽喉,但他同时耍出七八个枪花,分点对方的脑门、胸口、腹部几个要害。
“乖乖不得了啊!”对方眼看要被刺中,赵云眼前一花,被对方砍中了水戮的枪身,这一刀力道雄浑,比前一刀更为迅猛,赵云惊讶他能在弹开的瞬间砍中他的枪身,这速度和瞬间的爆发力当真了不起。
水戮被他一砍,失去了准头,往旁边荡了开去,那几枪也被对方躲过了。
对方落地,轻轻跃起,落在马背上,道:“小子,先停一停,你上来就闷声狂刺,也不报个姓名,好没礼貌!”
赵云怒道:“你们烧杀掠夺,有何资格与我讲礼貌!”
“哈哈,原来不是哑巴!”对方讥笑起来,众黄巾军也跟着轰然大笑。
“你们笑个屁!”对方显示是这批黄巾军的首领,众黄巾军立时止住了笑声,显然对他很是忌惮。
“我叫管亥,小兄弟非汉军,身手不凡,令老子胆寒,叫什么!?”
赵云本不愿告知他姓名,却因适才交手本欲一枪结果他,没想到都被他化解了,看对方不欲争斗,他也不愿杀这样的人,只好道:“小人赵云,字子龙,乃寻常百姓!”
“寻常百姓?”赵云此时才看清楚,管亥一身精肉,此时竟然赤着上身,黝黑的皮肤上汗涔涔的,高高的颧骨上是一对深深凹陷的双眼,精光闪闪,满脸的胡须,嘴中却是一口黄牙。管亥摸摸胡子,狡黠地笑道:“小鬼,在这个乱世,烧杀掠夺,是很正常的,我们刚才不仅烧杀掠夺了,还抢了两个小妞,这他妈的世界,本来就黑白颠倒,那些个宦官可以随意杀人,目无法纪,难道咱们就得成待宰的羔羊?告诉你,小子,这世界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你空有一身本领,却没有这等觉悟,实在可惜了,我看,要不做我属下吧,我带你纵横大汉王朝,美女、金钱、权力,你要什么有什么!”
“荒谬!”赵云大怒,聚起真如,水戮感应,微微颤抖起来,管亥似乎察觉出了什么,见赵云杀意陡起,忙道:“看样子这小子活得不耐烦了,大家上啊,将他剁成肉酱!”
黄巾军一起高呼,几百人向赵云冲来,管亥却拨转马头,向阵中逃去。
赵云见他要走,忙策马向管亥冲去,不料黄巾军阻挡在前,赵云大喝一声,一枪扫去,当先二三十名士兵被他的真如扫到,向四方抛飞了出去,武器抛洒到空中,纷纷落下来,赵云早冲入阵中,这一批黄巾军,少说也有上千人,待赵云冲入阵中,将他团团围住,无数刀枪向他刺来,赵云凝聚真如,扫开一批,又聚拢一批,无穷无尽。
眼看管亥的身影消失不见,赵云心急起来,大喝一声,“霸气”喷涌而出,一时周遭三十丈之内,被波及的黄巾军悉数倒下,三十丈之外的黄巾军衣甲寸裂,远远抛飞出去。
仍不见管亥身影,远处的黄巾军均呆在当地,不知该进攻还是该逃跑,他们有生以来,从未见过能独自战胜上千人的“神人”。
赵云策马冲过去,黄巾军的军心终于被击溃,放下手中武器,四散而逃。
顿时尘烟滚滚,赵云左突右进,如入无人之境,却突然听见尘埃中有个女子大叫:“赵云,赵云!”
赵云拨转马头,朝声音方向奔去,却见远处两个牢笼中,关着两名女子,一名女子身着黑色衣服,正向她招手,赵云近前才认了出来,却是前不久分散的董仙,再看她身边女子,赵云差点惊得叫出身来——那女子一身素绿,一对明眸巴巴地望着她,抿着嘴角,忍住内心的激动。
采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