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隆中住了一段日子,董仙渐渐觉得无聊起来。
诸葛亮与荆州的名士几日便是一次聚会,谈来谈去,不外乎天文、地理、天下大势、人生理想,董仙大多听不懂,也不爱听,于是便渐渐不再参加他们的聚会,跟着黄月英四处闲逛,将襄阳周边真逛了个。
这天,黄月英带着她逛了襄阳城,这襄阳城乃荆州首府,刘表所在之地,是一座大城,单边城墙长达六七十里,城中繁花似锦,不可胜数。
董仙买了不少东西,送给黄月英一个小娃娃,月英挺腼腆,但董仙知道她绝顶聪明,道:“你拿着吧,这是给你跟孔明以后生的宝宝玩的。”
“说什么哪!”月英脸刷的红了,一把抓过娃娃,定睛看了两秒,又塞回了董仙手里:“才没那么丑!”
董仙大笑,将娃娃硬塞在她怀里,一边往旁跑了出去:“你来追我啊!”
黄月英只好收了,道:“你别乱跑啊。”
董仙玩得有些累了,笑道:“今儿我们去哪里蹭饭啊?”
这几天,黄月英每天带着她四处玩耍,玩累了就随便找一个人家讨饭吃,没想到远近的人们都认识她,一些还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名士,在吃饭的时候,董仙渐渐明白了,这些名士都很想加入荆州文士团,因此黄月英来了,自然不敢怠慢,极尽拍马之能事,希望能听听文士团的聚会,也是一生之幸福。
“原来就是我每天听的那种聚会啊,无聊死了,真想不通,这么多人吃饱饭没事做,不去朝廷效力不好啊,偏偏要去听诸葛村夫胡说八道。”董仙口无遮拦,吃了他们饭,还要说他们坏话,每次这样说,都逗得黄月英哈哈大笑。
“这些年轻人啊,对当下的乱世,不看好哦。”黄月英分析起天下大势来,也是条分缕析,一点也不像个未出阁的大闺女,“你想,若他们盲目投靠,万一那人败了,说不定也跟着身败名裂呢,有本事的人,得先瞅准目标,才好行动,说不定一辈子就名垂青史了呢。”
董仙点点头,这确实是现下年轻人首要考虑的问题。
“你看好谁呢?”黄月英骑着马,带着董仙出了襄阳城。
“如今袁绍已亡,北方都落入了曹操之手,汉中有张鲁,荆州有刘表,陇西有马腾和韩遂,益州还有刘璋,而江东的孙权也是不容小觑的。”董仙想了良久,不再言语。
“难道你不看好曹操吗?现下许多名士都想投靠他呢!就连荆州许多当官的,也蠢蠢欲动。”
“当官的心思,你如何知道?”
“他们之中不少与我爹爹是至交,有时候会问起未来之势,你想,他们若不是心思浮动,何故要问未来之事呢?”
“不过,我却不看好曹操。”董仙崛起嘴,“我讨厌他。”
“呵呵,董仙小姐真可爱。”黄月英被她逗笑了,“你说的话,跟孔明一样。”
董仙吐吐舌头,没想到辩论起来衣袖飘飘,唇枪舌剑的诸葛亮,也会说起孩子话。
“我们现在去哪里吃饭啊?”
“我带你去个非同一般的人家里。”黄月英抽了一鞭,“追我!”
二人嘻嘻哈哈地往襄阳北部奔去,一直走了二十多里,来到一处农庄,这农庄甚是简陋,董仙正纳闷间,门吱呀一声开了。
是浪天。
浪天面无表情,似乎早料到他们要来,朝二人点点头,然后走了进去。
董仙对于浪天没什么印象,只是觉得每次聚会,他都默然不语,说过的话总共也不超过两句。
屋内传来饭香,董仙早就饿了,二人栓好马,便快不进屋,只见一个黑胖的人正在上菜,一见二人到来,笑道:“月英来啦,快请坐。这……这位便是……董仙小姐吧?”
