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熟悉的清苦沉香味幽幽钻进鼻腔,她慢慢张开眼,发现自己正被人从后扶在怀中。
杨清笳赶紧直起身,向后看。
果然是他。
“没事吧?”段惟问。
自丰城一别已一季有余,杨清笳没想到竟于此时此地再相见,她从惊讶中回过神,轻轻点点头:“没事,多谢段大人了。”
“段哥,你们认识?”一旁那个华衣姑娘突然开口问。
“这位是杨姑娘。”段惟似乎并不想对她多言。
“段大人和这位姑娘是朋友?”杨清笳问。
段惟道:“这位是文华殿大学士李大人府上千金。”
敢情还真是个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杨清笳礼貌道:“你好。”
李溶月朝杨清笳微一点头便走至段惟身侧,展颜灿笑道:“段哥何必如此拘谨,你于溶月有救命之恩,溶月可是一直将段哥视为挚友的。”
李溶月殷殷切切地望着他,段惟一时间回应不是,不回应也不是,只能干巴巴地道了句:“李小姐言重了。”
杨清笳瞧他神色有些窘躁,便打岔问道:“段大人怎么会来这边?”
段惟立即接茬道:“我办差路过此处。”
杨清笳本来就是因为方才气氛有些尴尬才随嘴一问,也不想深究,只道:“家里还有事,我和霁华先走一步。”
一旁的江猛听段惟说那锦衣女子是大学士家的千金,也不敢再过多纠缠。
俗话说柿子得挑软的捏,江猛今天在杨清笳手上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哪肯善罢甘休。他指着抬腿要走的杨清笳对着段惟怒道:“你来得正好,这小娘子冲撞了本公子,又打伤了本公子的两个家丁,你赶紧将她给拿下,本公子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段惟是认识这个江猛的,他是锦衣卫指挥使,也就是锦衣卫首脑江彬的侄子,平日里游手好闲,仗着自己叔叔正得圣宠胡作非为。
“江公子,”段惟看了看杨清笳:“这位姑娘无意冒犯,误会一场。”
“误会?”江猛气道:“怎么着!刚刚听这意思,你们俩认识?你想包庇她?”
“如果江公子执意要追责,那本官就公事公办,将她带回仔细审问,不过北镇抚司人多口杂,若今日之事泄露出去,弄得人尽皆知,到时候还请江公子不要介怀。”段惟不咸不淡地拱了拱手,作势要走。
江猛这人草包一个,倒不在乎坊间风评如何,他最怕的就是丢面子,如果今天被个小丫头灭了威风的事情传出去,他以后还怎么在京城混,思及于此,他急道:“慢着!”
段惟停住脚步,回过身。
江猛十分不甘,但对他而言面子大过天,只得不情不愿地道:“本公子大人有大量,今天就饶你一回!下次别让我遇见,不然肯定要你好看!”
杨清笳瞧他一副小人得志的龌龊嘴脸,气不打一处来。
但段惟只是个锦衣卫百户,这猪头三的叔叔可是锦衣卫的一把,她不愿段惟为难,虽然极为不齿江猛这种人,还是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今日多有得罪,江公子见谅。”
她还不忘对那个现在还瘫在地上起不来的小厮道:“你舌苔黄厚,肝脏有问题,回去找个大夫好好看一下吧。”
那小厮没想到对方会说这些,愣了愣,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江猛知道今日之事至此只得作罢,于是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但瞧他临走前那愤恨的眼神,这梁子怕是结下了。
无论如何,四人终于脱身。
他们并肩走了一段时间,气氛很是奇怪。
杨清笳折腾了一上午,又是逛街又是动武,此时实在是神思疲乏,不想应付这些,便道:“今日多谢段大人了,我和霁华就此告辞。”她又朝李溶月说了句“再见”,抬脚要走。
“等等。”段惟叫住她。
他掏出了怀中一个奶白的小瓷瓶递给对方:“你右手骨节有些红肿。”
杨清笳闻言抬手一观,果然。
她看了看段惟,对方依旧是那副波澜不兴,冷冷淡淡的模样。
杨清笳收下药瓶,心中微暖,道了声谢。
“早晚各上一次药,尽量不要沾水。”
“嗯。”她点了点头,短暂的沉默后,随即与霁华转身离去。
李溶月见该走的都走了,便柔声问道:“许久未见,最近可好?”
段惟道:“还好,李学士身体安康否?”
“家父老当益壮,前几日还提起你了呢!”李溶月唇角微微翘起,带出三分笑意,她画着时下最流行的仕女妆,半是殷切半是嗔怪地看着他道:“他老人家埋怨你好久没去看他了。”
段惟目视前方,淡道:“近来公务繁忙,改天登门向李大人谢罪。”
李溶月微微收敛笑意,道:“段哥是我的救命恩人,又与家父忘年相交,何必如此见外呢?”
段惟不语。
李溶月也被对方这种冷淡的态度惹得有些恼了,但她自持身份不愿失态,于是二人便一路无语直到李府门口。
段惟转身欲走,李溶月叫住他:“不进去歇歇脚吗?”
他一口回绝:“公务在身,不好耽搁。”
李溶月自恃才貌双全出身名门,对其他人向来无往不利,唯独段惟一直对她不咸不淡,她心里怨怼,却又毫无办法。
“有劳段哥了。”她幽幽道。
段惟全当没听出她话中的怨意,点点头,道了声告辞,便转身走了。
李溶月瞪着眼睛看着对方痛快离去的背影,心中气恼,正巧小厮此时前来开门,她随手便抽了对方一个耳光:“你是死人么?这么长时间才给本小姐开门!”
那小厮也不知这李大小姐今天在哪里触了霉头,气性这么大!只得硬扯出笑脸一直弓腰赔罪。
“哼!”她一甩云袖,扭头进了府。