董仙看了他一眼,差点没笑出声来——此人又矮又胖又黑,一双大眼睛配着一双朝天大鼻孔,薄薄的嘴唇上胡子拉碴,甚是不修边幅,年纪看起来,比孔明略大些,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是啊,你是谁啊?”董仙拉拉黄月英,月英笑着,道:“喂,你自己介绍吧。”
那人突然红了脸,有些不自在,双手捏着盘子,道:“久闻姑娘大名……在下姓庞,名统,字士元。”
“你就是那个外号凤雏的庞统!?”董仙大笑起来,笑得庞统在一旁苦笑。
庞统搔搔后脑,笑道:“庞统长得难看,难怪姑娘要笑话了,不过庞统做的菜不错,姑娘饿了吧,赶紧尝尝。”
“士元,姑娘马上就到了,再等等吧。”浪天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冷冰冰道。
董仙觉得浪天这人冷血,难以接近,也不再说话,拉拉黄月英:“月英姐,带我参观参观吧。”
庞统又去忙了,董仙参观起他的房间来,房间出奇地简单,没有星象图、八卦图,这些董仙认为神神叨叨的东西,一概没有,庞统的家里,可以用一贫如洗来形容。
“他,真的是那个凤雏吗?你没骗我吧?”董仙轻声道。
“怎么,人不可貌相啊,等他跟孔明辩论起来,你就知道他的厉害了。”黄月英道。
孔明不轻易辩论,但每到深层次的问题时,他便开始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足以让人哑口无言,心服口服,但也正是因为这点,让董仙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他越来越觉得,孔明只是纸上谈兵、夸夸其谈罢了。相比孔明,董仙更喜欢庞统这样憨厚可爱的人,只是,长得确实丑了些。
“我不信,这家伙看起来,就是笨舌头,怎么说得过孔明?”董仙摇头。
“有机会,让你见识见识,不过,他们二人不太碰面,庞统不太出山参加各种聚会,一直独居,平时在干什么,我们也不太清楚。”
“那今日,为何在他家里聚会?”董仙奇怪,为何浪天也会出现在这里。
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屋外走进来一个女子,让董仙惊呼起来。
女子虽穿着淡绿色的民服,头上盖着农妇的头巾,却掩饰不住她从内而外散发的美丽。
“貂蝉!”
董仙大跨步上前,一把抓住她:“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这个狐狸精、妲己!”
“住手!”董仙双手被浪天强有力的双手抓住,董仙吃痛,只好松开了手,怒道:“你管什么闲事?”
貂蝉低垂双眼,柔声道:“算了,干爹,董仙小姐对我有些误会。”
干爹?
董仙望着满脸胡须的浪天,浪天放开了他,道:“对不起,但你不能碰她!”
董仙指着貂蝉怒道:“就是因为你,我娘才死的,就是因为你,我爹才被吕布杀死的,都是因为你,我才四处流浪!”
貂蝉“噗通”跪下,双手合十,道:“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董仙小姐,你要骂就骂吧,要打就打吧。”说完默然不语。
董仙举起手,一巴掌扇了过去,貂蝉轻嘤了一声,又转回了头,等待着下一掌。
董仙却下不了手了,浪天抓住她的手,道:“我不许你再伤害她!”
黄月英也来劝:“算了吧,貂蝉也是身不由己,他也是上了王允的当!”
浪天将貂蝉从地上扶起,轻轻将她搂住,道:“女儿,是干爹不好,从小将你寄养在王允家,以为他会善待你,没想到……哎,我愧对檀石槐将军啊!”
“到底怎么回事?”董仙有些莫名其妙。
“呵呵,大家进屋,前因后果,就由我来讲吧。”庞统出门来,摇着一把扇子,鼓出大大的肚皮,他一看董仙,脸就刷的红了,双眼忙移到别处。
众人进屋,在圆桌前坐了,庞统为大家斟上酒,道:“我酿的一些小酒,大家不嫌弃,就尝尝吧。”
浪天盯着貂蝉,貂蝉兀自梨花带雨,偶尔瞧一眼董仙,董仙却不理她,仰脖子将酒干了,酒杯重重在桌上一墩:“上酒!”
她连喝了三杯,道:“可以说了吧。”
庞统又为她小心斟上酒,坐下来,缓缓说了起来:
这位貂蝉小姐,乃乌丸人氏。她的父亲,正是乌丸大将檀石槐。
当年,乌丸动乱,王子楼乾与蹋顿反叛,互相厮杀,檀石槐受命剿灭了两股叛军,但最后却上了伐苏米多的当,死在乌丸,临死前,他的幼女也被伐苏米多挟持。
在倭国战乱后,幼女又被伐苏米多带到了中原,并在尸陀林的阴谋失败后,辗转被赵云、浪天所救,浪天从此离开了赵云,带着檀石槐之女隐居起来,并到琅琊找到了迷谷之子诸葛亮。
为了让檀石槐之女今后能够出人头地,浪天千挑万选,终于挑中了当时朝廷重臣王允,因王允之父与浪天之父有私交,浪天便将檀石槐之女委托给了王允,王允也步步高升,一直做到了三公之一的司徒,当时的浪天心里也十分高兴,常常隐藏身份前去探望。
没想到董卓之乱后,王允竟将貂蝉作为一枚棋子,先允吕布,后嫁董卓,挑起二人反目。
董卓被杀后,貂蝉也被吕布带走,长安大乱,浪天也无法找到貂蝉,只好四处奔走。
吕布败于下邳,浪天冒着生命危险,在曹操与吕布大战之时,潜入了城中,终于找到了貂蝉,便将她救了出来。
战后,曹操四处寻找貂蝉,却没有下落,心中也甚是懊恼,但一连找了几年还是未果,便只好放弃了。
在讲到过去的故事,庞统解释了许多董仙不认识的人,花了许多时间,末了,他道:“貂蝉真乃当世奇女子,浪天带着她在洛阳白马寺居住过一段日子,曹操愣是没想到会在寺庙之中,始终没有找到。这也是她的命数。”
“比起貂蝉,干爹才更加辛苦,真么多年来,他为了我,费尽了心血。”貂蝉转眼望着浪天,浪天眼眶早有些湿润了,道:“这不算什么,哎,干爹是个逃兵,当有一天遇到赵云,我要向他道歉。”
此时,董仙心里才软了下来,没想到,冷冰冰的浪天,却是如此的男子汉,而经过庞统漫长的讲述,她也才真正了解了赵云的过去。
“我也很想见见子龙呢!”庞统扇着扇子,双眼闪闪发光。
“有什么好见的,他就是一个傻瓜!”董仙发现很喜欢跟庞统作对,看着庞统认真而又不知该如何反驳的傻样,她每次都想笑。
“月英,你的机械鸟最近有什么情报?”庞统不敢跟董仙说话,转移了话题。
“刘备来荆州了,在新野驻地,听说还打败了曹仁。”黄月英道。
“哦?打败曹仁?刘备有这样的实力?”庞统有些疑惑。
“哎,我也是昨天才得到的消息,徐庶老母被曹操抓走了,原来,帮助刘备打败曹仁的,就是徐庶。”
“啊呀,元直啊。真是可惜,荆州又少了一杰。曹操这一手果然卑鄙无耻,不过这一来,孔明应该已经暴露了吧?”
“哎,徐庶已经将孔明推荐给刘备了,然后就只身赴曹营去了。”
“嗯,曹操攻荆州,是迟早的事,荆州的才士,快要面临何去何从的问题了。”庞统望向远方,“孔明,不是一直对刘备的态度,比较暧昧吗?”
黄月英摇摇头,道:“我亦不清楚他怎么想的,他是领袖,该不会去投奔那个四处流浪、居无定所的刘备吧?我真担心呢。”
“哈哈,孔明的心思,谁也猜不到,月英,你就放心吧,孔明有经天纬地之才,能逆转乾坤,我猜,他早已有了主意,否则,他也不会推荐徐庶去找刘备了。”庞统一句话,点醒了黄月英。
天已经黑了,不知不觉,这顿饭已经吃了两个时辰。
“貂蝉,你今后怎样打算?”董仙已经原谅了貂蝉,但语气还是很生硬。
貂蝉看了她一眼,道:“貂蝉就打算住在隆中,隐居起来。”
庞统突然想起了什么,插嘴道:“对了,孔明过几日要来我这里,他这小子,三年没来了,为何突然要来?你们说说看。”
没等众人说话,庞统往后一靠,摇着扇子笑道:“我已经知道了,孔明这次来,就是来与我告别的。”
末后,他又对黄月英道:“此次曹操南下,荆州将卷入动乱之中,月英,你的鲁班门徒,也要提早做好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